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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说完,人已往外蹿去。柏青青跟踪急扑,柳、柏二老相将追出洞外。蒙面少年身法太快,柏青青那绝好轻功,竞未追上,仍然被他逃人林中。不由伤感过甚,一声悲嚎,哇的一口鲜血喷处,人便晕倒。
龙门医隐随后赶到,见柏青青再度喷血,不禁珠涟涟随之俱落,知道爱女未痊愈的重病如果复发,此命将休,非自己医道所能挽救!刚刚伸手抱住柏青青晕倒身躯,天魔洞内果然传出一声震天巨响,连那朱砂石壁也似摇摇欲倒。一时浓烟大作,碎石群飞。龙门医隐怀抱柏青青,独臂穷神柳悟非、天台醉客余独醒连同跟来的侠女谷飞英、小摩勒杜人龙,慌忙一齐卧倒在地,并各用掌力兵刃拨打近身散落石块。
好大半天过后,震响才歇,碎石不再乱飞,漫天尘土也渐渐平息。众人纷纷自地爬起,相顾均觉骇然。
独臂穷神柳悟非向天台醉客余独醒怪笑一声,说道:“老酒鬼,你我福命总算还大,你看这片红色山壁,已然倾斜,震力再若稍强,便将整个倒下,再好武功无从施展,一行六人,齐作南荒冤鬼,岂非太不值得么?”
天台醉客等人也自纷纷嗟叹,惟有龙门医隐柏长青一语不发,从怀内取出几粒灵丹,喂向爱女柏青青口,仔细为她一察脉息,老泪不禁凄然连落。众人大惊,正待问故,忽然朱砂红壁半腰转出六人,一齐纵下,但个个身带残伤血迹,正是天魔洞主摩伽妖尼,带着五个妙龄弟子。
摩伽妖尼左半脸血迹殷然,一目已眇,走到近前,向众人合十为礼,庄容言道:“摩伽幼人旁门,沉沦欲海,但心头一点灵光,犹未尽灭,每于滢乐一罢,辄起自惭。二年以前遇一神尼,苦加度化,灵明更复,益悟前非。惟以昔年曾向本教邪神立有重誓,除非有人在我‘万窍传音石室’之中,以本身定力经受‘天魔艳舞’与‘六贼妙音’考验,而能作到六欲不侵、七情不扰,使我教中大法功效俱成泡影之际,绝不能叛教他投,改邪归正。
“这三年以来,闽浙赣苏等省,曾有不少英雄侠土憎恶摩伽邪行,来此申讨。但慢说是“六贼妙音”,只要“天魔艳舞”一起,均已目为色迷,忘却来此用意,甘心俱坠无边欲海。
摩伽虽然无力自拔,但总竭力求减罪孽。无论对任何男子,采补之后,均必另以自炼灵药,使其恢复元气之后,好好遣送回去。二十年放荡从未伤过一人。今日得能苦海回头,冥冥之中,也许就鉴念摩伽这一丝善意!门下弟子,也均尚能遵守摩伽平日教诲,只有三弟子如烟,曾有一次误将前山猎户之子泄尽元阳,以致不救。但她适才已在山崩之时,归诸劫运。可见天道循环,丝毫不爽。
“三日之前,武林十三奇中,最为陰毒刁狠的黑天狐宇文屏突然过访,告以苗岭陰魔邴浩业已练复久僵之体,二度出世。各正教中人,也纷纷重现江湖。彼此已然约定后年的中秋,在黄山始信峰头,较功论剑。一再苦劝摩枷,随她同往苗疆,与邴浩老魔同练一种‘三绝迷阳勾魂阵法’,内用摩伽勾魂乱神之术惑敌,外以邴浩老魔的秘练绝技‘十二都天神掌’伤人。黑天狐字文屏却在暗中用她那最毒的‘飞天铁蜈’、‘蝎尾神鞭’、‘守宫断魂砂’、‘万毒蛇浆’与‘蛤螟毒气’等五毒邪功,乱施鬼域。以期在赴会群侠与崂山四恶、蟠家双凶等人动手之时,骤加暗算,不分正邪,一网打尽。我等三人,便可鼎足而分,称雄寰宇。
“字文屏用心如此险恶,摩伽闻之,亦觉骇然。再三推托,执意不从。字文屏在我天魔洞内住了两天,一再游说,直到昨日,已然唇焦舌干,见摩伽仍不为动,无术可施,才拂袖而去。跟着便是那位不知名的蒙面小侠与龙门医隐大侠父女,寻上门来。摩枷一见柏大侠这样的武林泰斗莅临,便知夙愿可能有望。果然柏大侠父女内家定力,湛净空明,一任摩伽使尽教中邪恶伎俩,依然情欲不动。恶誓既解,摩枷方冀从此回头,哪知为恶仍多,终须略受果报,以消前孽。肘腋之中,竟然隐有恶人,祸生不测,几连诸位一齐随同在这荒山埋骨。
“那黑天狐宇文屏,果然险恶绝轮,在此仅仅勾留两日,竟把我另外两处暗洞摸清。昨日表面拂袖而去,其实仍在暗中潜伏。柏大侠父女‘情关’勘破,诸位进洞之时,摩伽原来准备有日改正回头、毁此销魂魔洞的地雷火药,竟被宇文屏偷偷点燃。幸喜发现尚早,三弟子如烟与摩伽一同舍身扑救。如烟骨化飞灰,摩伽也少去一目。幸而护得三枚最大的地雷,未曾爆炸,不然各位遭此飞灾,摩伽纵然形灭神消,亦难补此憾了。”
说完,她转对龙门医隐重致谢意,并诧然问道:“柏女侠想是被适才巨震所伤,可妨事么?”
