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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还不等苏悦惊叫出声,就看到君宇珩身子一晃,直直地落下了马来。
比近在君宇珩身侧的那些黑衣人反应更快,明明远远地站着正要漠然离去的狄霖,身形突然如电般从眼前闪过,已是急掠了过去,伸臂将直直地从马上坠下的君宇珩抱了个满怀。
入手时方才发觉,君宇珩的身子竟是又比往日里更显单薄纤弱了几分,抱在手中轻若无物,予人一种仿佛时刻都会随风飘逝而去的感觉,这种感觉让狄霖的心中不由得紧紧一缩,隐隐生痛。
此刻的君宇珩整个人都绵软无力地倚在狄霖的怀中,虽然隔着几层衣物却也能感觉到他的身体一忽儿冷得象是浸在冰水里,一忽儿却又热得象是在烈火上炙烤着。
狄霖不禁低下头,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他几乎可以纤毫分明地看到,君宇珩那张精致绝美的脸容上呈现出一种异常的、几乎透明般的白色,沁着一层微薄的冷汗,看上去竟是有如脆薄细瓷般的易碎。一双眼眸无力地半开半阖着,低垂下来的长长眼睫在苍白无色的脸容上有如微颤的蝶翼,显得分外的黑白分明,而在那低垂的眼睫之下是渐渐涣散开来、变得有些迷离惘然的眼神。
狄霖抬手,似乎想去轻触君宇珩的额头,他伸出的手却是忽然被君宇珩轻轻地握住,只不过是轻轻地、无力地一握,狄霖却象是忽然间失去了全身的力量,丝毫无法动弹。
“不要走……”
君宇珩努力睁大了眼睛,那双平日里总是清泠淡定的眼眸此刻因为渐失焦距而变浅变淡了许多,象是隔着千山万水,又象是蒙着层薄明的轻雾,这样看起来却是别有一番迷离惘然、魅惑诱人的味道。
君宇珩的眼睛看着狄霖,这句话他虽然并没有真的说出口,只是他的眼神之中却是分明流露着这样的意味,带着些说不出的悲伤,也带着些从未有过的哀苦。
狄霖的喉头不觉一哽,想说什么还又没有说出口,手上却是忽然感觉到猛地一沉,眼看着君宇珩的双目彻底失去了焦距而后又紧紧地阖上,他的一颗心也不禁随之而沉了下去,却是沉不到底。
而由于一时间事发突然,那些黑衣人的动作比起狄霖虽说是迟缓了一步,但也绝不算慢,纷纷纵身上前,不过在看到狄霖一把将君宇珩接住并揽在怀中之时,却又都站定不动了。
其中一人,应该是这些黑衣人之首,抬手做了一个手势,一众黑衣人立刻训练有素地围拥在狄霖与君宇珩俩人的身侧,小心地向外警戒着。
而那名黑衣人则是闪身上前,伸手取下了覆在脸上的铁甲,向着狄霖躬身行礼,朗声道:“属下参见狄统卫。”
狄霖闻言抬眼看去,入目的是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孔,正是羽林卫中的曾子豫,看起来君宇珩此次出宫所带的都是宫中羽林卫的精锐。
当下狄霖只是微一颔首示意,却没有说话。
曾子豫上前,看到苍白无力已是失去意识的君宇珩,一向冷静如他也是不觉低低的惊呼出声,“怎么?睿王殿下他……”
“小悦,你快来看看。”狄霖对着直到此时才如梦初醒般飞跑过来的苏悦低声地道。
听到了曾子豫对君宇珩的称呼,苏悦那双点尘不染的大眼睛也不禁带着几分好奇地多看了君宇珩几眼,应了一声,道:“好的,师兄。”
苏悦伸出三指轻搭在君宇珩的手腕之上,凝神静气,仿佛思索着,却是久久不出声。明明只是一个年未及弱冠的小小少年,但此刻那种异常专注的神情却让他那清秀稚嫩的脸容多了几分这个年龄不会有的深沉与睿智。
看着君宇珩越发苍白无神的脸容,狄霖忍不住开口问道,“小悦,到底怎么样?”
