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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意绝不敢违抗主人的命令,是无天有紧急讯息传来。”他忽然觉出自己借着无天的急讯闯入这里是件多么愚蠢的事情,再想到之前为了试探那俩人而瞒着主人的一番所为,不知主人知道了的话会怎样,或者主人已然洞悉……一阵后怕阴风般吹过,他的身体不由轻颤,背上已是爬满了密密的冷汗。
他虽然深深地低着头,但他可以感觉到,杨晋之那仿佛出鞘利刃般的目光正紧紧地注视着自己,那目光似乎能深入到他的心底,仿佛在审视着、揣度着,良久,方才淡淡地说道:“无天查到了什么?”
无意不觉松了一口气,忙双手承上了一只金丸。
杨晋之轻轻捏碎了金丸,从中取出一张写满字迹的薄如蝉翼的绢纱,借着暗淡星光看着。
无意悄悄抬眼,看了看疏月淡星之中主人那张淡得象是没有表情的脸,也不知远在皇都的无天这般十万火急所传回的又是什么讯息?
似乎过了许久,杨晋之的凤目一扬,轻轻地笑了起来,然而眼中却是殊无笑意。
“君宇珩,”他轻轻地说着,仿佛是在口中细细地咀嚼着这个名字,“他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啊。”
无意听到这名字,心中不禁一动,而主人说话的声音和语调却又让他有种悚然心惊的感觉。
再看过去时,杨晋之的脸上已经没有了表情。
一、十年磨霜刃
一、十年磨霜刃
天际刚刚露出微明的晨曦,薄薄的晨雾还未曾散去,若有若无、朦胧似柔纱般轻轻笼罩在葱郁花木以及亭台楼宇之间,使得这片人间难觅的美景看起来似乎更加的虚幻飘缈、美不胜收。
紫衣飘动的杨晋之带着无意,身后还紧随着八名青衣侍卫,一行人正不急不缓地走在通向“碧涵居”的路上。
天色还尚早,白色细石路上的晨露犹未干透,润湿一片,使得光滑圆润的白石透出一种玉的晶莹光泽,而在曲折石径的两旁,碧绿欲滴的草叶上满是盈盈如珠的露水。
一行人很快地就来到了“碧涵居”,勿需吩咐,那八名侍卫就肃立在了门口,静静地等待,只有杨晋之与无意俩个人走了进去。
这“碧涵居”是整个碧涵山庄的中心,亦是老庄主杨景天的居所,近三年来他因为身体的缘故一直在此闭门静养,只在极少的重大场合方才偶尔露面。
进去以后,只见整个庭园占地极广,气势宏大,满目望去只见青松拂檐,玉兰绕砌,中有碧湖微漾,环以奇石嶙峋。
杨晋之缓步在前,而无意则是稍落后半步紧跟在后面,俩人转过了两边的红漆游廊,经过中堂,就来到了内堂寝室。颇为奇怪的是,一路之上走来都是静悄悄的,竟是看不到一个人。
到了内堂,无意亦是伫足停了下来,而杨晋之则在几不可察地微一停顿之后,终是伸出手去,推开了门。
朱红色的门首之上,所雕刻着的黄金兽头眦目睨视,栩栩如生。门上满布铜钉,触手冰冷,推动时只觉得异常沉重。
门慢慢地向里打开,发出了一声难以形容的沉闷低响。
紫衣轻轻一扬,杨晋之已是迈步走了进去,随即门又紧紧地阖了起来。
里面光线暗淡,昏沉黑暗,似乎还弥漫着一种无法形容的淡淡气息,扑面而来。明明是一种淡淡的、好闻的香气,但不知怎地却是教人满心觉得不舒服。
阖起的门仿佛是将这里与外面完全地隔绝了开来,整个房间重又静了下来,极静无声,可是却又偏偏给人一种仿佛有什么说不出的东西在那昏暗之中蛰伏着的奇怪感觉。
杨晋之一动不动地立在门边,在这样的一片昏黑之中,根本无从得知他脸上究竟有着什么样的表情。
过了许久,已经适应了眼前昏暗的杨晋之径直地走到了窗边,伸手“唰”地一声拉起了垂帘。
厚厚的垂帘一经拉起,屋外清晨的初升阳光顿时从雕着西蕃莲缠枝花形、罩着碧茜窗纱的窗隔之间投照了进来,映得一室分外透亮。前后之间极为强烈的反差,让人不禁有种错觉,似乎这屋里原有的阴郁与森寒立时退缩隐藏到了阳光照不到的角落之中。
