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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刚才骆青写信的时候,那名郎中已经向他介绍了江潮的伤势情况,以及在休养期间要注意的事项。说实话。对于江潮此人,骆青和柳生是没有一丝印象的。并且,正是因为他们大致算是“自己人”,偏偏又对彼此感觉十分陌生,想到即将要接这样的人回组里照顾,骆青在掀开车帘的前一刻。内心还稍微有点不自在。
然而,当他掀开马车门帘,目光刚投入车内,他不禁怔住了。
车内没有人,只见车板上留下了用刀尖刻出的八个字:“别来找我,我会活着。”字迹有些乱,似乎是匆忙所致,又约摸可以推测,是刻字人身体带伤导致手腕不稳。
因为不想打搅骆青与他那边的人交谈,燕钰一直站离得老远,到了这会儿,他也意识到不对劲,快步走近后,知道第三辆旅车里的人不见了,他的脸色顿时也变了。
深思片刻,骆青对燕钰说道:“如果江潮地离开,连燕少当家带的随从都没有惊动,很可能他也是刚刚才走。此事燕少当家无须挂心,我会亲自带人去寻,也请燕少当家这边将此事暂时瞒过林大人。”
“暂时也只能这样了。”燕钰叹了口气,“这辆车上的病人,近几天一直处于长时间的沉睡之中,所以我就没有太过频繁的来探视,说到底,还是我的疏失之错,希望你们能尽快找到那位病人。”
“燕少当家切莫自责,此事终究是我们给你惹了麻烦。”骆青向燕钰拱手,致谢亦是致歉,而他接下来说的话,则有了道别的意思,“我们如果能早一些来,或许不会有后头这些事。现在时辰已近午,未免耽误贵商队的计划行程,我等一行,就不再继续停留了,就此拜别。”
燕钰揖手温言道:“若有什么需求,你们尽可以向我家商队索取,准备好了,再启行。燕某祈祝你们返行的路上一切顺利。”
骆青与柳生一齐,再次拜谢。
很快,骆青带着两名下属,从燕家商队里分流出两辆马车,缓缓行入官道。除了带走两辆马车,负责陆生那车上的治疗事宜的御医也随车走了。
这御医虽然因为京官自审的事,被查出私自在家炼药的犯纪过失,但在三个月所谓的闭门思过处罚结束后,他大抵仍是可以回到太医局的,所以不能随林杉一路一直到目的地了。他跟着骆青一行人去二组驻地,辛苦一两个月,即是要回京的。
除了赶车以及护送需要两个人,骆青一行人里头,其余八名下属则骑着马在林立的土丘之间分布开来,并且以极快的速度散开于四野。
土坨镇周围的地理环境最大的特点就是土丘如林,反而是没什么树木。在这样的环境里,要躲藏一个人,难易程度还是取决于找人的那一方。掩体只是长满草皮的土丘,土丘虽大,却很稀疏,如果是骑马去找,应该不难。
燕钰没有派出商队里的雇工帮忙寻找,除了因为骆青先前的那番话,已经等于是在提前婉拒的意思,也还有燕钰自己的考虑。
这一趟走商,在两地间输送货品的事是小,主要且重要的任务,还是送几个人。想着只要再把中间那辆车送去下一个目的地,这趟行程就算任务达成,燕钰稍微松了口气,终于向自家商队发出启行的命令。
在燕家商队启行之初,还未走出多远时,商队中仅剩的那辆旅车之中,以自己的身子作为靠垫,让林杉可以靠坐的九娘忽然感觉到,有一种濡热侵入自己的衣服里。她下意识伸手往那处濡热的地方摸了摸,待她抬起手来,看见了手指上淡红色的液体,她禁不住惊呼出声,又很快抑紧了唇。
车内一直留守着一位郎中,他闻声立即凑近了身。
这位郎中,即是因为私自贩卖太医局过期药材而被逐的太医局九位御医之一。但恐怕无人知道,他被逐的罪名,其实是被皇帝故意盖上去的。只因为他的医术之高,在太医局里仅次于医正大人,甚至还略高于叶正名。
当然,这件事说到底,为的是一个令这名御医也觉得,他值得去做的事。
。(未完待续。)
1145、守静
…
林杉决意要离京,总需要有个本事高一点的郎中紧步跟着照顾。皇帝有些不放心脾气古怪的药师廖世,但他自己的二儿子离不开叶正名的照顾,若要派动严广,他年纪也大了,恐怕不适合去北边那种苦寒地。于是思来想去到最后,陪着林杉去隐居疗伤的任务就落在了这位御医的身上。
九娘向那御医伸出手,脸上焦虑的神情更深重了,“医官,这是怎么了?”
