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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这孩子此时满心系挂着的,都是摔在墙角一直没能站起身来的师兄。
“师哥?你没事吧……”孩童小心问道,在昏暗的室内环境中,‘摸’索着向墙角走去。
然而就在他快要走到墙角时,他忽然感觉自己被迎面而来的一股力道推开,摔出了数步之外……
旋即,少年的嘶吼声再次传来,支离破碎地不停重复着两个字:
“走啊!”
……
尖锐而冰冷的匕首闪过一丝银光,刚开始似乎只是擦着了点皮肤,但转瞬间便没入了半截,钉在‘胸’口。
温热的‘胸’膛突然侵入一根冰刺,倒不见什么血水溢出,只是那种刺骨冰凉阻塞了血行的无力感觉,令人几‘欲’窒息。那种冰冷,那缕寒意,仿佛瞬间将整个身躯冻结。
仿佛是四肢百骸每一滴血气都凝结成冰珠,故而身体未感受到丝毫痛楚,只是止不住的颤抖……既然浑身都被冰封,为何还能颤抖?
身处深沉而模糊的夜‘色’里,林杉先是在看着师父手中的匕首刺破自己‘胸’口时,感到极剧地惊恐,但很快的,这惊恐就变成了诧异。
伤口居然没有流血,死亡的感觉居然不具痛楚,只是那丝嵌入身体最温暖处的刺骨寒凉,仿佛产生了一种比疼痛更难忍受的感触。
他挣扎着想要摆脱这种令人‘胸’臆阻塞厌烦的感触,可他很快就发现,这么做只是徒劳。他看见二十多年前的自己躺在血泊中,身体轻微‘抽’搐着,生命似乎即将走到尽头。
“自己”居然能以旁观者的视角看见自己全身,这似乎也证明了某种事实。
可诡异的是,此时他脑海里又保存着一份清晰意识,记得自己虽然在十三岁那年被师父失手重创,但并未在那时死去。虽然这位置极为凶险的创伤使自己整整卧‘床’一个月才勉强能坐起身来,但后来总算是得师父妙手救回‘性’命。
所以当林杉看见师父紧紧抱着他流下眼泪时,他多想叫喊出声,劝师父不要那么悲伤。
但他喊不出。
喉咙里仿佛塞住了什么东西,堵得他感觉呼吸都渐渐变得困难。
然而他虽然感觉气闷喉塞,身体里的暖意也仿佛被‘抽’去了大半,这种复杂的难受体会几乎要击溃他的神智,令他昏厥。可不知为何,他同时又能保持住一份意识上的清醒,教他无法躲避、只能硬撑着忍受这种没什么痛苦,但却‘激’得浑身止不住颤抖的彻骨冰寒。
“杉儿……”
是师父的唤声传来。
这样诡谲的梦境,往日林杉也不止一次的经历过,所以他心里很清楚,此时能听见有人唤他,便是梦将结束的时候。
只要他能应答一声。
但要在梦中开口,又是万分困难的,因为此时他只觉得自己身体每一寸皮肤似乎都麻木了,包括平时要活动起来近乎毫不费力的嘴‘唇’、眼皮,皆因呼吸变得闷塞而沉重起来,难以动弹分毫。
师父的唤声没有持续多久便渐渐远去,消失于虚无中。
四周彻底安静下来,而刺在‘胸’口的那丝彻骨寒意已经在身体里完全扩散,林杉恍惚有些觉得,自己就像被人弃入寒潭中的石头,已经沉到了潭底。…
如果这梦就此不醒,是不是此刻的寂冷即是永恒?
人死之后,的确会失掉体温,失掉视听言语等等一切活着才能控制的行动。
林杉的心里突然浮生一丝恐惧——无论谁人,天‘性’都会畏于死亡——但林杉意识里的这丝恐惧并未盘踞多久,就又被一种释然情绪所取代。
死亡,对大部分人而言,是对人生极为严重的破坏与痛苦,但对某些人而言,却是彻底释放自己的解脱。
如果林杉的寿元就在今天,终结于三十五岁,那么这三十五年的一生,赐予了他接近半生的身心两煎熬。怕死的人可能有一点是幸运的,他们知道活着的好处。可林杉近几年却越发模糊了自己活着的意义,如此活着,可能有着许多负担于别人的责任,唯独空缺了自己这一角‘色’。
人活于世,真的能完全做到无‘欲’无求么?
