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看向并骑的岑迟,眼底浮现一丝惊讶。
岑迟侧过脸来,正好看见他眼中那一丝异色。
岑迟直至此时仍然什么话也没多说,只是忽然扬起一鞭……抽在了方无坐下的马臀上。
草料吃饱、清水饮足的马儿突然受了这一记辣鞭,还不得迈开全部蹄劲儿飞奔起来。倒是骑马的方无心下微惊,好在他常年游历四野,对马匹这种长途代步牲口的驾驭功夫不俗,才没有被猛地甩飞于鞍上。
虽然方无心里颇为费解,为什么岑迟会突然神经质地来这么一下,但他也并未立即大叫着将心中疑惑问出声,也没有强行勒马,而是抓牢缰绳专念一线地驾驭狂奔怒马,任其奔突。
荒野沙地上卷起两道烟尘,岑迟在抽完方无的坐骑以后,紧接着扬起第二鞭却是抽在自己座下的马匹身上,很快追上了方无的马,然后第三鞭又抽在了方无的马上……
就这样,岑迟前一鞭后一鞭的抽着两匹马,两骑绝尘而去,很快将后头也已经是一脸惊讶的高潜抛出了数十丈远。
在三人分成双方将彼此的距离拉远时,三骑其实都保持着不低的前行速度。直至此时,一行三骑以相距数十丈远的开合,向前方已经奔出了将近五里路程。
五里路程若用步行,得耗去至少一炷香时间,但在狂奔马蹄下。几乎如风呼啸即至。
方无忽然看见前方出现出现一个有点熟悉的背影,定睛细看,果然正是那个背着一捆柴禾的破衣老叟。他心下忽生恍然意念。侧目向身后看去,就见岑迟拎着缰绳也已赶上来。却没再像之前那样狂挥马鞭。
两骑渐渐慢了下来,耳畔呼啸风声停歇,方无看着岑迟,脸上浮现笑容,缓言说道:“原来……”话说到一半,他对自己刚才掩在心里的那番揣测渐生愧疚,接下来的半句话不知以何为继。…
岑迟则是淡然一笑,说道:“老道。你的心肠未免太仁善了。我虽然不同你向道之心,但也了解一些。道之求索,何其漫长,以凡人之寿元,求一个机缘领悟,怎么确定机缘什么时候还能遇到?世间最无情的,就是岁月的剥削。修道之人清心寡念其实是无情之形式,花开叶落、生老病死,皆不以动念,这才借以感悟天道轮回。”
方无眼中一亮。含笑说道:“若不是你还属于北篱学派主系弟子,我定要想办法把你掘到我的门下。”
“即便我不是北篱主系弟子,你的这个想法也难有可能实现。”岑迟轻轻笑了笑。“我也只是说说,说易做难啊!我可不想像你这样修成老神棍……可能我也想过逍遥自在的日子,但不是以你信仰的这种方式,几十年一场生,我不觉得这么过会显得多么短暂。”
“漫长与短暂的感触,或许正存在于你我选择生活的态度之异里头。”方无脸上笑意渐敛,收起了这个话题不再延展,顿声片刻后就另起话头又道:“我还是有些好奇,你捏碎的那点粉末是什么?”
“白色的细粉。你说是什么?”岑迟话到嘴边还卖关子,“我还能拿出什么药粉啊。不过是昨天还在镇上客栈里停歇时,无意路过厨房抠了点面团……”
终于等到他说出那白色粉末的玄机所在。方无忍不了这小子脸上黠然笑意了,抡起一鞭子就抽到了他座下的马臀上。
以牙还牙,以、鞭、还、鞭!!!
