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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现在应该做的是挥剑斩情丝,拔刀断从前!
慕容冲于案桌上铺开白卷,奋笔疾书:“三尺龙泉万卷书,上天生我意何图。不能报国平天下,枉为男儿大丈夫!”
他写下这些是要让自己记住光复燕国、问鼎天下的志向。稍后,他又将白卷慢慢折起,目光一凛,举掌拍下。只见掌风到处飞灰烟灭,哪里还能看出字样。
这样的文字如果让苻坚的人瞧见了,只怕会多生事端,所以他不能留。
‘人道情关难过,为容楼心已经伤透了,以后再不为任何人伤心。’慕容冲暗暗下定决心,‘要忘记曾经有容楼这么个人,只专心复国大计。’
只是,他能做得到吗?
秦国把誓死守城,参加邺城保卫战的燕国兵将全部留在了邺城,另派秦国将领统帅他们。而之前慕容评被打散的三十万大军则被重新编制入了秦军,跟随秦王部队一起返回长安。还在邺城时,慕容冲暗地里做了一些安排,将庄千棠及其亲卫部曲一千余人佯装成慕容评被打散的燕军,于是他们也被编入秦军到了长安。当然这对庄千棠而言实在是不幸中的幸事--他终于又有机会和司马尘重聚了。
忽然,有人来报,说宾都侯慕容垂求见。
慕容冲心想,这么看来苻坚待慕容垂颇厚,居然连后宫和自己的事都不避讳他。正好他也想一探慕容垂的虚实,于是笑道:“有请。”
看见慕容冲的第一眼,慕容垂就吃了一惊--那样的眼神不是他想象中落魄失魂的凤凰。
虽然苻坚顾及颜面,行事小心,目前秦国中知道前燕国大司马被纳入紫宫的人并不多,但慕容垂还是已经知道有一阵子了,只是直到今日他才下定决心来见慕容冲一面。他也曾想向秦王进谏,劝他放弃这个荒唐的行为,但连臣相王猛都劝不了苻坚,还有什么人可以?
他本以为此时的慕容冲必定痛不欲生、生不如死,说不定羞于见他,这样的耻辱绝不是以前那个高高在上的燕国七皇子可以想象得到的。
但只一眼,他知道自己错了。
凤凰就算折了翅膀还是凤凰。
那样意志坚定的眼神绝不是颓废失心之人该有的,于是慕容垂事先准备好用来宽慰慕容冲的话便全不需要了,他笑了笑,道:“凤凰。”
“垂叔。”慕容冲也笑了笑。
“你。。。。。。可好?”见了他的笑,慕容垂心中反有些不忍。
“我,还不错。”慕容冲淡淡道。
他伸手请慕容垂坐下,又道:“倒是垂叔在秦国官拜冠军将军,位列宾都侯,正值风生水起,官运亨通的时候。以后还要劳你多多关照。”瞧见慕容垂的脸色微沉,又道:“在秦国垂叔总算有了用武之地,终于可以抛弃过往,建功立业了。”
慕容垂本想回敬说‘那也是拜你们所赐’,但他二人必竟是血亲,又顾及慕容冲现在的悲凉境地,这句话在嘴边打了个滚,还是没有说出口,只道:“寄于秦国之下,谈何用武之地,建功立业?不过是促成了别人的好事。”目光一转,又道:“从古至今,想建功立业都只有靠自己。无论什么时候,我慕容垂都是慕容家的人,都是燕国的人!”
慕容冲感觉他心志远大,难以预料,略震了震,点头道:“这么说原也没错。”
慕容垂问道:“听说容楼。。。。。。战死沙场,难道是真的?”
慕容冲一阵神伤,旋即释然道:“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慕容垂慨叹道:“这孩子。。。。。。唉,是我把他挑出来,再看着他终成大器。。。。。。可是。。。。。。”转瞬又道:“你现在有何打算?”
慕容冲摇了摇头,道:“我知道你觉得我可怜,所以才来看我,不过我不需要。”
慕容垂向他微施一礼,道:“我来不是为了可怜你,是谢谢你要了慕容评的人头。”
慕容冲目光中闪过一丝狠毒,道:“他该死!”转而又道:“当年在燕国我没有设计害你,也算没有负你,今日在秦国我希望你也不要有负于我。”
慕容垂先是淡淡一笑,而后又正色道:“只凭你杀了慕容评这一件事,以往种种我便不会计较,今日更不会有负于你。”他面色一凛又道:“不过,秦王待我不薄,害他的事我也绝不能做!”