如果有所求,那自己求的又究竟是什么呢?
这实在是一个太过复杂的问题,芸芸众生所求的财帛、妻妾、声誉、权位……自己仿佛都能信手拈来,但仔细想一想,这些东西对自己而言,倒又没有重要到必须拥有,也就能随时放弃。
似乎不具有意义的生命,还要以这般痛苦煎熬的方式延续,不如弃了吧!
随着这个念头在意识里变得清晰起来,林杉就觉得自己的心开始下沉,身体也在渐渐下沉。
这种感受,隐隐暗示了一个极为不善的结果。
但他此时倒一点也不慌‘乱’了,选择了平静承受。
沉睡在寂灭之境,似乎也不是多么困苦的事,无非就是这个世界彻底安静了……
然而,就在林杉觉得,他的世界快要凝固静止的时候,耳畔忽然又传来唤声:
“三郎!”
是‘女’人的声音。
是陈酒在喊。
林杉的心神骤然打了个‘激’灵,恍然察觉,自己刚才的所思所想,不知为何居然颓废得连自己都感觉陌生。
青川的事情才将开始,师‘门’的事情也一直搁置着,还有那个‘女’人,自己才给出的承诺,怎么能这么快就不管不顾了呢?还有那个孩子,至少还需要再留心个两三年,才能完全撤手吧……
这些个念头,虽然看似全是别人的事,可一旦提拎起来,便皆化作千丝万缕的绳线缠了过来。
林杉忽然感觉自己正在下沉的身心又骤然开始向上提拉,这种方向急转给他带去的身体感受半幻半实,但也很快就真正归于真实。
如有晨曦微光一寸寸剥开黑暗‘迷’雾,那光亮也仿佛带着朝日的温度,一层层驱散原本已浸透身体的冰寒。
在师父的唤声也弥散了,林杉以为自己就要永坠寂灭之中的时候,一个‘女’人的喊声贯入耳中,瞬间击碎了寂灭屏障,与此同时,一只温暖的手紧紧抓握而来。
随着‘胸’臆间一口滞气喷吐出来,林杉终于挣脱了那虚幻无边的梦境。这梦对他而言,近同经历了一场灾厄。
一阵沉重喘息过后,视觉也渐渐摆脱了那种似乎由窒息所致的‘迷’‘蒙’,眼前事物逐渐清晰,林杉这时才发现,屋子里站满了人,记得自己原本是倚在躺椅上小憩,现在却躺到了‘床’上。
陈酒坐在‘床’边,离自己最近,她眼圈微红,脸上尽是焦虑失措的神情。…
解任御医吴择坐在陈酒旁边,一向处事不惊的他此刻锁眉不展,微垂眼帘隐现愁绪。
林杉自棉被里伸出一只手来,将陈酒忐忑按在‘床’沿的一只手包裹进去,稍微握紧,温言说道:“酒……”
在他抬起手的那一刻,他已经感觉到身体上的异样,手上不太能使出力气。他意识到自己一不留神又染恙上身,只是没料到这次的病势来得这么沉,想开口说句话,竟也有些困难。
“咳、咳……”
肺腑间的阻塞感携着强烈的咳意迸出咽喉,无法抑止,仿佛要将肺叶咳碎。
“大人!”
留守在室内的几个‘侍’卫见此情形,皆是下意识往前踏出一步。但紧接着,他们仿佛一齐意识到某个问题,又顿住脚步。
一直在垂目沉思的吴择见此一幕,眉心紧束的愁绪倒散淡了些,长吁一口气,看向陈酒说道:“醒了就好。”
医师的话虽如此,可陈酒望着剧烈咳嗽不止的林杉,一直提吊着的心始终难安。她一边替林杉推‘揉’气喘起伏的肺腑部位,一边心焦地问道:“是这儿不舒服吗?为什么会突然咳得这么厉害……”后头半句话语势低落,犹如喃喃自问。
林杉挣身坐起,攥袖掩‘唇’又咳了一阵,咳意这才忍了下去。
陈酒见他不咳了,心下稍安,连忙站起身,将‘床’头堆叠备用的那套枕被挪过来,垒在他背后,让他靠坐得舒服些。
平息了咳意的林杉没有向吴择问询自己的突发病症,也没有想说安慰陈酒的话,他只是侧目看向室内那几名始终保持三步礼敬距离的‘侍’卫,微微气喘着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林杉的近卫,无论新旧,大多都很快养成了一种能对时间掌控得无比‘精’准的习惯,更何况留在屋内的这几名‘侍’卫,都是他所倚重、故而时常留心培养的亲从。为首的江‘潮’很快回禀了时辰,但刚刚回完话,他迟疑片刻,最终没能按住内心跳跃不定的那个忧虑,声音略低了些的提示道:“离天明不到一个时辰了,大人……是不是考虑改期出发?”
