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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目相对,容楼的脑袋一阵晕眩,仿佛全身血液涌上头顶;他的心一通狂跳,仿佛要从胸口喷薄而出,他立刻站起,直直地看着那双纯净如蓝天般的眼睛。
--老天啊,原来你用泥土做了别人的眼睛,却用蓝宝石做了他的眼睛!
“凤凰--,凤凰--”
那孩童听得喊声,转头望了一下林中声音的来源处。
容楼听出是展燕然的声音,心中不知为何一阵慌乱,冲那孩童道:“小小姐,你。。。。。。还好吧?那些小鸟。。。。。。也,还好。”说完脸上一阵潮热,用手指了指地上完好如初的鸟窝,便飞身向展燕然的方向奔去。
那孩童喃喃道:“原来还有人叫‘凤凰’。”
看着容楼离去的背影,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捋了捋湿漉漉的金发,将它们束之脑后,转头看了看地上鸟窝里一群叽叽喳喳的小鸟,自嘲地笑道:“真正阴沟里翻船。捣鸟窝、烤小鸟吃居然会差点没了命。”说完一跃而起:“是时候该学学怎么游泳了。”他说话时的神态轻松自在,分明没将刚才遇险放在心上。
那孩童弯腰从地上双手捧起鸟窝,道:“就算赔了性命,想要的我也一定拿得到!”然后冲里面的小鸟们左看看右看看,又道:“不过,今天有只凤凰救了我,我也放你们一命,看在他的面子上,就不烤你们吃了。”一纵身跃上身边那棵大树,将鸟窝和一窝小鸟放了上去。
这时,一位身着绿色纱裙的少女,头戴步摇冠,步履摇曳中,冠上的小银叶相互碰撞,一阵叮叮当当细碎如铃的金属声中,风风火火地赶到,“凤凰!你怎么一身是水?是不是贪玩的时候落水了?哎呀,你不会游水的。。。。。。”声音宛转悠扬,神情关切不安。
她与那被唤作“凤凰”的孩童一样金发碧眼,脸模身形甚是相似。
红衣孩童点点头道:“姐姐,我没事,被人救了,现在很好。”
绿裙女子道:“没事就好。你被谁救了?”
孩童扬起眉毛,意味深长地笑道:“另外一只凤凰。我喜欢他的黑眼睛。。。。。。虽然,他叫我小‘小姐’。”
。。。。。。
那红衣孩童正是当今燕国皇帝慕容俊的幼子慕容冲,小名“凤凰”。而那位被他唤作姐姐的便是清河公主慕容潆。
看见容楼的表情,展燕然很是惊讶,他几个时辰前甩下自已走的时候还是一脸悲愤、茫然,自已这才放心不下,到处找他,现在走在身边的却是一个全身湿透,神情恍惚,心不在焉的人。问了他几次到底遇上什么事了,他只微笑不答。
展燕然和他并肩走了一会儿,实在是憋不住了,停下脚步:“凤凰,你再不说,这朋友便没得做了!”
他喜好打听事情,素来寻根问底,若是好奇的事情不能寻得答案便坐立不安。现在明明答案就在身边,那人却守口如瓶,真正急死他了。
容楼却好象根本没有听见一样,低垂着的脸,嘴角略带微笑,想着自已的心思,继续径直向前走。
展燕然不干了,急追几步挡在他面前,道:“别人说话都听不见!你这样子倒象极了怀春的少年。”
容楼被他挡住去路,又听他这么一说,才抬起头来,道:“哪里有那么夸张,我只是遇见了一位小小姐。。。。。。”
展燕然“哈哈”笑道:“果然被我猜中了。”
然后他侧过身,吟道:“看佳人,赏红墙,百果之秋花雨乡,豆蔻正扮妆。少艾狂,少年狂,福菊漫天山水郎,择时凤拜凰。”
容楼被他这么一说,脸腾得就红了,道:“哪有,那位小姐年纪还很小,你休要乱说。”
展燕然用眼角斜斜瞟了一眼容楼,嘻嘻笑道:“我不乱说,你说吧,她什么样?”
容楼回头看向来时的方向,仿佛又看到了那双蓝天般可以净化一切的眼睛,道:“她为了救树上落下的小鸟可以奋不顾身,是这世上最善良的小姑娘。。。也是最美丽的小姑娘。”
展燕然叹了口气,拍了拍容楼的肩道:“现在这样弱肉强食的世道,善良的人已经很少了,希望你以后还有机会遇见她。”而后他话锋一转,道:“我看你似乎甚是在意冉闵?”
