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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过,阮公子还只是一位将满二十岁的年轻人,他能做的事。可比时下许多同龄男子强大不少。”
莫叶语气恭敬地道:“时间与阅历的积累是最难速成的学识,往后我家义兄还有许多地方要向余伯父学习讨教。”
递出邀请帖后,称谓毫无前兆地变了。雅舍中的谈话气氛再次缓和了许多,多了些长辈与晚辈之间的顾惜融洽。
余用哈哈一笑。精神上一松缓,往昔常年在街边摆茶摊养出的些许市井气息便也流露出来些许,他笑道:“女子之中难有像莫姑娘这样姿态大方却又做事严谨者,看来好女子都被阮家小子搜去了,不止是莫姑娘,叶家正名兄那位多么宝贝的女儿,也被他给拐跑了,真是羡煞旁人。”
坐在余用侧后方的许二闻言忍不住干咳一声。
余用回过神来,连忙致歉:“冒昧了,冒昧了……”
对于在感情经历上还一片青涩的年轻男女来说,余用刚才那番话里的“搜”“拐”二字实在是用得有些不雅。莫叶闻言也是眉梢微微一跳,但见余用忙不迭地道歉,她只觉得说不上什么了,有些牵强地一笑了事。…
眼见余家的事情也已办得差不多了,莫叶没打算再多作停留,凡事要分轻重缓急进行,手里还有两张帖子要送出去,怠慢不得。
当下就与余用作别,莫叶自桌边起身,便要离开。
然而她还没走出几步,又被余用忽然来的一声唤给喊住了。
莫叶转过身来,就见余用一抬手使了个手势,支走了许二,他的脸上神色微凝,似乎有什么事想说,又心怀顾虑难言。
“余伯父是不是遇上什么难办之事了?”莫叶想起余用刚刚登上楼来那会儿,脸上似乎也有这种凝重情绪,意识到事态蹊跷,顿声片刻后,她又轻声问了句:“若有什么地方小女子能帮得上,余伯父尽可直说,小女子虽然不才,倒能自信做好跑腿带话这份差事。”
莫叶推敲出来的一番话似乎正好撞上余用的心事,他闻言微怔,之后很快又是释怀一笑,说道:“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这个提醒,不知该不该由余某来说。”
提醒?
莫叶将她自余用话里挑出的一个词默然在心里重复了一遍,表面上虽然一言未发,但眼神中已有质疑浮现。
余用注视着莫叶的双眸,稍许斟酌过后,他缓言开口说道:“近段时间,关于帝京,除了商界的事,阮洛有没有对你说及别的事情?”
雅舍内的言前称谓第二次发生改变,随着余用开始直呼阮洛名讳,莫叶也已经明显感觉到,她刚才察觉的事态之蹊跷渐渐变得有了严峻味道。
“近几日义兄除了忙于商事,便只有操心加冠大礼的事情了。”与刚才面对许二时的态度不同,此时的莫叶虽然也相当于什么都没说,但确是实诚回禀。
“这不对啊……”余用纳闷地抬手捋了捋下颚短须,沉吟着道:“实不相瞒,在回这里之前,余某受陛下传召,入宫谈了一些事情。”
余用这话一说出口,莫叶眼前顿时浮现出刚才许二询问她时的眼神,以及在窗外街上跑步前行的那一长队军士的身影。
——难道京都真的要发生什么大事?
………(未完待续)
1038、太突然
…
“也许陛下肯定还是要传召阮洛谈这件事,只是择时先后的问题。”余用慢步行至雅舍门口,将门轻轻关上,轻声接着又道:“你应该知道,经商的基础就在于时局必须稳定。虽然也曾有靠国难发财者,但那就如行走于刀尖上,虽风景独占,却左右都是悬崖,稍不留神就会坠落,所有家资沦为别人所有。这种商道并非正途,难得走远。”
莫叶有些难以相信地失声问道:“余伯父的意思是,时局要变?”
