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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林杉在听了吴择的建议后,虽然没有立即拒绝,但这不表示他就同意了,他只是沉‘吟’着道:“老‘药’师走之前已经留下的足备的常用‘药’剂,我的体质变成怎样,他比谁都看得透析。”
这话的言外之意已然很明显了。
“吴某的医术与老‘药’师的确差之甚远,不过,吴某这次请行,其实为你治疗倒是次要目的。”吴择面‘色’不改,只是微微一笑,徐徐又道:“你是不紧张自己的身体,可你的那些下属虽然表面上很平静,其实心里都压着焦虑,我与你同行一截路,只当是给他们吃了定心丸。”
得了这话,林杉神‘色’一动,终于点了点头。
吴择亦是暗暗松了口气,接着看向陈酒,又言:“吴某也要劝陈姑娘一句,你大可不必过于忧心。如今林大人的体质虽说是较为虚弱,但这风寒之症也并非多么容易就能缠上身,今天这样的异状,说到底其实得怪吴某,昨天早晨脾气倔上头,实不该拖着林大人在松荫下耽搁太久,这才招致风寒侵体。然而凭林大人身边那些‘侍’从们的办事素质,断然不会出这样的差错吧。”
陈酒闻言微怔。
林杉则失笑说道:“吴医师言过了,昨晨也是我自己迟钝了。不知道照顾自己,以至于连累别人,实是我的过失。”
吴择哈哈一笑,然后敛容说道:“总算也让你自己承认了一次。”…
林杉恍然明悟过来,自己被人小小地摆了一道,但他只是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心里备着的话既然已经说尽,目的也达到了,吴择便不准备多逗留。他不是个愚人,知道眼下陈酒一定有许多话,还待与林杉独处倾诉,多一个人在这儿只添干扰。
伸指再次叩诊林杉腕脉,随后又叮嘱了几句,吴择便拈了个准备行程所需的由头告辞了。
陈酒站起身送吴择出屋,而等她转身回屋时,就见林杉已经披衣下‘床’,坐到了桌边,拿起刚才江‘潮’留下的那本录事册,正在仔细翻看。
陈酒知道林杉又在为公事劳神,若在以前,面对这类事她绝不会干扰,但今天情况有异,她忍不住劝阻:“现在这个时辰,正是夜里湿寒气最重的时候,你得休息,不能再熬了。”
林杉依然目不转睛盯着手中录事册扉页的文字书录,对于陈酒的劝说,只是随口应道:“不碍事,民困紧要。”
陈酒想了想,又道:“那你到‘床’上偎着被子看。”
林杉摇了摇头,目光从录事册上移开,看向陈酒说道:“酒儿,帮我磨墨。”
陈酒不再多劝什么了,依言从柜子里取出笔墨纸砚摆上桌,她负责磨墨,林杉则在洗笔铺纸。
林杉的字笔画细瘦,并不能称得上俊秀飘逸,但胜在书写速度超乎常人的快速。仿佛他自己也是不怎么追求字体之美,只当书写是一项本领,只求效率。
一砚墨汁,三张宣纸,铺满整张桌面。白纸黑字,整齐却又隐现狂野的墨迹,直至搁笔,首写的那个字还尚未干透。
站在桌边的陈酒不可避免看见纸上书写内容,也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叹道:“真的难以想象,一个匪寨竟可劫掠这么多财物。”
“越穷越抢,越抢越穷,早些年连京都也是这个样子。”林杉虽然对陈酒闭口不言西川的事,但对于此刻桌上摆的这件公事,他倒并不隐瞒,并且还略作了几句讲解,“只是旁观这匪寨的规模,不难推敲,沙口县衙对此应该早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敷衍行事。不过,凭一县之武力,对上这样的地霸,也是难做。”
陈酒疑‘惑’道:“县衙武力不够,还可以往上报都郡府求援呀。”
“问题可能就是出在了这里,县衙里定然存在匪寨的接应人,这样一来,恐怕就连一县主官也不敢擅自动作。”林杉话说到这里迟疑了一会儿,再才接着道:“这些贼匪怕是也没料到,会碰见我这样敢先斩后奏的人。然而地方上的安保问题,还得形成一套秩序章程去管。我这么做就有些像老‘药’师施‘药’,治效倒是快,但不够稳定温和。”
陈酒眼里的疑‘惑’更深重:“官贼一窝,县衙岂非形同虚设?”