而在室外明亮光线的照射之下,可以看到满屋的器具均为海底沉香木所制,散发着幽幽的香气,极是名贵豪华。屋正中安置着一张象牙彩雕拔步床,秋香色绣满彩莲祥云的锦帐分开两边挂在象牙玉钩上,里面平铺着整齐的锦褥,象是没有人睡过。在屋角立着一只蟠龙三足黄金鼎,里面焚着上好的龙涎香,淡烟奇香缭绕一室。
杨晋之略站了站,缓缓迈步向着床边走了过去。
却原来在床边的一张沉香木制的太师椅上,还端端正正地坐着一个人,这个人全身上下一动不动地,若非仔细去看时,可以发现他的胸膛还在轻微上下起伏着,简直就象是个已经死去多年的死人,在这个屋中几乎就没有丝毫的存在感。
走近了再细看此人,只觉得形容灰白枯槁,似乎长期不见天日,干瘪收缩的皮肤紧皱着,令人无法辨清他的年龄。一双眼睛虽然睁着,但却是呆滞无光的,一直茫然地望着前方的某一处而没有任何的焦距与神情,仿佛有什么早已将他全部的精血气神都吸干了。
但他的穿戴却是极尽华贵雍容之能事,那一头花白的头发被整整齐齐地梳起,戴着一顶满镶碧玉的黄金冠,身上穿着件质料名贵、剪裁合体的深红色金线绣团龙锦服,那双平平地放在太师椅扶手上的手,虽然干瘦有如枯骨,双手的拇指上却是各戴了一枚宝光流溢的碧玉扳指。只不过这样鲜艳、华贵的衣饰却更是衬出他整个人苍白僵硬有如活死人。
杨晋之缓步走上前去,极是恭敬地一礼,轻声地道:“父亲,晋之给您请安了。”
原来这坐于椅中一动不动、形容萎顿痴呆的枯瘦老人竟然就是碧涵山庄的第二代主人杨景天,然而看他此时的这般模样,又哪里找得出一丝当年被称为“美玉公子”的风神如玉以及夺人风采?
“昨夜有些起风了,不知父亲睡得可还好?还有,今天的药无忧可曾服侍您吃了?”尽管老人既没有回答也没有动弹,甚至连投向前方某处的眼珠都没有转动一下,杨晋之仍然极具耐心地细细询问着。
他一边温言说着,一边走过去取来一方厚毯,轻轻地盖在了杨景天的双膝上,又极是细心妥贴地将厚毯两边掖好。纵是隔着几层的衣物也还是能看得出老人的双腿已是废了,显出干瘪萎缩、病骨支离的模样。
“父亲应该不会忘记吧?今天可是父亲六十大寿的好日子。”杨晋之的唇边微微带起一丝笑意,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双温润如泉水的凤目之中却似乎有着笑意无法到达的冷凝,“父亲的一些老朋友想必都会来吧。”
老人还是一动未动、神情茫然地望着前方,就象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
“父亲虽然有病在身,但是今夜的如此盛会,父亲若是不能亲临的话,想必会是一件憾事。因为……”说到这里,略是一顿之后,杨晋之有如泉水般铮琮清泠的声音变得更为低缓,似是大有深意,“因为今夜之后,碧涵山庄将不再仅仅是天下第一庄!”
老人终于艰难地转过了目光,慢慢地望向了面前的杨晋之。
这三年之中,杨晋之不时地会前来,但很多时候不过是略站片刻便离开,从未象今天这样说过这么多的话。
“你,你究竟要做什么?”老人慢慢地问道,但似乎是因为不经常开口,说话的声音干涩枯哑得几乎不象是人的声音。
“父亲,我想要做什么,三年前您不知道,难道直至此刻,您还想不到吗?”杨晋之极为短促地一笑,目光毫不避讳地与父亲的视线对望着,他那双总是含着温润笑意的眼眸此刻不再加以任何的掩饰,眼底深处仿佛是无垠的暗海,阴郁而深沉,似乎隐藏着许多无法触及的东西。
对上那样的眼神,杨景天忽然间也不禁有种悚然心惊的感觉。
三年前,自己一向倚重的儿子突然毫无征兆地猝起发难,夺去了他的一切权力,并将他软禁于此,成了一个被药物控制、不见天日的废人。他本以为,杨晋之要的是他手中的权力以及整个碧涵山庄,然而直至此刻,他才忽然发现,自己竟是小看了他,自己这个儿子所想要的,比起这些,似乎更多、更大!
