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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皇叔和儿臣在练马场骑了会子马。”说起这个,小皇帝不禁面露笑意,眉飞色舞,“对了母后,皇叔还送了一匹小马给儿臣呢。”
“还有,这位是新任命的羽林卫统卫、忠勇侯狄霖,武艺高强,”小皇帝又指指狄霖,笑着,“皇叔让狄统卫专门负责儿臣的安全并教授儿臣骑射。”
狄霖只觉得皇太后似乎很快地看了自己一眼,眼眸中并无惊讶意外,却又仿佛大有深意,当下也未及多想,上前见礼。
“摄政王对皇儿可真是尽心尽力啊。”皇太后抬手让狄霖平身,只微微一顿,又慢慢帮小皇帝理顺了长发,依然言笑晏晏,“不过,这衣衫全湿了,一会儿吹了风又该受寒了。”
说着轻声吩咐侍女们领皇帝去内宫沐浴更衣。
小皇帝在一众宫娥、嬷嬷们的簇拥之下听话地离去,皇太后却止住了正欲随同退下的狄霖,“狄统卫,请留步,哀家有几句话要同你说。”
“狄霖恭听太后训示。”狄霖停步,没有显出丝毫的惊讶。
皇太后命道:“赐座,看茶。”
一旁的内侍移过一张红木小杌,放在了下首,又有宫女献上了清茶。
狄霖谢过,坐下。
皇太后只是静静地看着狄霖,却久久不开口,仿佛在寻思着什么,又象是在观察着什么。
殿中的内侍宫女们也自是敛目屏息,一时间,偌大的殿内静寂无声,似乎就连金猊铜鼎中沉香木的香雾燃烧流动的声音都能够细细地分辨。
“你既已回来了这许多时日,可曾去探望过你的祖父?”过了许久,皇太后美目流转,缓缓地轻启樱唇,含笑而言,“要知道他老人家年事已渐高,对你这个长年在外的外孙还是颇为惦念的。”
“是。”狄霖的神情平静,“微臣返回皇都的第二天就已拜望过苏太傅了。”
“你今年该是十九了吧?”皇太后微微颔首,看着他又问,“说起来哀家竟然还是第一次与你见面呢。”
“仓促之间也拿不出什么好的。”皇太后边微微笑着,边吩咐身边的宫侍取来了一枚晶莹剔透的比目鱼白玉佩,“这个就算是第一次的见面之礼,你且收下吧。”
狄霖也并不推辞,起身谢过之后,双手接过收下。
“只不过是些微玩物,也不必谢了。”皇太后盈盈微笑着,“今日看你已长成了个风姿挺拨的少年俊彦,而今又是前途无量,哀家心中很是高兴。姐姐若是能看到今天,想必一定会更加地欣慰。”
说着说着她明媚的脸容已是渐渐地黯淡了下去,不禁轻喟一声,满面戚容,“不知不觉地已是十数年过去了,哀家那薄命的姐姐去了也快十年了吧?”
岁月如流,无情似箭,虽然眼前的红颜风华正茂,还未老去,然而西疆塞外的孤茔却早已是绿草成茵、白骨成灰了。
虽然从未见过面,但狄霖一直都知道母亲有个相差十岁的异母妹妹,此时此刻忽然听到她提及自己的娘亲,不禁油然而起几分无由的悲哀和心恸。
同为相府的小姐,一个因为是正妻嫡出,从小就是锦衣玉食,奴仆成群,一呼百应,被所有人捧在手心里呵护;另一个却只能跟着不得宠的娘深居在僻静的别院,时不时还会遭受仆役的欺凌。一个风光入主太子东宫,最终又母仪天下;另一个却在娘死后无依无靠,无奈逃婚离家私奔,颠沛半生,病榻缠绵而早亡。
狄霖很清楚这些其实与眼前这个雍容华贵、韶华正盛的绝美女子并无多少关系,只是当日娘亲去世时他的年龄虽然还小,但娘亲缠绵病榻、油尽灯枯、形销骨立的憔悴模样却还是深深印在了他的心中,令他难以忘怀。
那个时候的母亲应该是和眼前女子一般年纪吧,二十六岁本该是女子如鲜花般全盛怒放的时候,然而他的娘亲那同样美丽的容颜却已然是过早的凋零了。
狄霖按捺住胸臆间遽然涌起的淡淡酸楚,用一种极平缓的语气道:“是十年零三个月又七天,狄霖一天也未敢忘记。”
他的脸容平静,语声平缓,但是每一天他竟都牢牢地记着,不敢忘记。
然而这明明平静得几乎没有任何波澜的神情却仿佛带着最为沉郁的莫大压力,皇太后的神色也不禁凝住,又过了许久,方才轻声地道:“哀家知道,你是在怪你的外祖父。”
狄霖没有开口。
是责怪,抑或是怨恨?