龙门医隐柏长青虽然怀抱爱女,目寒痛泪,但仍面对这位“摩伽仙子”肃然起敬,答道:
“洞中初会之时,我便知仙子夙慧不浅,果然一念回头,便超百劫。我这薄命女儿并非震伤,她是积郁伤肝,旧病复发,此刻业已魂游墟墓。凭柏某医道,无法挽回,至多能延三四天寿元罢了。”
摩伽仙子一阵嗟叹,说道:“本来摩伽在这天魔洞内培有一株世间仙草‘九叶灵芝’,功能起死回生,用来赠与柏女侠,一服立愈。可惜被那黑天狐宇文屏这么一闹,以致永埋洞中,无法取出。但吉人自有天相,像摩伽这等十恶不赦之人,尚蒙天宥,柏女侠人间威凤,必无夭折之理。柏大侠但放宽心,摩伽心意业已说明,请从此逝。”随向各人重行问讯,率领五个女徒,寒笑飘然而去。
众人见这摩林仙子去后,不禁齐伸拇指盛赞。独臂穷神柳悟非、天台醉客余独醒向龙门医隐略为寒暄,并为谷飞英、杜人龙二人引见。
老化子柳悟非,见龙门医隐柏长青那等悲怆神情,知道柏青青病非小可,此时顾不得细问别来光景,一行六人离却深山,赶到枫岭关附近的一座小镇上,找家旅店住下。龙门医隐开了一张药方,煎好与柏青青服下。到得晚间柏青青神志稍清,依然一语不发,只是饮泣吞声。
龙门医隐重行为爱女细诊脉象,诊罢面容寒如冰霜,取被与她盖好,嘱咐静心歇息,便与众人同到隔壁。谷飞英要留下相陪,龙门医隐叹道:“情丝一缕,不知缠死古今多少英雄儿女。青儿此时胸中积郁过甚,无人能加宽解,越劝越烦,让她独处反而较好。我刚才细察她脉象,已臻极危之境。除非立时除去她内心所忧,然后再用药物仔仔细细地调治上个周年半载,或还能保得残生之外,纵然华轮再世,扁鹊重生,也无此回天之力了。”
龙门医隐说到此处,脸上神色凄惶,难看已极,连身躯也在发抖。众人见他这等盖世神医,对柏青青病势居然束手无策,个个也自面面相觑,无言以慰。独臂穷神柳悟非浓眉紧皱,一声不响,暗自默运神功,突疾伸二指,快如闪电,出其不意一下点在龙门医隐柏长青的睡袕之上。龙门医隐急痛疏神,老化子此举又是出于意料,一下便被点倒。
柳悟非招呼天台醉客余独醒,一同将龙门医隐扶人房中睡好,出室对众人说道:“他们父女二人,小的已在阽危,老的不能再任他急得病倒。所以老化子出其不意点他睡袕,使他安安稳稳地睡上一宵,好让我们放开手来,一尽人事。”
天台醉客余独醒诧然问道:“柏长青神医盖世,尚且对他女儿之病束手,你这个残废化子,还有什么?死回生的鬼门道么?”