慕容冲笑了笑,道:“你误会了,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希望你我之间的谈话不要被秦王知晓而已。”
慕容垂点头道:“这个当然。”又道:“不过,我原本是有些担心你的,怕你承受不住。。。。。。”
慕容冲长身而起,转身背对慕容垂,道:“楚王韩信甘受胯下之辱,终成大气;越王勾践为夫差尝粪卜疾,终得复国。他们都承受得住,我为什么不行?”
慕容垂怔怔地瞧着慕容冲的背影,诧然道:“你,我没想到你能有这样的胸襟!”而后拍案而起,大赞了个“好!”字,道:“你能这样想,我不担心了,告辞!”
慕容冲淡然一笑,他何尝不是入了秦王的后宫后,才发觉自己居然有这样的胸襟的。
环境变恶劣,人就要变强,如果你不变强就会被遗忘,被淘汰。
慕容冲举手施礼道:“恭送!”
春寒料峭,冻杀年少。
二月二日,宜待客,忌出行,大煞西方。
今天是谢安选定的待客日子,据说这位客人很重要。谢府上下一片忙乱,都在全力准备这场酒宴。早上在宴客厅中,谢安不知从哪儿寻来一株开得正艳的盆栽桃花,让人小心安放在了厅角,并嘱咐容楼舞剑结束时要以剑挑落一朵送至主座的客人面前。容楼不明所以,但这对他来说易如反掌,于是点头应下。
午饭过后,容楼坐在客房里颇为悠闲,因为就快有人来给他描眉画眼了。他身边还站着个幸灾乐祸的谢玄。
“你站在这儿等什么,难道没事做?”容楼皱眉问道。
“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可以留着以后做。”谢玄笑道。显然他认为看容楼‘化妆’更为紧要。
容楼随口问道:“酒宴看样子很隆重,你可知道谢尚书请的是什么人?”
谢玄道:“就是我朝宣武公桓温,他曾经举兵伐燕,你应该听说过。”
容楼立时怔在当场。
虽然他与温桓对阵之时身穿战袍,脸罩面甲,今日则男扮女装舞剑待客,应该不至于被温桓认出,但思前想后心里还是有些发毛。
“你怎么了?”谢玄见他表情异样,以为他和一般人一样怕了桓温,于是宽慰他道:“我知道桓温的名气很大,不过他又不会把你怎样。”
容楼意识到自己一时失态,调整了一下情绪,道:“没什么。”又问道:“酒宴你也参加?”
谢玄道:“当然参加,叔叔要我随宴侍饮。”
容楼一挥手,无奈道:“看来今日我若出丑你是瞧定了。”
缓慢而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谢玄窜到门边,一边开门一边道:“想是替你化妆的人来了。”
门外,一位身材高大的绿衫女子手提装有口脂、妆粉、石黛等化妆物件的黑漆小木箱走了进来,看身形和眼睛有些熟悉。
“二位公子,又见面了。”绿衫女子掩口笑道。
谢玄了然道:“阿贺姑娘,”而后笑道:“美人真不该以面纱遮了样貌,现在这样才好。”
阿贺道:“谢公子说的是。”
谢玄问道:“采桑院专门负责上妆的孙婆婆怎么没来?”
宇文贺眼珠转了转,叹了口气,道:“孙婆婆吃坏了肚子,今早已经拉得快虚脱了,苑里乱成一团,所以只能临时派我来代替她。”然后她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不解道:“是哪位小姐要上妆,怎么不见人?”
“小姐?。。。。。。”谢玄差点笑背过气去,只手点容楼,一时说不出话来。宇文贺则一脸迷惑不解。
容楼此刻倒是蛮不在乎,道:“要上妆的人是我。”他手指着卧榻上铺展开的彩裙、饰物等,道:“谢府宴客,我要男扮女装舞剑待客。”
宇文贺先是愣了愣,而后心想:这男人挺有意思,这么荒唐的事情他居然能面不改色,泰然自若。
她哪里知道容楼未应下之前也觉得尴尬,但答应之后反倒不以为意起来。他并非刻意做作,只是性格使然--一旦决定了要做一件事,无论多荒唐,都会觉得没有负担,从容不迫。
宇文贺转瞬开心笑道:“原来如此,都怪孙婆婆没有交待清楚。能替公子装扮我求之不得。”
容楼也回了她一个笑脸。
谢玄终于笑完了,直起腰,道:“最后一道‘画眉’让我来吧,等了许久我只有这一个要求。”
宇文贺笑道:“公子说笑了,男人怎么能懂画眉?”