“他之所以会突然昏迷,应该是因为吸入了君子香的缘故。”苏悦一边把着脉,一边说道,但是语气里似乎有些不确定。
从君宇珩独自一马当先而将紧随自己的护卫都甩开了一大截,就可以想见他当时心情的紧张与焦急,所以行事一向谨慎的他才会毫无任何防范,才会在穿越通过那片胡杨林时不慎吸入了君子香。
狄霖奇怪的则是,听闻这种君子之香,其淡如水,最大的特点是无色无味、中人不备,不过其药性在各种迷药之中却是属于较为温和的,而且狄霖自己也曾经中过,似乎不应该有这么大的反应才是。
“因为在他的体内似乎原先就有两股毒质,而且这每一种毒质都是奇毒无比的,不过这两种毒质的毒性却又正好是相生相克的,所以他才能相安无事至今。”又仔细诊了一会儿脉,苏悦方才将手移开,又轻轻翻开君宇珩的眼皮看了看,“只是这两种毒质积在他的体内时日已久,怕是早已经深入到了内腑之中,而这个君子香却是刚好打破了这两种毒质之间的平衡。”
君宇珩早年身中剧毒无药可解,所以只能靠长期服用另一种剧毒来克制,这件事狄霖是知道的。此刻听苏悦所言不虚,他不禁心中一痛,忍不住将君宇珩已失去意识却又因为冷热交替而微颤着的身体抱得更紧,低沉着声音又问道:“那有什么方法可解?”
苏悦凝神想了想,方才道:“要彻底化解他体内的毒质,我还想不出办法来,目前只有先将他体内的毒质平衡才行,只是现在身边没有齐备的药材。”
“还差些什么?可有特殊难寻的?”见苏悦摇了摇头,狄霖象是松了口气,断然地道:“那我们现在就去图伦城,那里有家药铺,若是普通的药材那里应该都有。”
一旁的曾子豫立时传令下去,简单迅快地调度了一番,很快就给狄霖牵过来一匹快马。
狄霖抱着君宇珩翻身上马,拉开君宇珩身上的斗蓬细心将他整个人裹了个严实,空出的另一手提缰催马,纵马前行之际,又掉过头对曾子豫道:“这个是我的小师弟苏悦,他不太会骑马,你帮我照顾他一下。”
“是。”曾子豫应了一声,径自伸臂将站在那里因为师兄的话而面红耳赤的苏悦提上了自己的坐骑。
前后左右数骑将狄霖与君宇珩俩人簇拥在其中,但听蹄声远去有如奔雷滚滚,一路向着图伦城而去。
六、情到最深处
六、情到最深处
“怎么样?”狄霖看看君宇珩的脸,又去看看苏悦,开方、抓药、煎药忙了一通之后,现在药已经喂下去了好一会儿,君宇珩发了一身的大汗之后整个人似乎平静了一些,但是直到现在却还是没有醒转过来的迹象。
“脉象平和,应该没事了,大概过一会儿就会醒了。”苏悦一边说着就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儿,脸上有些掩不住的倦意。在山中的生活一向悠闲自得,他早就养成了早睡早起的习惯,刚才一番折腾下来不知不觉已是到了深夜时分。
这时,曾子豫走了进来,道:“回禀狄统卫,属下已带人彻底搜查了整个悦朋客栈,并未发现有异样。而且属下也已将人手分为了三班,整夜轮班巡查。只不知狄统卫还有何吩咐,请示下。”
“这样甚妥,就按你所说的去做,不必来问我了。”狄霖道。
“那属下就告退了。”曾子豫躬身欲退下。
“子豫且慢,麻烦你带小悦先去休息。”狄霖喊住了曾子豫,然后抚了抚苏悦的头,对他温言说道:“小悦,你先去睡吧,今天辛苦你了,这里有我就行了。”
“噢,没什么,那师兄我就先去睡了。”苏悦黑亮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看了看君宇珩虽在昏迷之中却还一直紧抓着狄霖的一只手,不知想到了什么,抿嘴偷偷一乐,很快地说了一声之后,就跑出了房门。
随着房门的阖起,又过了一会儿,狄霖方才意识到,这间房里现在就只剩下了君宇珩和自己两个人,周围突然变得静了下来,特别的安静,没有一丝的声音,而这种极静令他感觉有些说不出的烦躁不安,也有些无法适从。
之前君宇珩昏迷坠马,然后是诊治喂药,忙乱之中他什么也没有去想,也顾不上去想,但是当此刻一切都安静下来的时候,狄霖的心头一时间却是涌上了千头万绪,分不清,理还乱。
狄霖不禁望向那个扰乱自己心绪的始作俑者。