在林杉刚刚与皇帝商议完事情,忽然陷入昏迷时,皇帝立即派人请来严广施治,同时,在严广为林杉治疗的时间里,他沉默陪同在一旁,还考虑了一个新的问题。
林杉养病期间的起居生活,终是需要一个心思细腻的人照顾。但他身边没有女眷,皇帝一时也无法从宫里找到他信任的女子担任此事。毕竟这项照料工作,不是只需要心细就够了的,可能陪着林杉远行,这一去就得去一两年,为了对他的最终去向保密,同行的人可能一直不能回乡,谁能做到如此?
皇帝最后还是把目光投向了东风楼。此楼原本只是风月场所,十多年前他初次微服来到京都,与林杉一起在楼里喝花酒,眼前有莺莺燕燕携着阵阵香风行过,俩人却都没有想那旖旎事,只因为他俩还带着一个女扮男装的叶子青。
然而,楼中的风月媚景实在太惹眼了,随处可见玉臂酥胸,胭脂点点,丝竹缕缕,娇笑幽浅……若待久了,正常男人都容易有些把持不住,要如何才能不在叶子青面前显露呢?
这位奇女子居然会好奇想到来青。楼戏耍!她改扮成一位唇红齿白的美少年后,竟惹得楼里姑娘频频回眸。她是有备而来,待在楼里倒是一脸无所顾忌,偶尔还会调戏一下路过的妖娆女子。惹得她们的娇笑声更为放肆,挥着丝帕要来勾人,这可为难了身边两个真正的男人啊!
必须要想办法转移注意力!
于是最后,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契机。三人虽然沉浸在奢靡芬芳与娇嗲女儿声的环绕之中,却悄声议起收编青。楼作为谍报集合地的森然计划。
自那天之后,没过多久,那栋青。楼先换东家,再换门牌。楼中女子也在换楼主那天,由三个陌生的年轻人进行关门筛选,内部格局重定,做出了一个对青。楼而言很大胆的变动。
多年过后,很多事都变了,唯独楼中最初留下的那十几名女子,除了数年前病死一位,近几年又增了一两个新人进来,当初筛选出的那十几个女子,如今也都还是那原来的一批人。
能够十余年始终如一的待在一个地方、凝聚精神对待一件事情。这样的人所拥有的恒心,或者应该说是忠诚信用,已经算是能超越常人了。而且东风楼没有定绝对命令不允许楼中女子自行离开,在这种前提下,能自愿留下来,沉淀了十余年感情的人,更是要比寻常宫女可靠。
并且对于林杉而言,九娘又是一个超越其余楼中女子的存在。
或许,如果酒娘不是在入了青。楼以后,而是在她还做卖酒姑娘的时候碰上三弟。三弟最终会娶她为妻?
或许三弟也没有嫌弃她的意思,只是碍于他那师门的规定,才有些“不近女色”?
