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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有才皱眉,“去哪儿?”
“周府!”
有才又思索了一会儿,才对柳家深道:“公子,周府少姬是有求于您!”
“真的?太好了!”柳家深立刻雀跃不已,但是,有才紧跟着就浇了一盆冷水:“公子恐怕是力有未逮。”
“什么?”柳家深不悦地质问。
有才给他分析:“公子,周府的那位少姬最为知书达礼,又从未对您稍假辞色,若非事不得已,她怎么可能让一个婢女从后门来约你?公子想来也明白她是为何事了!”见柳家深一脸恍然大悟的神色,有才连忙将话收了回去。
“那我还真是没办法……”柳家深知道自己的本事与能量,情绪立刻低落下去。
“公子还是应该去见见少姬的!”有才压低了声音轻语,同时给其他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散开在周围警戒,“周府少姬是病急乱投医,但是,总也是大家出身,不会不清楚公子能做什么,依小的看,能不能帮尚在其次,公子首先应该去听听她怎么说,再者,说句不中听,公子也该给自己寻个后路!”
“你说什么?”柳家深神色大变,质问的声音却极低。
有才稍稍安心,胆子更大了:“公子不出门,所以不知道,如今平奈的各种物品价格几乎是一日三变,依小的看,奈水航道已经不通了。”
“你是说……”
“水师的几位主将可都是王上的亲信;羽林军能不动就算大吉了;至于王京周边的地方官,都是纯臣的多,也不会是助力;大人他们的力量又在外郡……小的始终觉得……悬!”
“……”柳家深默不吭声了。
“公子是庶子,但是,总是柳家人,一旦大人失败,同样要殃及公子的!”有才再次劝告。
柳家深苦笑:“生为柳敬华的儿子,我还能有什么后路?不过,你说得对,去见见吧!”
*****
周思安出身平民,如今虽是二位高官,家中陈设仍以朴素实用为主,久历杀场而养成的杀伐戾气扑面而来。即使是少姬的闺房,也只是用些鲜花、绣帷点缀,多几分清新柔和而已,并未像一般贵族少女的闺房一般,以繁缛的细节装饰显示优雅精致。柳家深不由感叹——果然是令他钟情的少女,如此与众不同!
“柳公子……”一架绣着出水菡萏图的屏风挡住了柳家深的视线,记忆中的温柔声音此时听来,却多了几分羞涩、不安以及犹豫。
“少姬不必如此,尽可畅言,家深不敢说一定能慰抚少姬之心,但是,最起码,家深可以听少姬倾诉。”柳家深文雅地坐下,在侍女奉上的洗尘盏中轻轻濯手。
“不能让公子从正门而入,是小女的失礼。家母忧思过度,实不堪再受打击,相请公子乃小女无奈之举,亦不敢再扰慈心,请公子恕罪。”
“少姬闺誉甚重,家深小子,少姬无须挂怀。”
这一番客套下来,柳家深暗暗皱眉,他实在是不喜欢用这种措词交流。
“粗茶一盏,礼薄不周。”沉默了一会儿,少姬再次开口,一名婢女从屏风转出,将一只青瓷荷叶盏奉到柳家深面前。
柳家深双手接过茶盏,向少姬所在的主向轻轻点头,却没有品茗。
“公子,小女……小女自知乃不请之请,然小女闺阁弱质,实是无能为力。眼见家母忧虑成疾,家父……家父不知……”颤栗的声音中隐约带着哽咽之声,柳家深心中一紧,随即默念:“自知之明!自知之明!自知之明……”
哽咽似有若无,柳家深分明感到少姬已无法成言,不由长叹一声,顺从自己的心意,道:“少姬千万宽心,令尊无恙!”