君宇珩穿着白色的中衣静静地躺在床上,盖着薄被的胸膛随着呼吸平缓地起伏着,沉沉睡着的脸容安静而且平和,仿佛静夜之中暗自开放的昙花。刚刚才擦拭过的额上又沁出了点点晶亮的细汗,几缕濡湿的碎发凌乱地沾在白玉般的额间。
起初狄霖只不过是想将那几缕碎发从额间轻轻拨开,但他的手指却象是有了自己的意志似的,久久地流连于那柔滑光洁的肌肤而忘返。
从指尖传来的那种久违了的绝妙触感,让狄霖不自禁地想要沉醉于其中而忘乎所以。
突然,狄霖仿佛触电一般地收回了手,急剧喘息得象是已无法呼吸,他低垂下了头。
他此刻正坐在床边,一只手还被君宇珩的手轻握着,他垂下头来,目光就正好对着这两只相握的手。
狄霖自己的手极为修长,因为习武而充满着有力度的美感。而君宇珩的手则全然不同,纤长细柔,毫无瑕疵,有如一整块美玉精琢而成,骨节分明却又极其匀称好看,修剪得短而齐的指甲还带着一点淡淡的粉色,握在手中微凉如同寒玉。
事实上,君宇珩已是昏迷失去了意识,他的手握得并不紧,狄霖只需轻轻一挣就可以挣脱,更何况以狄霖的武功,就算是君宇珩抓得再紧,又如何能够束缚得住他?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因为担心君宇珩的病情而不忍心离去,那么,现在君宇珩已经转危为安了,自己为什么还待在这里,留恋着不愿意离去呢?
自己到底还在留恋些什么?不是早已经想好,要将这过去的一切都完全忘记的吗?
他不要再一次又一次地受伤,也不要再这样无休止地痛下去了,可是为什么,当他望着君宇珩的时候,原本坚定的信念却是在动摇,他发觉自己的心底里竟是隐隐生出了一线希望还有祁盼。
狄霖不觉暗恨自己的动摇与软弱,心中一时间纷乱如麻。
突然,他感觉到有些异样,随即抬起了头,正看到床上的君宇珩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那双眼睛绝美而不可方物,先是淡淡的,迷朦如同烟雨,然后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加深,变得清明而深澈,仿佛万古的寒潭一般,深得仿佛见不到底,别人望过去的目光都会情不自禁地迷失于其中。
狄霖深深地望着,可是忽然间却有种无法描述的感觉侵袭了过来。
君宇珩的手动了动,然后放开了自己原本握住狄霖的手,虽然极其缓慢但却是无比的坚定。
狄霖没有想过君宇珩会这样放开手,就好象那个从一开始就紧紧握住自己手的人并不是他似的。
猝不及防地,狄霖没有能够、也无法掩饰住自己脸上的表情,他在君宇珩那深黑如潭的眼中看到了自己的错愕与不解。
有那么一瞬的空白之后,狄霖方才忽然意识到,在君宇珩那双以深墨夜色为底的眼眸之中看到的人竟然就是自己,只是那张带着错愕与不解、微微发白的脸容竟象是完全陌生的。
狄霖不禁垂下双目,过了一会儿方才又张开,清冷异常的眸色似乎已是完全掩去了他眼中所有的神情,看起来有些说不出的空洞黯淡。
“我,很抱歉。”君宇珩的眼眸仿佛深得不可见底的黑洞,吸尽了所有的情感于其中,而表面上却还平静淡然得看不出一丝的微澜。
君宇珩的声音依然是那样的清泠悠扬,如同寂静寒夜深处冰铃的轻响,在这极静的房间里听起来就象是从极遥远的天际袅袅传来的天籁余音,空灵而且飘渺,给人一种极其虚幻、不真实的感觉。
不过狄霖却是听得如此的真切,那从君宇珩口中轻轻吐出的每一个字眼,听在狄霖的耳中却象是遽然变得缓慢沉重了起来,一遍一遍地,反复碾磨着他的听觉,又似乎象是有什么,正在一下一下地、重重地撞击着他的胸口,隐隐的钝痛如波一般传来,仿佛永无止歇。
“我已经记起了过去所有的事,关于沈静的一切。”君宇珩的脸容如同往常一样是平静而淡定的,仿佛他所有的情感都已完全集聚到了眼底。而或许正是因为溶尽了所有复杂的情感,他的眼眸才会那样的深、那样的黑,黯黑无底,“你真的和他长得很象。”
狄霖曾经以为,他已经经历过了世上最为残忍、最为痛苦的事情,可是直到现在他才知道,此刻正在他眼前发生的,才是真正的残忍、真正的痛苦。
自己永生难忘、最为深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