独臂穷神冷笑一声,说道:“老酒鬼滁了喝酒之外,你还懂些什么,岂不知仙草灵丹,远不如对症下药。柏青青病从心起,自然草木无灵。要想使她宽心解怨,非先找到那蒙面少年不可。老化子先前尚未敢断定,适才在天魔洞内,撕破那情关帷慢之时,蒙面少年自别室蹿出报警,虽然匆匆一瞥,他脸上又带有面具,但听语音、辨身材,确实极似那危崖撒手不知死活的葛龙骧。柏青青与他情深爱重,见他屡屡避而不相见,气怒过甚,才又病倒。”
“老化子料定葛龙骧人既未死,如此行径,必有重大隐情。他表面规避,内心恐怕亦自矛盾,何况柏青青因追他不及,吐血晕倒,焉有不见?定然暗暗跟随在此附近徘徊,踌躇难决。杜人龙功力稍弱,可留伴他父女二人。老酒鬼、谷姑娘和老化子三人,破出一夜工夫,以此地作为中心,向前后左右,各搜查出去一百里地。只要发现那蒙面少年,不管是否葛龙骧,均将他点倒擒来,了此一重公案。是好是歹,柏青青心头隐结也已解开,然后让她那神医爹爹,为她悉心疗治,我等也总算略为尽力。话已讲完,说走就走。你二人同搜西北,老化子独管东南。”
天台醉客余独醒点头答道:“事已至此,除你这个死马当做活马医的办法之外,还真叫束手无策。我等素来行事,内本良知,上顺天理,吉凶祸福,在所不论。柏长青一生行侠,磊落光明,他女儿似不应受此折磨而死,我们但尽心力便了。”
独臂穷神柳悟非告知小摩勒杜人龙,龙门医隐被自己所点睡袕,不需解救,到明晨自会醒来,好好陪伴,如自己等三人晚归,便对龙门医隐婉转说明经过。说完遂和天台醉客等人,照先前定计,往四面排搜出去。
这家旅店不大,共只四五间房,全被独臂穷神等人包下。小摩勒杜人龙坐在龙门医隐床边,想起自从西湖酒楼,巧拜恩师起,这半月时光不知见识了多少奇人奇事。先前所学,虽也内家传授,但太浅薄,不足为道。体说柏、柳、余三位老前辈奇侠,就是那与自己年龄仿佛的谷飞英,也自望尘莫及。如今除柏青青沉疴不起,龙门医隐昏睡在床以外,其余三人均出外搜寻蒙面少年下落,自己却因功力不逮,被派在店中看护病人,不由心中惶愧。
柏青青房内悄无声息,既未相唤,不便探视;龙门医隐又是沉沉昏睡,一人兀坐,太觉无聊。杜人龙想起前在扬州,独臂穷神业已传授的内家上乘吐纳之法,连日赶路无暇,尚未做过,遂盘膝打坐,用起功来。内家真诀,果然妙用无穷。先前矜躁之气,坐在片刻,便已平释凋身气机流走,舒畅异常,渐渐物我皆忘,神与天会。
人间祸福,天上风云,同样不可预测。好端端的天气突然下起雨来,倾盆如注,一夜不止。直到次日清晨,杜人龙被柏长青唤醒,才将柳悟非所嘱之言,婉转陈说一遍,并道此时三人尚未见转,或将即有好音也未可知。
龙门医隐摇头叹道:“我与你恩师数十年道义之交,他这些举措,虽然多半徒劳往返,但已够感人。事既至此,除了尽人事以听天命以外,实无别法。我先看看你柏师姐,这一夜之间,病势可有变化?”说罢起身,与社人龙二人走到柏青青病房内。
才近床前,龙门医隐不觉一愕。柏青青竟然睡得十分香甜,脸上也已红润异常,无复昨日的那种苍白之色。
龙门医隐不由心头巨震,以为柏青青已到回光反照地步。暗惊昨夜察她脉象,纵然继续恶化,三四日内尚能支持得住;倘尽倾囊内灵丹,固然药不对症,无法起死回生,总可以拖上个十天半月,怎的一夕便会如此?忙坐在床边,拿起柏青青右腕,三指搭在寸关尽上,瞑目凝视,静心诊脉。
不诊还好,这一诊几乎把个龙门医隐惊得直跳起来,对于自己的极津医道,也已发生动摇,难以置信。原来柏青青的脉象之中,不但已无一丝病态,气血流行展较平时更为舒畅。
龙门医隐膛目大惑,暗想:“人身五脏之中,肝病最为难治。青儿抑郁急痛,两度伤肝,已成绝症无疑。纵然老化子等人能寻得蒙面少年,先去心疾,再投药石,周年半载之间,自己尚无把握说是准能使她复原如旧。难道兹世之中,居然还有医道胜过自己之人,就在昨夜已为她投下了仙丹灵药?”
目光转处,忽然看见门前,大雨初停,积水仍在,房门口处地上,似还有几点水迹未干。
再看榻边椅上,果然也有淡淡一片人穿湿衣坐过的痕印。这一来,他心头登时雪亮,知道昨夜确实有人来过。再细看柏青青,香梦仍酣,也同自己一样,是被人点了睡袕。但点袕之人,纯属善意,是要使柏青青沉沉熟睡,所服灵药药力,才比较容易迅速行开。这类点袕,于人无伤,时到自解,此时把她拍醒,反而不好。遂未加理会,招呼杜人龙一同出室,轻轻带好房门,不由仰天舒气长吁,心头如释重负。
小摩勒杜人龙见龙门医隐,自人柏青青房内后,面上陰睛不定,忽忧忽喜,瞬息百变,正在暗暗纳罕,此时见他忧容尽去,满面欢愉,方待相问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