“怎么?难道父亲不希望看到我们碧涵山庄杨家能够掌控这整个天下吗?”注意到了老人的悚然动容,杨晋之却是极其淡然地一笑,“还是说,父亲您是害怕了?或是根本就不相信我能够做到?”
“你可想过……”杨景天枯瘦脸上的肌肉剧烈地抽搐了一下,“若是功败垂成,又会有怎样的后果?”
“那又怎样?”杨晋之挑了挑眉,就算是在说着生死成败,他的语声亦是平淡而优雅的,却是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冷意在其中,“这本就是一场豪赌,赢,则天下尽握,输了,那便赔上这整个碧涵山庄又如何?”
“你……你这个孽子,你这样做只会毁了整个碧涵山庄,毁了三代人五十年的艰辛创业,毁了这三百里的大好基业……”杨景天木然僵硬的神情突然间无法抑制地激动了起来,话还未说完,却已是剧烈地咳了起来,咳得撕心裂肺,上气不接下气。
杨晋之却只是立在一旁,微侧着头看着,唇角边还带着一抹淡得不可捉摸的冷冷笑意,他的神情就象不过是在看着一个漠不关己的陌生人,和在听着一个很可笑的笑话而已。
“大好基业?”杨晋之唇边的那抹淡而冷的笑意,慢慢地在脸上漾开,一直等到老人剧烈的咳嗽稍定了下来,他才淡淡地反问,“凭着裙带关系,依附于权阀,靠仰人鼻息、由人施舍得来的一切,这就是父亲您口中所谓的大好基业?”
他的语气虽然平淡如白水,但却是满含着尖锐如冰凌般的不屑与讥讽。
以政治联姻为基础,先是攀附于太子党,在长孙家族的全力扶持之下迅速崛起。而长孙一族惨遭灭族之后,又转而依附于苏太傅的荫庇之下,碧涵山庄就是这样一路发展壮大的。
只是,他的父亲可以满足于天下第一庄的成就与荣耀,但他可不要这种从属于他人、依附于他人的感觉,也不要一辈子被人利用、受制于人,更不喜欢为他人做嫁衣裳。
“你……”杨景天瞠目瞪视着他,气极得只喘息着说了一个字后就再也说不下去了。
杨晋之却是不再说话,而是转过了眼去,透过碧茜窗纱望向远天。
有一刻,他似乎出了神,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眼中突然有种无法描述的空洞,仿佛有什么已自他的生命中永远地消失。
“更何况,父亲所说的这片大好基业,其实我早就已经完全不在乎了。”他并不知道自己已是轻轻地将心中所想说出了口。
只是他的声音极低,仿佛耳语一般,除了他自己,几乎没有人能听到,就算听到了,也不会懂。
就在十六年前,就在那个自己无比珍视、拼命想要留住的人,眼睁睁地从自己的身边离去并且永不再回来的那一刻,他深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同时也深感权力的重要。
如果,能够变得最强。
如果,手中能够握有至高的权力。
这样,是不是就可以让离去的人重又回到自己的身边?他是不是就可以紧紧地抓住自己不想放手的东西?
为了这个,他甚至可以遇佛杀佛、遇神弑神,就算是罔顾亲伦、满手血腥,那又便如何?
杨晋之的面色一寒,在这一瞬,他的眼底里闪过的神情是淬亮而冷厉的,仿佛淬了剧毒的利刃。
很快地,杨晋之便发现了自己心绪的波动,也不知是因为这是与父亲的最后一次交谈,还是因为有些东西深埋心底,已是积郁了太久,他的情绪竟似是有些微的失控。
他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又吐出,敛去了眼中的曾经有过的那些深沉复杂,又恢复成了那个凤眸含笑、温润如玉的翩翩佳公子。
“今天这样一个重要的日子,父亲当然是不能不出席的。”杨晋之微微地一笑,“只是父亲如果就这样去见您的那些老朋友,只怕他们会失望的。”
“无忧。”说着,他轻轻地击了一下掌。
就仿佛是被无形的符咒拘来似的,从床后的墙上悄然打开了一道暗门,从门中应声走出了一个人。
身着亮丽蓝衣的披发青年,走到了近前,低头一礼。
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形貌有异于中原人氏,柳叶长眉之下,一双深邃辽远的眼眸有些微微发蓝,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