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阿紫走进房来,笑道:“怎么你还不死?这么丑八怪的模样,有那个男人肯来瞧你?”
马夫人道:“什么?你……你说我是丑八怪的模样?镜子,镜子,我要镜子!”语调中
显得十分惊慌。萧峰道:“快说,快说啊,你说了我就给你镜子。”
阿紫顺手从桌上拿起一面明镜,对准了她,笑道:“你自己瞧瞧,美貌不美貌?”
马夫人往镜中看去,只见一张满分是血污尘土的脸,惶急、凶狠、恶毒、怨恨、痛楚、
恼怒,种种丑恶之情,尽集于眉目唇鼻之间,那里还是从前那个俏生生、娇怯怯、惹人怜爱
的美貌佳人?她睁大了双目,再也合不拢来。她一生自负美貌,可是在临死之前,却在镜中
见到了自己这般丑陋的模样。
萧峰道:“阿紫,拿开镜子,别惹恼她。”
阿紫格格一笑,说道:“我要叫她知道自己的相貌可有多丑!”
萧峰道:“你要是气死了她,那可糟糕!”只觉马夫人的身子已一动不动,呼吸之声也
不再听到,忙一探她鼻息,已然气绝。萧峰大惊,叫道:“啊哟,不好,她断了气啦!”这
声喊叫,直如大祸临头一般。
阿紫扁了扁嘴,道:“你当真挺喜欢她?这样的女人死了,也值得大惊小怪。”萧峰跌
足道:“唉,小孩子知道什么?我要问她一件事。这世上只有她一个人知道。若不是你来打
岔,她已经说出来了。”阿紫道:“哎哟,又是我不好啦,是我坏了你的大事,是不是?”
萧峰叹了口气,心想人死不能复生,发脾气也已无济于事,阿紫这小丫头骄纵成性,连
她父母也管她不得,何况旁人?瞧在阿朱的份上,什么也不能和她计较,当下将马夫人放在
榻上,说道:“咱们走吧!”
四处一查,屋中更无旁人,那老婢已逃得不知去向,便取出火种,到柴房中去点燃了,
片刻间火焰升起。
两人站在屋旁,见火焰从窗子中窜了出来。萧峰道:“你还不回爹爹、妈妈那里去?”
阿紫道:“不,我不去爹爹、妈妈那里。爹爹手下那些人见了我便吹胡子瞪眼睛,我叫爹爹
将他们都杀了,爹爹真胡闹,偏不答允。”
萧峰心想:“你害死了褚万里,他的至交兄弟们自然恨你,段正淳又怎能为你而杀他忠
心耿耿的部属?你自己胡闹,反说爹爹胡闹,真是小孩儿家胡说八道。”便道:“好吧,我
要去了!”转过身子,向北而去。
阿紫道:“喂,喂,慢着,等一下我。”萧峰立定脚步,回过身来,道:“你去那里?
是不是回师父那里?”阿紫道:“不,现下我不回师父那里,我不敢。”萧峰奇道:“为什
么不敢?又闯了什么祸啦?”阿紫道:“不是闯祸,我拿了师父的一部书,这一回去,他就
抢过去啦啦。等我练成之后再回去,那时给师父拿去,就不怕了。”萧峰道:“是练武功的
书吧?既是你师父的你求他给你瞧瞧,他总不会不答允。何况你自己练,一定有很多不明白
的地方,由你师父在旁指点,岂不是好?”
阿紫扁扁小嘴,道:“师父说不给,就是不给,多求他也没用。”
萧峰对这个给骄纵惯了的小姑娘很是不喜,又想她师父星宿海老怪丁春秋恶名昭彰,不
必跟这种人多生纠葛,说道:“好吧,你爱怎样便怎样,我不来管你。”
阿紫道:“你到那里去?”
萧峰瞧着马家这几间屋子烧起熊熊火焰,长叹了一声,道:“我本该前去报仇,可是不
知仇人是谁。今生今世,这场大仇是再也不能报的了。”
阿紫道:“啊,我知道了,马夫人本来知道,可惜给我气死了,从此你再不知道仇人是
谁。真好玩,真好玩!乔帮主威名赫赫,却给我整治得一点法子也没有。”
萧峰斜眼瞧着她,只见她满脸都是幸灾乐祸的喜悦之情,熊熊火光照射在她脸上,映得
脸蛋有如苹果般鲜红可爱,那想得到这天真无邪的脸蛋之下,隐藏着无穷无尽的恶意。霎时
间怒火上冲,顺手便想重重给她一个耳光,但随即想起,阿朱临死时求恳自己,要他照料她
这个世上唯一的同胞妹子,心想:“阿朱一生只求我这件事,我岂可不遵?这小姑娘就算是
大奸大恶,我也当尽力纠正她的过误,何况她只不过是年轻识浅、胡闹顽皮?”
阿紫昂起了头,道:“怎么?你要打死我吗?怎么不打了?我姊姊已给你打死了,再打
死我又有什么打紧?”
这几句话便如尖刀般刺入萧峰心中,他胸口一酸,无言可答,掉头不顾,大踏步便往雪
地中走去。
阿紫笑道:“喂,慢着,你去那里?”萧峰道:“中原非我可居之地,杀父杀母的大仇
也已报不了啦。我要到塞北之地,从此不回来了。”阿紫侧头道:“你取道何处?”萧峰
道:“我先去雁门关。”
阿紫拍手道:“那好极了,我要到晋阳去,正好跟你同路。”萧峰道:“你到晋阳去干
什么?千里迢迢,一个小姑娘怎么单身赶这远路。”阿紫笑道:“嘿,怕什么千里迢迢?我
从星宿海来到此处,不是更加远么?我有你作伴,怎么又是单身了?”萧峰摇头道:“我不
跟你作伴。”阿紫道:“为什么?”萧峰道:“我是男人,你是个年轻姑娘,行路投宿,诸
多不便。”
阿紫道:“那真是笑话奇谈了,我不说不便,你又有什么不便?你跟我姊姊,也不是一
男一女的晓行夜宿、长途跋涉么?”
萧峰低沉着声音道:“我跟你姊姊已有婚姻之约,非同寻常。”阿紫拍手笑道:“哎
哟,真瞧不出,我只道姊姊倒是挺规矩的,那知道你就跟我爹爹一样,我姊姊就像我妈妈一
般,没拜天地结成夫妻,却早就相好成双了。”
萧峰怒喝道:“胡说八道!你姊姊一直到死,始终是个冰清玉洁的好姑娘,我对她严守
礼法,好生敬重。”
阿紫叹道:“你大声吓我,又有什么用?姊姊总之是给你打死了。咱们走吧。”
萧峰听到她说“姊姊总之是给你打死了”这句话,心肠软了下来,说道:“你还是回到
小镜湖畔去跟着你妈妈,要不然找个僻静的所在,将那本书上的功夫练成了,再回到师父那
里去。到晋阳去有什么好玩?”
阿紫一本正经的道:“我不是去玩的,有要紧的大事要办。”
萧峰摇摇头,道:“我不带你去。”说着迈开大步便走。阿紫展开轻功,随后追来,叫
道:“等等我,等等我!”萧峰不去理她,迳自去了。
行不多时,北风转紧,又下起雪来。萧峰冲风冒雪,快步行走,想起从此冤沉海底,大
仇也无法得报,心下自是郁郁,但无可奈何之中抛开了满怀心事,倒也是一场大解脱。
萧峰提起钢杖,对准了山壁用力一掷,当的一声响,直插入山壁之中。一根八尺来长的
钢杖,倒有五尺插入了石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