或许曾经有过吧。
事实上在六岁以前,狄霖从不知道自己的娘亲竟会有着如此显赫的家世。
只是极其偶然地得知,温婉柔顺的母亲在苏府不被重视地长到十六岁,一生中所做的唯一一次决定就是逃婚。那只是一次很寻常的政治联姻,对方在吏部身居要职,年近五旬,丧妻续弦。
可以想象得出,当年苏馨妍离家私奔而去,苏幕远是何等的震怒。虽然取消婚礼、抚平之后的余波,以苏府的地位和势力来说也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但这番忤逆举动不谛是大大扫了相府的颜面,更挑战了自己的权威,为了避免朝堂上政敌对头的讥讽嘲笑,最简捷的做法就是不承认有这么样一个女儿。反正,这个女儿本来就是可有可无的,纵然舍去也不过就象是掸去衣上的一点尘埃而已。
所以就断绝了父女关系,任由一介孤女流落在外,数年不闻不问,恍如陌路。
这样的冷血无情,这样的亲情冷漠,这样的人心淡薄,又岂会让人心中无恨?
可是,当狄飞武不再是区区一介武夫,而是凭着彪炳战功凌云直上时,苏幕远却又能仿佛毫无芥蒂地前来俯就,着意地拉拢示好,用脉脉亲情的薄纱轻轻掩去了曾经的抛弃和割舍。
这一切在当时只有六岁的狄霖看来都是极为可笑的,真正感到由衷高兴的是他那从未被家人重视但却渴望亲情的娘亲。
只不过这一别经年,父女重逢,家人团聚,其乐融融的戏码也并没有能延续上演多长时间。
当突然传来狄大将军于军前阵亡的消息之时,苏幕远的小女儿苏馨筠正风光入主东宫,已正式投向太子一党的苏幕远不知为何忽然对狄大将军的孤儿寡母冷淡疏远了起来。
说到底,他们在苏幕远的心里始终不过是一枚可有可无的棋子,而对于棋子唯一需要关心的就是它的利用价值。有用的时候自是刻意地俯就拉拢,一旦失去利用的价值,当然也就会立刻被无情地舍去。
取舍之间,考虑权衡的只是自身的利益与得失,所谓的血缘,所谓的亲情,也不过是比纸还薄。
娘亲受到夫君战死、父亲抛弃的双重打击,在贫苦中留下的病根急遽发作,连对幼子的不舍亦无法羁留住她的生命。
那个时候,当所有人从身边离去,他幼小的心中除了悲伤、茫然、恐惧之外,还有的就是恨。
当年幼的他携着父母的灵柩,孤身随师父远去西疆,一步一步踏出荒寂的将军府之时,他的心中也不是不恨的。
只不过现在的狄霖,早已经不再恨了。
并不是岁月的流逝已令他忘却了仇恨,也不是他学会了宽恕,而是他已经想通了。
因为他已渐渐明了,除了他的身上不可否认地还流着一部分苏家的血脉以外,其实早在二十年前,与苏家已然是形同陌路、恩断情绝了。
既已没有了亲情,又何来怨恨?
既已不是亲人,那么,从今以后,就只是陌路而已。
狄霖抬眼,他的眼中一片清明,缓缓地说道:“狄霖又怎敢对位高权重的堂堂太傅有任何怨言?”
他自始至终都是口称苏太傅,语气听来虽无一丝不恭,但本是至亲,却用着这样恭谨的口吻和称谓,直透着股无法言喻的疏远和冷淡。
皇太后不禁微微动容,叹息一声道:“哀家知道,苏家终是亏欠你们良多。只是……”她注视着狄霖的神情渐渐变得凝重,声音也变得低缓,“只是不管你心里怎么想,那都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清楚,你与苏家是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是至死也无法斩断的。苏家兴,你方可重振狄家,若是苏家亡,覆巢之下又焉有完卵?”
这一刻,她似乎已不再是那个仅仅凭借着无比美貌、只懂得贤良淑德的温婉女子,而象是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不过,这后宫中的哪一个女子又不是这样呢?