“这尚且还是未确定之事。”余用抬起沉思微垂的目光看向莫叶,“要打仗了,只是战地离京甚远,我等京商本来可以不必担心,然而今天陛下却传召了在下,叮嘱做好准备。”
最近京都一如往日那般太平,所以莫叶还是有些难以相信余用此时说的战事。不止是她,想必在现在京都的这种宁和环境下,这件事说给别的城中居民听,也是难得有人可以立即接受。
然而战事于外消耗的是军士武力器械,于内损耗的实是国力财库,听余用所说,陛下此次传召,是嘱咐京商做好准备,如何准备不言而喻,这事又不像是假。
看着莫叶脸上那种明显还接受不得的表情,余用也没打算再就此事赘叙,只在接下来说出了自己对于此事真正顾虑的地方:“陛下叫我只管揣着他嘱咐过的事,勿论别人,他自有别的安排,所以我本不适合做这个传话人。但余某实在有些担心,得知陛下似乎还未传召阮洛提及此事。余某愈发放心不下,就擅自主张了。”
话语微顿,他才接着又道:“你是阮洛身边近人,我也只是对你才会说这些话。你且注意,近几天如果陛下也召见了阮洛,你就当余某没说过今天这番话,若未召见。不论是不是陛下事务繁忙忘记了。还是确有什么别的安排,希望你会斟酌好了再提醒阮洛一声。”
从余用的这番话里头,莫叶感受到了他的好意。同时也还感受到此事的确存在颇多变数,不自觉间眉头微挑。
但她很快又收束起了心中诸类思绪,恭敬向余用揖手:“多谢余伯父提醒,小女子谨记了。”
“嗯……”余用若有所思地沉吟一声。然后轻轻摆手,道:“就说到这里吧。四月十六,咱们再见。”
莫叶微笑点头:“好。”
余用没有再说话,一探手就又将刚刚关上的门推开,而正当他欲拾步迈出时。莫叶的声音忽然又传来,他步履微滞。
“余伯父。”莫叶迟疑着开口,“刚才您所说的战地……可知具体在什么地方?”
“大青川。蛮匪纵横之地。”余用目光平静地直视着莫叶,“你可知道?”
“我……”初迎余用的目光。莫叶还有些心生抗拒,差一点就要习惯性表示自己的无知。然而这种心绪只在心里停留了片刻,便被她掰翻了。虽然她最后还是只说了四个字,只改了一个字,但她的语境已经发生很大改变。
“我知道了。”
说出这四个字时,莫叶心头那些难以置信、忐忑、质疑的情绪全都不见了,她甚至觉得有些高兴。
因为在大青川的战事启动时,似乎能为她提供某种寻找的可能。
如果征川战事用的是师父的那一套筹划,那么会是由谁为主帅,纲领全军?
那些错综复杂的战线分布,还有那些进行过露伪藏真加密处理的解译,会由谁来领会和凭其发出指令?…
师父走得那么突然,很有可能还来不及交托解译……又或许他已经备好解译,但不知道有没有逃出那场大火的洗劫。
师父曾说过,如果这世上有谁能看破他那套对文字加密的规律法则,便只有他那位同门师弟一人。但是师父寻找他那位师弟已经多年,一直也没有寻到丝毫踪迹。
难道自己的这位师叔可以这么凑巧在这个时候出现?难不成还有托梦召唤这种联络方法?玄乎!她不信!
还有前些天自己被诱进统领府,在那间古怪的书房里关了一整天,此刻想起来,也是大怪事一件。那天要不是自己后来忍不下去了,尝试翻了房顶后成功走人,还不知道会被继续关多久哩!
被关之事的原因是莫叶最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但又一直思考不出个所以然的问题,此时她突发奇想,将其与征川战事联系到一起,倒能嗅出一点味道了。
难道正是有人防着自己知道征川的事,才会提前想将自己关起来?这事勉强可以说得通,因为只要阮洛知道征川战事,差不多就等于自己也能知道了。
可如果说通了这一点,顿时又会冒出更多处说不通的地方。
如果自己失踪,阮洛不会去找么?至于究竟是什么人要防着自己,才会考虑把自己软禁起来,这事就更玄了。谁知道自己看过青川作战图啊?谁能料到自己一个小女子会因为某种目的而有兴趣去那种修罗战场凑热闹?