林杉缓言解释道:“贼、官、兵,皆生于民,连贼都知道不能把事情做绝了,没有直接把匪寨建到县衙里去。换个角度看待此事,治理匪害,也需要调和为主,杀止为辅。昨夜因为我的一个命令,杀了几十个流寇,也等于是拆散了几十人户。如果前朝的连坐制没有在新朝被废止,昨夜之事牵连的可达上千人。百姓们寄望官府公正为民,但并不乐见这般铁血手段。前朝盛行连坐制时,民间上呈的案件反而少了,多数百姓宁愿忍屈受辱,指望大事化小,却间接使得有些罪恶糜烂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这样积累起来的民愤,哪是一个杀字止得住的。”…
陈酒忽然心生感慨,轻叹道:“即便做一个地方小官,每行一事都有着这般多的思虑顾忌。”
林杉扫了一眼桌上铺开的三张墨迹待干的纸,淡然一笑,说道:“所以剿灭山寨的善后事宜就扔给关北郡府好了,懒得再管。”
“你早该这么想了。”陈酒望着林杉的眼神渐渐细柔起来,“你偶尔能懒散些,便能多些闲暇。”
林杉若有所思地道:“等闲下来,倒又不知生活的趣味了。”
陈酒目‘色’一动,脱口即道:“你还有我。”
林杉微微怔神,时隔片刻,他脸上‘露’出冰消雪融的笑意,向前伸出一只手:“来。”
陈酒站起身走过去,眼里迟疑神‘色’一闪而过,然后她就施施然坐入他怀中。她尽可能表现出坦然自在,可是双颊还是止不住飞上两团嫣红。
自从离开京都东风楼,陈酒便舍弃了往昔惯用的脂粉浓妆。起初是因为心系林杉的伤病,怕那脂粉香引他不适,如此生活了两年,后来倒是她自己习惯了这般的素面朝天。
可是,能将欢场手段耍得无比娴熟的她,几乎忘记了,‘女’人能使男人真正心动醉情的,往往就是这若有若无、自然清新的体香。
嗯……还有些许酒‘花’香气。
虽然陈酒知道,现在的林杉体质有些变了,经受不起醇酒香气,所以她每次出入自家开的那间小酒坊之后,都会仔细沐浴一番,但只要有一丝酒香保留下来,此时此刻却恰好催化了两人之间的情愫。
林杉低头靠在陈酒肩上,像个孩子一样,将脸埋在那如光滑绸缎般浮升丝缕芬芳的乌发中,低语道:“有你真好。”
这一刻,陈酒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融化了。
可能是因为想到这样的幸福很快又要因为两个人的离别而割舍,哪怕这离别只是暂时的,她的心里又绞出了一泓酸楚滋味。
“若能一直这样,该是多好。”同样紧靠林杉肩头的陈酒心里忽起一阵难以抑制的悸动,在他耳后脖颈上轻轻啄下,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肩头一颤。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这应该是一次成功的撩拨。
但她却没能顺利收获期望得到的果实。
她的这主动亲近,的确也敲动了他心里的防线。当他自她肩膀一侧抬起头,目光向她注视时,他的眼里也多了一泓如融化了似的暖融之意。
然而他的温柔还来不及降临,就被一股咳意击垮冲散。
林杉忽然偏头至一旁,抑制不住地剧烈咳嗽起来。
陈酒心里刚刚蓄积起来的柔情顿时也被这撕心裂肺般的咳声扯碎,她双手有些慌‘乱’的推‘揉’着林杉‘胸’口,但好像并不能起到丝毫良好作用。她赶紧伸手去探他的额头,并不烫,但触指一片细密汗湿。
她慌神片刻后才想到从他怀里挪开身,以减轻他的负担。但她料不到自己刚刚站起来,他的情况似乎更糟了,咳得背都蜷了起来。
“三郎!”陈酒有些神智失措地唤了一声。
以前她也不是没见过林杉伤病沉重的样子,刚到北地的那半年里,林杉几乎每天都在生死线上徘徊,那时她也未见像现在这样方寸大‘乱’、意志空白。
直到林杉的咳嗽声渐渐抑止,她才算恢复了些许理智,当即喊了句:“我去请吴先生来。”便要朝外头跑。…