岑迟面色微惊,事实上他的马术比方无弱了许多。刚才他抽方无的马是有备而为,所以驾驭自己的坐骑毫无问题,但现在他的马被方无抡鞭子猛抽,却是突发事件。
眼看着他几乎就要被甩飞出去,身形趔趄了数下才坐稳,人已经被马携着跑出去了老远,恼怒的声音倒被留下来:
“老道,记仇必报就是你修的道吗……”
方无轻晃手中缰绳,笑得很欢快,轻声应道:“是也。”
……
林杉寻找岑迟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坚持十多年的结果却是一无所获,如今难得遇到送上门来的线索,陈酒只以为他一定会细细查找一番。然而林杉这一趟外出,一共只花了约摸半个时辰,快得令陈酒心里不禁觉得讶然。
估摸着时间,那个书生离开客栈也不过一个时辰左右,按照陈酒所了解的林杉的一些行事旧习,在巡视查找那书生住过的屋子以后,不论是否有较大把握确认其身份,他都应该会派一两个得力下属朝着那书生离开的大致的方向追出去一段。
但他没有这样做,他只是分别在那三间屋子里转了转,然后一言不发回到了居所。
陈酒记得自己上一次见他动怒,差不多是半年前的事情了,为的是北大营里发生的一件事。在居所里,他即便隐有不悦,也是过眼云烟很快淡忘。但是,陈酒不会忘记,若他真正愠怒架到心头烧,会是什么样子。
只是半个时辰,居所里那间被掀掉重建的书房,新墙已经修到一人来高。墙内站在脚架上砌土砖的一个侍卫先一刻看见林杉回来,连忙唤了一声。
众人纷纷回头,看见的却是林杉脸上压抑着的情绪。
众人没来由心头微沉,他们跟从林杉身边的时间也不短了,当然知道这位虽不携朝廷明面上颁赐官爵、但实际上踏步青云只需一步的好好先生,真正动怒时会是什么样子。…
只是他们心里同时也有着与陈酒一样的疑惑:砌墙修书房,他们没有做错啊?即便大人有什么火气必须找一个题目发泄,也断然不会是重修书房这件事。
但林杉的确是在修到一半的书房面前站住了脚步,众人已经隐隐能感觉到。某种气氛在逐步提升。
林杉松开了拢在衣袖里的手,但直至此时,他依然一言不发。
可是面对他此刻视线所携的某种情绪。刚刚还砌墙忙得热火朝天的四个暂时充当泥瓦匠的侍卫就觉得,天空轻柔飘逸的白云仿佛染了铅色的忽然压下来。堵得人呼吸有些闭塞,手上自然也使不得多少劲了。
可这是为什么呢?大人刚才出去的时候还是好好的……
有两个手拿砖刀的侍卫悄然朝站在林杉身侧后方的江潮投去疑问眼神,很快他们就看见江潮以及一同出去的山良都微微垂下了头。
就在这时,林杉拾步前行,走进了砌到一半的书房里,登上了门右里侧的脚架,目光以更近的距离落在半边墙上,同时慢慢说道:“你们也快两年没拿砖刀了。手艺丝毫没有落下,这道墙修砌得很好。”
得了褒赞,这几名修墙侍卫的心却悬得更高了,这真是一种莫名其妙忐忑的感觉。
离林杉最近的那名砌墙侍卫舔了一下嘴唇,鼓起勇气忍不住问了一句:“大人,是不是我们哪里修错了?”
这话乍一听自相矛盾,但与他一起砌墙的其余几个同行却都不会这么觉得。砌墙只是泥瓦匠初学步骤,墙砌得工整严密只能确保不漏风,而要将一间屋子修得牢固而美观,里面还有更多的学问。
特别是在见识过林杉笔下的土木工程结构学之后。这几个砌墙好手除了佩服,也更加觉得自己所学实在太少,至少在林大人面前常常漏洞百出。
面对身旁侍卫的忐忑相问。林杉头都未抬一分,只徐徐开口,以一种似问非问的语调说道:“你是试着一问,还是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失误所在?”
那侍卫神情微怔,只迟疑了片刻,便放弃了自行揣摩,拱手低头说道:“属下不知,请大人明示不妥之处。”
“墙没有哪里修得不妥,就是修得太厚了。”林杉伸手在半截墙垛上拍了拍。激起灰尘弥漫,“你们是修着玩的吗?在这偏僻小镇。只需要民房,不需要堡垒。全部推了重砌!”