除了一个人,莫叶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能把她的心思性格琢磨得这般清楚。
而这种假设,正是莫叶在听说战事将起后,不忧反喜的原因之根本。
这可真是百般心思皆因牵系一人。
告别余用,离开余家茶馆,慢步走在大街上的莫叶脑子里一直盘旋着的,就净是这些问题,她因此也是越走越慢。如此直到又有一队跑步行进的枪矛兵经过身边,脚步整齐而沉重,才将她的精神从脑海中周旋着的那些琐碎念头中抽离出来。
如果是战事用兵,不应该由都城内部守卫的军卒支援兵力啊?!即便一定要动都城守备的兵力,也该是调拨城外驻扎的那批军卒,常驻城内对都城街巷分布无比熟悉的城卫们,还是比较适合继续留在城内守卫帝京。
但若留心观察这些跑步行军向城外而去的军卒。又不难发现他们身上的冷刃寒甲之势,似乎与平时常出现在巡街活动中的那些城卫们不同,这些清一色持长兵器的军卒似乎更适合去远征。
这到底摆的是个什么谱啊?
莫叶忽然觉得有些遗憾,刚才在茶馆楼上,她本来有大好机会从余用那里多打听点消息。
不过,她的遗憾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就又自行消散,因为她忽然又意识到。战事之详尽。陛下未必愿意跟余用这一介商人多说。朝廷有专部筹划战事,自有良将待命,余用作为一名商人。还是得做好自己的本份即可。而自己若真关心战事,想从余用这里打听,那便从一开始就谋偏了。
如果自己一定要探得些与征川战事有关的具体讯息,或许伍书是一个比余用更适合开启的消息源。
只是……
一念及此。莫叶才意识到,她这几天净想着帮阮洛准备加冠大礼的事情。已是连续多天没有碰见伍书了。
而回想上一次见面时的场景,着实有些古怪。是他领着她进的那处书房,她已经不告而别几天了,房顶留下的那个洞应该很明显。可至今他那边什么动静也没有。他既没有来向她道歉,也没有再将她抓回去,仿佛这件事未曾发生过。…
如此折腾。这叫什么事?
从被关的时间上来看,他这么做的目的像是要软禁自己。但从事后他的态度看来,又真的只像是他的一次疏忽,忘了自己被搁在那间生人少入的书房,所以才迟迟不放自己出来——那间没有铜墙铁壁的书房并不似能禁得住一个人。
但莫叶又真的有些难以相信,伍书也会犯这类错误。
最近这半个月,他的行为习惯明显变得有些异于往常了。
难道是因为他要被提升任职的原因?
会不会今后都不再像以前那么容易碰面了呢?
话说回来,这几天他都忙什么去了?整个人跟消失了似地。
莫叶伸出食指揉了揉额角,然后又摊掌拍了拍额头,目色渐渐坚定起来,在心中暗道:或许只有亲自去大青川那边看看,就什么都能明了确定了。至于离开京都的理由,恰可以借前些日子石乙建议的事,与他一路同行。在京都安居三年,步履从未出过这座城郭范围,出去走一走也许真会有不一样的获知。
思定此事,莫叶收束好心情,精神重归送帖子的事情上。
翻了一下匣子里最后两张请帖,莫叶选定了先去鲁家,行路步履终于快了起来。
……
正如余用在晌午时分面对莫叶所说的那番推测,皇帝陛下不是有意要瞒着阮洛不说征川战事,而是陛下挑了时间,要单独与阮洛秘谈。
事实上在余用前脚离开皇宫之时,南昭皇帝王炽后脚就微服离开重楼宫殿,只带了两个布衣简装的武卫随侍身畔,转出几道街巷就直接走进了一家书店。
王炽在这个时间点与阮洛见面,也是想顺便与他一道吃个午饭,这对他来说恩宠以极。王炽慢于余用一步,过午之后才准备告诉阮洛征川战事,这不是因为忽略,反而是重视的表现。他要对阮洛说的,远不止对余用说得那么简洁浅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