不、不,什么狗屁师门规定。只要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总有需要女人的时候,三弟不是对酒娘没有感情,只是他心里先走进了一个叶子青。
……
拂去了纷繁的陈年旧事,禁宫深处的一处寝殿里,皇帝看着林杉醒来。他心里松了口气,也做了个决定:林杉离京,须把东风楼里的九姑娘带上——林杉对此也没有半句不同意的话。
于是,在林杉随同燕家商队离京时,密闭的车厢中,除了留守有一名御医,还有近乎一路充当靠垫的九娘。
林杉的后背全是烫伤,腹侧又有一处较深的剑伤,肩膀上的那个窟窿也是伤得够呛,在缓慢前行仍抑制不了微微颠簸的马车里,他无法平躺下来,一直是保持着坐靠的姿势。九娘便背靠着一面冷硬的车板,充当隔在车板前的一面软垫,让林杉靠在她温暖柔软的胸脯上,以此减少一些颠簸引起的反创。
刚出京那会儿,林杉的身体状态还算稳定,虽然处于半睡半醒的状态,但廖世来看了几次,都说无大碍。
但廖世昨天中午离开了商队,单人独骑狂奔离队的他说是要回家拿药,到了下午,林杉的情况似乎变得不好了,一觉睡过去,中间就没有再醒过。
林杉在昏睡期间,鼻息还算平定,但因为廖世还未回,面对这种情况,九娘还是极为担忧起来。虽然伤痛都在林杉身上,但她绷紧着心弦陪着他熬了一晚上,额头也焦躁出了好几个火泡。
……
车中御医盯着九娘手指上沾染的淡红色血水,他迟疑了一下,又伸出自己的一根手指拈了一点,凑近眼前仔细看了看,然后轻声说道:“不碍事的,可能还是车辆颠簸的缘故,熬过这一两天就好了。”
九娘的眼中流露出将信将疑的神情,她犹豫了片刻,然后扶着林杉的肩,身子稍微后倾,往他的后背看了一眼。这一看,她顿时如吓丢了一道魂,眼泪瞬时间淌满两颊。她盯向那郎中,咬着嘴唇抑低声说道:“他现在整个后背都是这样,这么严重,你觉得也不碍事么?”
那御医迎着九娘逼视过来的目光,他的目光没有偏避,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最终只是无声的叹了口气。
见那御医无动于衷的样子,九娘禁不住攒紧了手。感受到手指上那抹濡湿渐渐在手心冷却,她的心也是感觉到一丝沁骨寒意,压抑着嗓音又说道:“不能再继续这样走下去了,必须先找个地方停歇几天,他身体里的血不能再这么继续流失了……都没色了。”
她这话刚说完,忽然感觉沉沉紧靠在自己身上的这个伤重男子动弹了一下。
她顿时收束起心神,垂眸看去,就见林杉已经苏醒。他仍然没有什么好精神,眼皮半磕着。没有什么血色的干裂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是要说什么,但末了只是压抑着咳了两声。
从昨天午后就一直处于沉睡状态,到了此时终于醒来。虽然他的伤势丝毫没有因为睡了这么久就好上一点,但当九娘的视线触碰到他的双眸,她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欣喜。然而她的喜悦没有持续多久,就又黯然下去。
林杉抬眼看向九娘,只一眼。即看出了她眼中的那抹哀伤。
他很快又垂下眼皮,并非他不喜欢看那一双每每看向自己,就会敛满温柔的眼眸,而是他此时实在是太累了。只有在生命亏损得这么严重时,人才会清晰的感觉到,只是想用眼神来表达自己的心情,都是那么费力,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之前骆青与柳生走到车门口时,他其实就已经醒了,但负责另外两车上伤员治疗工作的那位郎中说的话。他觉得一点也没错。现在他丝毫不想花力气在说话这件事上,哪怕迫切希望见他一面的,是无比忠心与信任他的那两个得力下属,现在的他也打不起精神去招呼。
也不知道廖世那怪老头给自己用了什么奇怪的药,身上的伤是没有再感觉有多痛了,但是整个人宛如漂浮在云间,已经分不清楚肢体与五官会这么反应迟钝,到底是因为身体太虚弱,还是被药物控制了的缘故。
那天刚刚被京都府赶来救火的官兵抬出小院时,他虽然神智混沌。但周身各处创伤传来的痛苦,让他至少还能清晰认识到,自己还活着。然而现在他的自我感觉,倒真有些像肉ti已死、魂魄飘悬于半空中了。
攒了点力气。抬手搭上九娘的手腕,林杉声音微弱的开口:“酒儿……放心吧……”
虽然他说着安慰别人的话,但那个被安慰的人却像是丝毫受用不到,并且惊怕的心绪更加起伏难定了。
九娘见林杉的手伸过来,自己也连忙探出手,握住了那有些失了后继力。将要垂落的苍白的手,紧紧攒着。待再开口时,她的声音已经变了调儿:“三郎……你……你终于醒了。”
她怎么能不担心呢?林杉的话,只会令她更担心!
密闭性相比于另外两辆马车,已经近乎一座囚牢的马车上,还架有一墩极小的炭炉,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