“当真?”惊喜的语气无从掩饰,这是柳家深第一次真切地感受到她的情绪。
“家深并无虚言。”柳家深苦笑,他听过柳敬华暴跳如雷地大骂周思安等人冥顽不灵,显然是对周思安他们无计可施。
一阵衣料摩擦的悉索声音之后,柳家深听少姬郑重而感激地道:“小女谢公子。”模糊的身影显然是在行礼。
“少姬礼重了!”柳家深吓了一跳,连忙站起,“家深能力有限,岂敢当少姬如此大礼。”
“公子,小女并非不信公子所言,只是家母因消息隔绝,已然卧床不起,小女实在是担心……不知公子能否入军司府一行?”深吸了一口气,少女有些紧张地道出最终目的。
“什么?”柳家深并未起疑,但是,这个请求仍然出乎他意料之外了。
“家父母情谊深笃,羽林军司府消息隔绝,家母已有绝念。若是公子能见到家父,小女想请公子让家父给家母一件证明生死的信物。”少姬恳切地请求。
这倒是在柳家深的能力所及之内,他稍稍迟疑之后,便答应了。
“家父谨慎,未必相信公子所言,这里有信物为凭,请公子交给家父,家父自会相信您。”一个婢女手持托盘,在柳家深面前款款跪下。
“琉璃珠乃时家父赠予小女的十龄之礼,那方绣帕出自家母之手,针法特殊,家父是识得的!一切均拜托公子了!”屏风后,少姬再次拜谢。
“少姬放心,家深最迟明日便会带回信物。”柳家深收起琉璃珠与绣帕,答礼告辞。
*****
“他是君子……”柳家深离开,婢女挪开屏风,周府少姬周萱却坐在长榻上,半晌未动,最后轻轻叹息。
“君上也曾说柳四公子是风流名士的性情。”宁和从帷帘后转出,附和地感叹,并未说白初宜还说了一句:“奈何柳敬华名利之心太重,早晚殃及于他!”
周萱抿唇不语,低着头,盯着自腰间垂下的罗带,手指轻绕其中。宁和觉得气氛太沉闷,笑了笑道:“少姬可是对这位四公子……”
“宁先生!”周萱抬头,扬声打断他的笑语,神色郑重地道,“家父总是说君上是行大义、成大业之人。以小女愚见,王上亦是正统所在。为何平叛这等堂而皇之的大事,二人竟不坦荡为之,偏行此诡事?”
宁和神色大变,未料到她竟会质疑至此。惊讶稍定,他很坚定地回答:“少姬此问,在下无法回答,平叛之后,少姬不妨请教君上。”言语之中对白初宜十分信任。
“……宁先生,紫华君真的不会做错吗?您相信她的每一个决定?”周萱明知这个问题十分不敬,却还是问出口了。
宁和苦笑,轻轻摇头:“少姬有此疑问是不了解君上的缘故。在下也不清楚君上是否做错过什么,但是,在下相信君上的每一个决定对东岚都是有利无害的!”
“宁先生了解君上?君上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周萱忍不住询问。
“我?”宁和讶然失笑,“我有什么资格了解君上?这天下敢说自己了解君上的恐怕不会超过十个人!少姬高看在下了!在下这样说,是因为听君上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他还是宁湛的人,他听那个似冰若玉的少女在漫山如火的枫叶前叹息:“父亲选了东岚。走遍诸国,我不得不承认,东岚真的是最好的选择,也是唯一的选择!也罢,总是父亲的遗愿,我便继续做东岚的紫华君吧!”
他随少女回到东岚,东岚上下只见她洒脱依旧、骄傲依旧,却不知她曾笑得多么愉悦。
在东岚,她是紫华君!仅是紫华君!
周萱再次垂下眼,默然无语。
*****
知道女儿正在做什么,即使有宁和的承诺与紫华君的信誉作保,周夫人又怎么可能安心?在寝间,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不停地来回走动,直到女儿回来。
“阿囡,没事吧?”一把将女儿揽入怀中,周夫人焦急地问道,一双眼不安地打量女儿。
“没事的,阿娘!”周萱柔声安抚母亲,但是,眉目间挥之不去的阴霾又怎么可能躲过母亲的眼。
周夫人更加焦虑:“还说没事!阿囡,虽然你爹如今……可是,咱也没到打落牙和血吞的地步!我这就去找那个姓宁的去!”