纵然是当年再天真善良的女子若在这深宫里起伏了十载而生存下来,只怕都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因为不变成另外一个人就活不下去。
她深深地看着狄霖,看着这张年轻俊逸的脸庞还有这张脸庞之上虽不激烈但却异常决绝的神情。
“请太后娘娘放心,狄霖一定会谨守职责,保护好陛下的安全。”狄霖的声音低缓而坚定,那双黑如曜石的眼眸闪耀出骄傲和自信的光芒,仿佛已有千亿的繁星溶入了他的眼眸之中,“至于其它的,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也只做我想做的事情。”
狄霖说完这句话,就叩拜而去,他知道皇太后是在试探、拉拢自己,但却连虚与委蛇的心情都没有,他也知道自己的拒绝可能会带来什么后果,但他就是不想与苏家的人扯上丝毫的关系。
狄霖离去的身影已消失了很久,皇太后仍然没有收回目光。
还是太年轻了,这样的骄傲,耀眼而炫目,但却是还不懂得过刚则易折的道理呀。
慢慢地,一丝笑容从她的唇边一点一点地显现,但这笑容到达她的眼中时,却变成了浓浓的苦涩,无法消融的苦涩。
事实上,她想放声地大笑,冷冷地大笑,只是做为皇太后的尊贵身分,还有从小的淑女教养不允许她这样去做。
谁不愿意只做自己愿意去做的事情?
谁又愿意做只能任人摆布的棋子?
然而在这世上,谁又敢说自己不是棋子?不被谁或是自己的欲望所驱使着?
纵然尊贵如她,亦不过是枚棋子。也许唯一可以自我安慰的就是,她是枚比较重要的棋子而已。
从小锦衣玉食的悉心培养,斥重金聘名师教习诗书琴画,令她的美名与德行传扬天下,这所有的一切也不过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入主后宫,能令苏家荣宠不衰。
说到底,她依然只是苏幕远谋取更多权力和最大利益的棋子,同样没有自己的意愿,没有自己的选择。
这样的认知是她在进宫以后方才得出来的,在此之前,她一直天真地认为自己是想要什么都能得到的天之骄女,是父母心中的宝贝和族人眼中的骄傲。
原来,她也只不过是个被人利用的可怜棋子呢。
也许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认知,她才能够在这个风云突变的后宫里存活至今的吧。
不过,如果有一天,当她也失去了利用的价值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被下棋的人轻易地舍去呢?
而一枚已然被舍弃了的棋子,还会有存在下去的必要和意义吗?
忽然间想起这些的皇太后轻轻倚在榻上,如画的脸容上无法掩饰地流露出了淡淡的倦意,而这倦意令她年轻美丽的容颜看起来遽然憔悴而苍老了许多。
一、禁宫夜传警
一、禁宫夜传警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间狄霖上任已将近一个月。这段时日里,除了朝野上下正大肆筹备睿王的寿辰庆典之外,倒也似乎平静无事。这一个月下来,狄霖对宫中的情况和羽林卫的事务都已渐渐熟悉了起来。
今夜正好是轮到狄霖在宫中值宿的日子。
他带着一队羽林卫按照常例在宫中四处巡查了一遍之后,已近三更,然后便回到了羽林卫在宫中的驻地。
厚重的大门一推开,里面暖洋洋的气息立时扑面而来,数十名已换班下来的羽林卫或坐或立,正在谈笑风生。
听得有人进来,众人一时间噤了声,待看清是狄霖,又都笑着扬声打起了招呼。
狄霖虽然年轻,又极是傲气,但一身惊人的武功早已折服了众人,另外他仿佛天生有种吸引人的特质,因而不过数天,就与这些心高气傲的年轻人相处得竟比一向老成持重的简东云更为融洽。
这些人中有一个年轻人脸廊方正,剑眉朗目,修长的身形站在那里几乎比所有人都高出半头,但此刻却是很没有站相地整个人斜靠在柱子上。年轻人名叫韩廷轩,他的父亲宣威将军韩重原本是狄飞武大将军的老部下,所以生性豪爽好武的他对狄霖就更是显得分外的亲热。
此时一见狄霖,韩廷轩立刻眉飞色舞地道:“正好,狄统卫来了,就让狄统卫来做个见证。”他边说着,边乜斜着眼睛去看坐在旁边椅上的另一个年轻人,故意拖长了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