谢玄摆摆手,道:“那是姑娘孤陋寡闻了。汉朝时张敞为他的妻子画眉,不但技艺娴熟,眉毛画得漂亮,还被当时的皇上称赞,传为一段佳话。”
宇文贺指了指容楼,讶然道:“可这位公子并非人妻,他是个大男人。”
谢玄义正言辞道:“小楼是我难得的知音。张敞可以为妻子画眉,我谢玄就不能为知音画眉吗?”
未等宇文贺回答,容楼轩眉而笑道:“当然不能!这是我的脸,又不是墙,岂能由着你乱涂乱画?你喜欢骗人做实验,我不信你。”
谢玄嘻笑道:“只骗你喝了次劣酒,不至于这么小气吧?”
容楼回应道:“不过拒绝你画一次眉毛,不必这么执着吧?”
谢玄施了一礼道:“算我求你,就给我画一次,一次足亦。”
容楼也拱手道:“拜托你不要消遣我。”
宇文贺一边仔细把化妆用的小瓷瓶、小木盒一样样全从箱中取出,在案桌上摆放妥当,一边笑道:“等我化好了你们再拌嘴。这位小楼公子想怎么化?”
容楼道:“我哪懂这些,全凭姑娘作主。”
谢玄却手负身后,一边若有所思地在屋里踱来踱去,一边悠悠道:“‘桃花妆’娇俏,‘酒晕妆’妩媚,‘飞霞妆’清丽,哪种好呢?”
宇文贺呵呵笑道:“今日算是遇到行家了,原来谢公子对女子的妆容也颇有研究,难得。”
谢玄只“嗯”了一声,道:“过奖。不如我们‘同舟共济’,一起来琢磨琢磨小楼的妆该怎么化,可好?”仿佛他这会儿的心思都放在容楼适合哪种妆容上了。
宇文贺一脸兴奋道:“如此甚好。”
容楼对谢玄道:“你想琢磨就该在自己脸上招呼。”转头又冲宇文贺道:“姑娘不用理他,随便选一个,只要化上个便成。”
宇文贺却一本正经道:“化妆本是个精细活儿,不能随便。谢公子说的没错,我也正在想哪种妆容适合公子你。”
容楼被他们俩一唱一和弄得有些烦闷,道:“哪种都不适合。怎会有女妆适合一个大男人的?随便化了应付过去就成。”
谢玄憋住笑意,故作正色,摇头道:“凡事不做便罢,做便要做得最好。”思索片刻又道:“我觉得还是‘飞霞妆’好。小楼眼中凌厉之气颇盛,眼角最好再以花钿处理一下。”
宇文贺连连点头,又补充道:“他皮肤不白,看起来要多费不少妆粉。”
谢玄以观赏的目光打量着容楼,“嗯”了一声,又道:“不过头发还算乌黑柔顺,打理一下应该不错。”
。。。。。。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对容楼评头论足,仿佛在这件事上遇到了百年难得的知己一般。
容楼听在耳中十分别扭,干脆不闻不问,只闭上双眼全当养神,一张脸随他们摆布反而清静了。
脸上、头上被那二人一阵倒腾后,感觉没了动静,容楼这才睁开眼睛,看见面前一男一女全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己,以为吓到他们了,忙道:“不象女人?不象就洗了重化,反正离开宴还早。”
谢玄缓缓道:“芙蓉如面柳如眉。。。。。。”
容楼不解道:“这时候提你的剑做什么?”
谢玄摇头道:“不是我的剑,是你的脸。”
宇文贺口中“啧啧”道:“公子,你若是不开口,我就真当你是女人了。不但是女人,还是位绝代佳人。”
容楼不信道:“真有这么夸张?”
宇文贺在箱中一阵翻找,打算拿面镜子给容楼看,容楼却已经伸手从怀中掏出了“水月镜”。
“这镜子看上去是个好东西。”谢玄笑道:“瞧不出你还有随身带镜子的好习惯?”
容楼没有理他,只举起水月镜置于眼前。
然后,他愣住了。
镜中的确是一位他从来未曾见过的女子--水眼山眉,云鬓乌黑。“怎么一点都不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