“真的没事!”周萱连忙拉住母亲,强调自己并未说谎。
“那你是怎么了?”周夫人勉强放心些,攥着女儿的手追问。
周萱将母亲拉到床边,强按她坐下,自己将头埋在母亲怀里,贪婪地呼吸母亲身上才会有的令人安心的气息。
确认女儿并不受了委屈,只是心情郁结,周夫人仍然担心,却也不由莞尔。她是贫苦出身,见识尚不及谙习诗书的女儿,想宽慰也无从着手,只能揽着女儿,轻哼着不着名的安眠曲。
“阿娘,阿爹为什么那么信任君上呢?”她的声音闷闷的,明知母亲不可能回答,她却只能向母亲渲泄无法对别人出口的不安与困惑,“我总觉得,君上是用阿爹作饵,随时都会牺牲阿爹!阿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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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目的】………
铜鼓之声,长号之音,沉闷的声音却一通通地响彻云霄,穿过宛城高大宽厚的城墙,传入城中。
中军集结令!
易洛遽然变色,手中的牙箸狠狠地拍到桌上。
“该死!又出什么事了?”易洛恼火地质问,起身出门。
刚安抚下那些将尉,那些人亦需时间收拾军心。白初宜不可能无故集结诸将,居然还用的是最正式的集结令。
匆匆赶到白初宜的中军所在,易洛却被拦在营外,驻守的值岗的哨卫虽然连声音都因恐惧而不由颤栗,却仍然坚持:“集结令已止,中军营地禁止出入。”
易洛无法发火,只能在营门外等候。哨卫所说的是东岚军律,即使是王,也不能例外。而且军议未结束,除非紧急军情,任何事情都不得通报中军帐。
情况如此,易洛反而沉静下来,眸光一转,着意观察起营内的动静。
羽林军的驻地,纪律严明是肯定的,因此,看到士卒仍然手摸脚乱地收拾旌旗徽帜,易洛不由惊讶——很明显是移防的前兆。
她居然要立刻拔营?
邵枫也反应过来,不等易洛吩咐便招过三名士卒,低声命他们回宛城收拾众人的行李。沐清看了他一眼,没有作声,站在易洛身后,同样看着营内的情况。
忽然,两人一起盯住一个匆忙跑向营门的人,那一身装束分明是白王府仪卫。那人在警戒线上停下,抬手出示了军令符牌,朗声道:“君上有令,王驾一行,营门放行。请王上至中军帐。”
“卑下领命!”哨卫抬手执礼。
营门终于对易洛一行打开。
*****
“君上,羽林军司与五营本部俱在王京,我等……”听完紫华君的军令,别人都躬身领命,只有周淳脸色霎白,惴惴不安地表示异议。
白初宜并非专断独行之人,平素也听得进部下的进言,但是,此时,她神情肃穆,扬手示意他停止,冷漠地道:“周校尉,本君是下令,并不是议事!”
周淳抿紧双唇,手死死地握成拳,在感觉到帐内其他几个将尉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后,他不由更加紧张,却依旧不肯领命,最终,周淳心一横,低头跪下,说的却是抗命的话:“君上明鉴,羽林不同禁卫大军,未得王令,末将不敢奉命!”
白初宜方才的命令是出兵先平京畿各郡的叛乱,隔绝平奈,分明是置羽林诸将的安危于不顾,或许她是另有安排,但是,周淳却不太敢相信。
周淳是最早跟随白初宜出征的武将之一,他清楚这位君上不会刻意舍弃部下,但是,当断之时,那份狠厉足以舍弃一切。
她的手中掌握着太多人的生死荣辱,无论何时,她只能首先顾及大局。
皮之不存,毛之焉附?他懂这个道理,但是,却无法让自己领命。
“周校尉,是否王令一下,你必遵从呢?”白初宜冷笑,“更何况,羽林五营在本君节制之下,便是有王令,也是下给本君,你还是找个更好的理由解释抗命之举吧!”
周淳的发际被冷汗浸湿,更找不出什么好理由解释,说白了,他就是担心周思安与周家人,哪有什么大义所在的原由!
白初宜并未等他,忽然取了令符,下令:“来人,传令哨卫——王驾一行,营门放行,请王上至中军帐!”
帐外,一名白王府仪卫迅速进入领命离去。
*****
未入中军帐,易洛一行已经听到白初宜毫不犹豫的声音,一连串的命令以那个清冷的声音发出,淡漠的语气令人信服,也令人敬畏。
易洛没有立即进帐,而是在足以听清白初宜声音的地方停下,想先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