容楼胸中一阵郁结,转头认真地看着展燕然,道:“你也是汉人,你难道不在意?”
展燕然面色凝重,全没了刚才嘻笑的模样,嘴色反倒带些不屑道:“我也是一个痛恨蛮族毁灭中华衣冠的汉人。现在的汉人是需要英雄,只是绝不是他!且不谈他诏告天下邀四海豪杰奋起杀胡的讨胡檄文是真的从汉人角度出发,痛恨胡人欺压汉人,还只是出于自身的利益纷争。只看他不辨是非、凶残暴虐、肆意屠戮,要杀尽胡人的行径,和那些视我们汉人性命如草芥的羯人有什么区别?!”
他同样认真地看着容楼,继续道:“凤凰,他已经不能称为汉人了!”
容楼一脸愕然,盯着展燕然良久,道:“可是,血债只能血来偿。冉闵身体里流的就是汉族的血!”他话说了出去,可是心中却是一阵透入骨髓的恐慌。
人生最恐慌的是什么?
是有一天发现自已一直努力想成为的人居然是自已最痛恨的人。
展燕然知道三言两语决计说不通他,索性弯眼一笑,“晚上我帮你告病假,你躲在帐中早早歇下便是。”
容楼摆摆手,忖道:“那倒不必,不痛快的时候能喝醉就成。”
晚上的篝火欢庆甚是热闹,一些少年围着火盆欢快地跳舞、嬉耍,把杂草踏烂,把地皮踏破;更多的却在神情专注地掷骰子、踢球,这樗蒲踏鞠的吸引力显然比弹弹琴、跳跳舞更得少年们热衷。而营中教头们则大多躲在繁茂的树荫黑暗里,说笑着、喝着酒。
容楼却始终不能融入其中,一个人在这嘈杂的环境里,心里更多的还是孤单,还是郁闷。于是他端了碗酒独自走开,借着火盆微弱的光亮走上一片空旷的草原,直到篝火旁人们的唱歌声、欢笑声渐渐隐去。
虽然已是七月时节,夜晚原上的风依然让人感到很是凉爽。
容楼忽然觉得自已以前从没见过这么多星。
在草原上看星,不用仰起头,星空已经很低,整个人仿佛置身其中。他试图想找到北斗七星,那是以前父亲经常指给他看的,可是他努力了很久也不能找到。
小时候在村子里,天上看不到这许多星,在光线较暗的地方想找到北斗七星还是比较容易的,其实不能说是“找”,因为能看到的也就那几颗星。可今天的草原,一下子多了那么多星,密密麻麻,而且都很明亮,再想找到它们,真的很难。
他就地坐下,喝了口酒,脑子里不想什么,只是愣神,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星,安静地感受着身边的风。
“不用为你的汉人英雄哀悼。”
容楼闻声转头,只见庄千棠已经在他身边坐下,一手里提了个酒坛,一手拿着只酒碗。
“你?”容楼的声音有些虚,随后便只闷头喝掉碗中的酒。必竟前些日子自已才和他提起冉闵,而现在这人却已经被鲜卑人打败了。
庄千棠将容楼空了的酒碗重新倒满:“恪帅已经向皇上提请追封冉闵为‘武悼天王’了。”
容楼举起的酒碗停在了唇边。
庄千棠给自己也满上一碗,一口饮尽,又用衣袖擦了擦嘴角的酒渍,道:“活着是英雄,死了一样也是,有什么可哀悼的。”
容楼转头看向他:“你不是汉人,当然不会为汉人哀悼。”
庄千棠咧嘴道:“凤凰,英雄是不需要人哀悼的!”说完,哈哈大笑着离开了,只留下一片星空和这一口饮尽碗中之酒的黑衣少年。
刀剑招式的训练中,大部分少年都凝神琢磨,悉心钻研,容楼只手上摆着花架子,却又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
当头一棒落下,打得他一时懵了。慕容令提棒怒目立于一旁,道:“滚!罚你去一边负重跑!至午时才准停下。”
以前,大教头多半是口头教训,从来没有罚过他,听他此言容楼也微微吃了一惊。边上的有些少年幸灾乐祸地偷笑,心下都觉的他活该。
原来队里私下有一众人早就觉得慕容令偏袒容楼,一到紧要的练功关头他们竭尽全力,这个小凤凰却一向敷衍了事,可是对他也没什么实质性的惩罚,平日里大教头还处处流露出对他的看重,大家早就一肚子不平。终于等到今天一向涵养极佳的大教头也受不了他了,怎么能不让他们心里一阵爽快。