四面墙里侧脚架上的四个砌墙者都哆嗦了一下。
说实话。他们的确心怀一些玩一把的念头在砌面前这道墙。在这偏僻小镇上孤寂的待了快三年,不知是为的一些什么缘由,在拿起砖灰刀的那一刻,他们这几人很快达成默契,决定要“露一手”在这镇上留下一些他们独有的痕迹。
他们最擅长的是修砌小型城垒,但若以他们这样的手艺修房子,绝对要耗费多上数倍的泥灰砖块。
不过,林杉倒不是为了节约材料而动怒。重修一间书房罢了,材料上的浪费再多几倍也只是小事。他恼怒的原因,主要还在客栈那边的事情里头。居所这边重修书房的失误,只是促使他火气爆发的一个诱因。
走下脚架,从半成品的书房退出来,林杉回到之前他站定的位置,沉默了片刻,然后才沉着声说道:“委派你们重修这间屋舍,只是防范于这间屋子可能留有我的痕迹,你们却把它修成城垒,是想做个最显眼的标记,让北雁斥候有线索查我们吗?”…
低着头求问的侍卫闻言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恍然,旋即他又低下了头,眼底浮出一抹疚意。
“这本不是多么复杂的问题,也许是我吩咐得不够仔细,也可能是你们安逸的日子过得久了……”林杉轻轻舒了口气,背负着双手朝东角院走去。
陈酒跟在他身边,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或者是什么都不说才最好。隔了片刻,在快到东角院的入口月门时,离他较近的她就听他轻声喃喃道:“不过……这样安逸的日子也就一天了,就让你们再安逸一天也罢……”
依稀听到这句话,陈酒终于忍不住了,轻声问道:“不是还有两天时间么?”
林杉连头也未偏过来一下,只淡淡应了一句:“提前了一天,小事罢了。”
陈酒闻言。脚下步履骤然加快,倩影一闪,几乎是拦在了林杉面前。林杉一个没留神。差点就撞在了她身上。
“你……”林杉终于抬起目光,神情语气里全是迟疑。
“是不是如果我今天不过来。就不会知道此事了?”陈酒视线平平刺进林杉眼中,这是她第一次面对他流露出这种眼神,深邃而隐现锋利,“是不是在你这次离开之后,你我今后就再不会相见了?”
她说完这两句话,又垂下眼眸,喃喃低语:“你说不会再回这里,也不会回京都。你肯定也不允我陪伴你去川西,那你今后究竟会去哪里呢……”言语之间,一滴晶莹悄然滑落,在脸庞上留下一道湿痕。
“我……”林杉又迟疑了一声,忽然感觉到心里扯疼了一下。
时至如今,他才发现,自己虽然还未完全忘记心里那道已经很淡了的影子,但对于身畔活生生痴痴等的这个单薄身影,他一样割舍不掉……如今他的心境,对待某些曾经他会下意识避开的事情。已经不如从前那么果决了……
这样好不好?
林杉叹了口气,从衣袖里取出随身携带的手巾,替陈酒拭干脸颊上的泪痕。
收起手巾。他轻声说道:“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总是愁多过喜,这样的我,真的值得你做到如此么?”
“早些年你为了她酗酒、宿醉、夜眠花坊,还有那些被潜移默化了的习惯……你可曾想过值不值得?”陈酒不答反问,也许是因为知道他明天就会离开,意识到有些话此时不问,以后可能就没机会再问了,她忽然就有了直言质问的勇气。
“我……”林杉的眼神复杂起来。“……我没有想过。”
陈酒当即又问:“为什么?”
林杉很认真的回答道:“因为从未有人这么问过我。”
但陈酒却思考过,她默默爱着他这么多年。痴痴眷恋了他这么多年,到底值不值?
身畔有许多姐妹问过她这个问题。还有人不止一次的这么问过她,所以她也不止一次的这么问过自己……值不值?她似乎知道,又有些把握不住答案。
这种情,自启始时就无法搁在称上称量,延续至今,则是复杂沉重得无价可易。
然而,一直只是收获着林杉这边若即若离给予的片刻温柔,又令陈酒不禁觉得,她付出的情微渺得如阳光暴晒下的薄冰,那么的廉价。
——任何事物都因有买者、有珍惜重视者,才会显得珍贵,常被人道之无价的情却也不例外。
直到林杉亲口也这么问了,陈酒仿佛才真正获得了确定答案。…
如果这就是付出多年的结果,这无疑令她心欲滴血。
但即便确切的答案摆在了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