不料她才刚转身,还未来得及迈出半步,她的一只袖摆就被身侧探来的一只手握住。
跟着咳得沙哑了的声音传来:“不必。”
陈酒愣神转身,就见林杉喘息着又道:“咳上一阵……也就好了……”
看着他的额头冷汗如雨,连额角的一簇头发都已被濡湿,她心疼得秀眉蹙起,急忙又退了回来,从袖子里取出丝帕,仔细替他擦汗。
汗湿拭尽,整块丝帕竟都‘潮’软了。
陈酒把手探进他垂着的衣袖里,握了握他的手,手指还是如往常那样不太暖,但手掌是热乎的。
“还是回‘床’上躺着吧!”陈酒再次劝道,并且她这次劝说的语气虽然柔和,但实际上言语间不再给林杉留有选择的余地,“事儿都做完了,余下的我来收拾,你偎在被子里看着,我有什么没做好的,你动动嘴皮子就行了。”
而面对这一次陈酒颇有些强势意味的劝阻,林杉倒没有再推拒了,此刻他也确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状况又有些反复。
陈酒扶着林杉坐回‘床’上,刚替他掖好被子,就听他压抑着气息说道:“酒儿,我想喝些热的。”
陈酒这才恍然记起,林杉自从昨天下午在躺椅上睡着以后,直至此时水米未进……她不禁在心里连声责怪自己太大意。同时她再次心生烦扰,只觉自己最近这几天不知是怎么了,情绪不时失控,心神游走得厉害。
就在这时,她听林杉又补充了一句:“白水就好。”
陈酒知道他之前身上突然高烧起来,现在虽然退热,一定口干舌燥得厉害,但除了去厨房烧开水,她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再吃些粥吧,我去煮,很快就好了。”
“不必了,吃不下。”林杉摇了摇头,“你别去得太久。”
陈酒怔然“哦”了一声,直到走出‘门’外,她才有些迟了的意识到,他那句话里可能包含的第二重意思,柔肠辗转,无比受用。
目送陈酒出屋,林杉磕目等待了片刻,直至‘门’外那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完全消失,他忽然睁开眼,推被起身,趿了鞋走到‘床’边一樽立柜前,打开一面柜‘门’,从里头提出一只匣子。
这匣子扁而长,他带在身边已经有十多年光景,他熟悉、且无比珍视。
因为这匣子是活在他记忆中的那个‘女’子早些年送给他的礼物,并且无论是这份意义,还是匣子自身材质,这个世界上都再难找到复制品。
身为匣子现在的主人,连林杉自己都解释不清,在三年前京都林家老宅的那场灼炽可化金焚石的大火中,这匣子居然只被烧脱一层表皮,内里宛若一体的机簧构成丝毫无损。
匣子原来灰‘色’的外表被焚化之后,变成了纯粹的银‘色’,这似乎就是匣体的本质。但林杉在很早以前就以各种手法察测过,这匣子的本质,连‘精’铁都算不上。
但是高温焚烧还是对这奇异的匣子造成损害,只有常年将这匣子携带在手边的林杉能清晰察觉到,如今这匣子已经变轻了许多,只是不知道它到底损伤在何处。
然而只是见着匣子起了这些外表看不出来的改变,已经令他极为舍不得。
………
手一抖,差点传到公卷里面去了,抹汗。。。……4877+dsuaahhh+48683……》
1007、主动
在北地的这段时间里,林杉与远在数百里外的一组几度快信往来,耗费了半年时间,才搜集到一种他较为满意的金属炼化材料,给这匣子重塑外表。。更多最新章节访问:щш。shuhāhā 。但实际上他仍没有把握,这样的金属表层能不能对匣子产生有效的保护作用,如果再遇到类似三年前的那种高温焚烧,这层炼化材质能否抵抗得住。
林杉隐隐有种意识,当世无法找到与这匣子匹配的材质。就连他颇费了一番‘精’力搜来的炼化金属,同等的体积,重量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