江‘潮’这话一出,稍微落后他半步并肩站立的另两名‘侍’卫脸‘色’都变了。虽然江‘潮’所言,也是他们考虑到并认同了的建议,但他们更为清楚的是,这种建议绝对会触犯林大人的某项原则。
不过,此时室内诸人里头,敢于这样触怒劝言者,恐怕也只有江‘潮’一人了。
就算不提三年前他以重伤之身,孤骑单行千里,连骗带诈也要跟着林杉来到北地的那件事,在后来的三年时间里,类似的事情他亦做过不少。为此林杉当然也动过怒、施过罚,但直至如今也没有真把他绑了扔回京都,这或可从侧面证明,林杉也许会接受他的建议。
然而事态的实际结果并没有这么顺利。
江‘潮’的话刚说完,林杉的脸‘色’果然略微一沉,但他并未出言斥责,只是在沉默了一会儿后,平静说道:“匪寨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该杀的杀,该缴的缴,都办妥了。”江‘潮’恭声回禀,半个字也不敢再提刚才言及的改期之事。禀事末了,他又提了一句关于出发与返回的时间记录。
林杉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些,淡淡地道:“把录事册留下,你们便都散了。距离出发时间只剩下不到三个时辰了,你们抓紧时间休整‘精’神。”…
他既然已经把话说到了这个阶段,江‘潮’知道,自己就算再斗胆一劝,也只会是徒劳无果。
江‘潮’只依言从怀中掏出一本薄册子,但并没有递到林杉手中,只是搁在屋内桌上,然后就告辞离去。
屋内只剩下陈酒和吴择两人,林杉一直微微绷着的肩膀松缓下来,压抑着又咳了几声,到了这时才向吴择问了自己的病况。
夜里身上忽起高热,这算是已经见惯不怪的旧症了。
林杉自己对此倒并不如何在意,他又握了握陈酒的手,以示安慰,温言说道:“我这只是小恙罢了,虽然来得突然,但祛得也快。倒是你,总这么熬心伤神,对身体大为不利,我看着也担心。”
陈酒从他略微生汗的掌心‘抽’出一只手来,探了探他的额头,再次确定之前的高烧果然退了,她才又轻吁一口气,柔声说道:“我也知道,你常常在夜里突起热病。但这次不同,一想到你即将要去的地方那么远,又是一路坎坷,连休息时间可能都无法保障充足,我怎能放心……”
“听出来了,你也在变着法式劝我。”林杉放开了陈酒的手,眼‘色’淡漠了些,“小小风寒罢了,岂可因此改了军令。”
坐在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解任御医吴择这时干咳了一声,为了缓和屋内有些紧张的言谈氛围,同时也是要表达自己深思熟虑过了的建议:“不若让吴某同行一段路吧,这样大家都能求个心安。”
林杉西行,除了居所里全部‘女’婢不可跟随,计划之中也将吴择排在外头,大约还是跟军机保密有关系。
征收川西‘乱’象,从练兵之始,对京都那边都将消息压得极紧。何况他这边离北国这么近,在起事之前,就一直担着防范监视北**方可能意图搅局的动作,保密工作做的更加滴水不漏,无关战事者全部会被排除在外。
所以林杉在听了吴择的建议后,虽然没有立即拒绝,但这不表示他就同意了,他只是沉‘吟’着道:“老‘药’师走之前已经留下的足备的常用‘药’剂,我的体质变成怎样,他比谁都看得透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