容楼倒也没什么,得了令就去校场一边负重跑了。
这本就是他愿意花精神、力气做的事情,其实刚才他想的就是如果不在那里浪费时间习练招式,而做点其他的该多好。
至此以后,每次容楼习练武功技巧、刀剑招式马马虎虎又想蒙混过关时,慕容令都会斥责他,然后罚他去做些内功、力量、弓箭等方面的训练。慢慢地,容楼便懂得了这位大教头对他的良苦用心,也对慕容令越来越多了份感激之情。
三、
这是一个酷热的午后,连坐着不动都会出一身汗。
艳阳之下,容楼一个人在校场上奔跑。以前展燕然都会在一旁陪着他,可是他受罚的次数实在太多,不得已在他的劝说下,展燕然只得放弃了。
他虽然说过自已更喜欢练这样的基本功,不过还没有疯狂到喜欢在这样的日子里跑步。任谁身上穿着四十斤的负重,头上顶着足以把人烤干的烈日狂奔不歇都会吃不消的。
容楼已经不记得跑了多久了,两条腿象灌了铅一样沉重,心脏的跳动仿佛要爆炸了一样。他用力呼吸却似吸不进一丝氧气,眼花耳鸣,大脑因为缺氧而难以思考。
他机械地在心中默想着凤凰石上刻着小人的动作神态,那块石头对容楼而言就象自已的身体一样熟悉,早将其中的每一条曲线滥熟于胸,深刻于脑,已经有很久不需要去看它了。
体内的气息随着他的冥想转动,同他身体中的疲惫、头晕、缺水等一切不适症状做着抗挣。这一直是他修练的法门,而越是苦练,这种力量就越是精进。
只是这次与往日却大大不同,也许是因为天气太热,也许是因为自已太累,这种方法也不象以往那么有效了。
他的胃在抽搐,幸好因为受罚没有吃午饭,否则一定已经吐出来了,口鼻之间好象也因为有太多的粘液而堵塞了喉管,胸口发闷,手脚沉重,觉得自已马上就要窒息倒地了。一个声音在他脑中响起:“应该停下来休息休息了。”
但是他没有停下来,潜意识里他隐约感到每一次自已的身体快要被逼到一个极限时,体内的那股力量都会更精进一层,自已的功力也会有一个新的突破,所以,他心里另外一个声音又在说:“坚持一会儿,只要再坚持一会儿,就突破这个极限了!”
容楼艰难地跑着,几乎晕厥。
“可是,我想我快要死了。。。。。。”。
他此刻的感觉就好象在水中潜泳一样,已经用光了肺里的最后一丝氧气,难过得几乎要死去,可是心中却觉得也许只要再划动一次臂膀,前面就是彼岸,就是目的地。
他在和自已的痛苦对抗交战。
“我可以活的更久,是因为我能够忍受更多的痛苦。”他的父亲容老头以前经常这么说。这话容楼一直记得。
“我不会被这点痛苦打倒!难道只这样就会累死不成!”容楼恨恨地想。其实此刻他已经有些神智不清了,只是一味地死撑着。
他又脚步踉跄地跑了一会儿,这一会儿在他看来却如一个世纪一般漫长。
耳中猛然产生一阵轰鸣,体内的真气忽然象发生了一场大爆炸一样,不受控制地窜向自已的四肢百骸,刹时间他四肢脱力,双膝一软,便扑倒在校场之上。
朦胧中感觉到有人一声惊呼,一条人影快速掠来,只是眼前一片模糊,他已经分辨不清来的是谁了。
光秃秃的校场上无遮无挡,大地如烙铁一般滚烫,容楼想挣扎着爬起来,却已被人抱在怀中,抬眼看时,竟是慕容令。原来大教头一直不放心自已,在远处观看。他慌急道:“容楼,你怎么了?没事吧?”
容楼一时答不上话来,而只觉得刚才四窜的真气又缓缓回到了丹田,自已体内每一道经络血管中都充斥着麻麻痒痒的触感,浑身上下每一个毛孔都畅快淋漓,那感觉美妙极了。
他的手脚瞬时恢复了力气,挣开了慕容令的怀抱,站起身来,举目四望,只觉得自已宛如脱胎换骨一般,听力、视力等都成倍地增长。平素里完全感觉不到的校场边小草的细微摇动、慕容令银色盔甲上的轻轻震颤、十丈之内小虫的振动翅膀无不声声入耳,宛如亲见。仰头抬眼,却见那正午的烈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