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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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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廖世斟酌了片刻后才说道:“莫叶服药的原因是因为五年前,她还没出生的时候,因为怀育她的母体中毒,所以这毒素也残留在她的体内,要不是当时同样还没出生的她的同胞哥哥——也许是弟弟——将那毒素吸去了大半,她可能一样要胎死腹中。”



  廖世说到这里顿了顿,才面露难色的继续说道:“你得体谅一下我的难处,莫叶中毒的事毕竟不能到处宣扬,所以这么些年我只能靠自己琢磨,最后得出的办法就是用药替她重塑体质。所以她体内带毒生活了五年,就需要五年时间用药调理身体。”



  林杉沉吟道:“这么说来,她若等到六岁时才发病,就得用六年时间调理,七岁发病,就要连续服药七年,这般推算?”



  廖世点了点头,又说道:“所以我认为她五岁发病,或许并不是件坏事。按照服药计划,完成治疗后她也就十来岁,这残毒缠身的事,不会对她的人生造成多大影响。若是等到七八岁或者更晚发病,那可就糟糕了。”



  对于廖世庆幸的事,林杉的脸上并未表露出一丝喜悦之情,反而见他眉敛怒意的说道:“那你为什么不想办法早点让她体内的残毒发作出来,那样不是可以早些接受治疗么?”



  廖世摇头道:“这样的办法我也推想过,但这毒素并不是她直接吞服的,而是跟随母亲体内的营养传递进入她的体内。说直白点就是毒素进入她的四肢百骸,需靠她自身的身体成长自然的表露出来,才有利于药物的治疗。若用人为的办法催毒发作,只怕会做得不彻底,而像这样缠~绵于人体元气中的毒素,即便用药也是调理为主,散毒为辅的。在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就用药,只怕做不到调理的效果,反而伤身。”



  听廖世这么一解释,林杉似乎想起了什么,心绪冷静下来一些。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轻轻叹了口气,似笑非笑的说道:“是啊,丫头自己也说过‘是药三分毒’,这事真是急不来的。”



  廖世见林杉没有发火的迹象,心里也安稳了一些,又安慰他道:“这是我犯的过错,这么些年我一直非常自责,所以她的药我用了几年的功夫才配制完成。我向你保证,只要按照我说的方式按时服药,五年之后,她不但可以完全扫除体内的残毒,并且这一生,体魄都要比一般人强健,绝对可以小病不侵。”



  林杉双手撑在桌上,眉头皱了皱,旋即说道:“五年不算长,也不短。那孩子现在虽然才五岁,可是脑筋灵活得很,以后的日子不禁要令我担忧。”



  廖世忍不住提醒道:“这件事我看最好还是告诉她实情。”



  “这事我以后会找机会告诉她的。”林杉说完沉吟了一下,然后他望着廖世问道:“那药真的很难喝,叫一个才五岁大的孩子每天喝那种东西也真够残忍的,你就没有办法让那药容易入口一些?你不是最擅长做药的么?”



  廖世眼含歉意的说道:“一直以来我都想着怎么样让药效达到最佳,一时倒漏算了服药的人只是个孩子。不过改良药剂这事还需要时间。”



  他说完后见林杉许久都没说话,终于忍不住要提心里挂了许久的那件事。只是在开口之前,他还是有些不安的搓了搓手掌。见林杉扫了他一眼,他这才连忙‘呵呵’一声开腔道:“是这样的,等到一天一夜过去,等我证实那药没有在孩子体内发生不良变化后,我就要离开这镇子了。”



  林杉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笑容,缓慢的开口说道:“你知道么,若不是我认识你也有些年头,我可能会怀疑你此举的别样用意。”



  廖世盯着他脸上的笑容,斟酌了许久才干咳一声说道:“你别用这种眼神看我行么?你是知道的,我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在这个地方待了五年,就是对我施用的最严苛的酷刑。你若让我再在这一个地方待五年,我绝对会疯掉。。。。。。如若你以后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你也不想见着一个只剩不停自言自语能力的老头了吧?”



  林杉见他这副模样,离开了桌边慢步走近廖世身边,伸出一只手随意的搭在廖世的肩膀上,淡淡说道:“面对你为我们做的这么多事,用心竭力,我只是想对你态度好一点,难道我笑起来也这么让人觉得害怕么?”



  廖世摇头叹息道:“不是你笑容可怕,是我做了亏心事。”



  “只要那孩子没事了,以前你做的那些事就算一笔勾销,我想这不但是我希望的,也是她母亲希望的。”林杉用温和的语气说到这里,略微一顿,用手轻轻拍了拍廖世的后背,他才继续说道:“廖叔叔,今晚就不要回你那屋子了,我们好好聚一餐,明天你便离开吧。”
(023)、叫一声爷爷,我不愿。
  虽然廖世的个人爱好不是美食,但今晚在林杉家吃的一顿晚饭却是觉得格外开怀。令他觉得舒服和高兴的不是美食给他的舌头和肠胃带去的滋味,而是这么些年,他的心里终于放下一件令他一直懊悔的事。



  人就是这样一种奇怪的动物,一个眼神一句话可以刻骨诛心,却也能给人带来无形的力量,林杉的一声‘廖叔叔’打开了缠在他心头的一把枷锁。



  不过廖世依旧能十分自律的没有贪杯,除了顾忌到酗酒会让人的感官判断力迟钝混乱,从而影响他以后对药剂轻重的精密控制力外,主要原因还是因为他不想第二天因为宿醉而拖住离开的时间。



  但他却在席间高歌了一曲。



  廖世的嗓音在说话时就带着些许沙哑,一旦亮开嗓子唱歌,那沙哑便被扩大了几倍,犹如老汉拉锯般粗糙中带着刺头儿。音调也洒脱过了头而变成完全走调,宛如乱风中颤抖的窗户纸,引来林杉的几番带着玩笑意味的暗讽。这倒是让莫叶有些吃惊,最后因为廖世那让人觉得滑稽的表演而乐呵起来,一时也忘了廖世为她配的那副难喝的汤药。



  次日早晨,大家伙一同吃完早饭,廖世便带着林杉为他准备的一点行礼,准备出发了。



  送廖世到门口,林杉从袖囊中掏出一只信封递给廖世,然后解释道:“我在你包袱里放了几张‘四海钱庄’的银票,此银票可以在全国兑现。在本地,也就是川州,可以凭票直兑,出了川洲便需要这信封里的印鉴。”



  “我又不缺钱花,你知道我的药是卖得最贵的。”廖世并没有伸手去接那信封里装着的印鉴,一边说话一边卸下肩上的包袱,就准备拆开包袱找那银票还给林杉。



  林杉见状,将手中的印鉴硬塞到廖世手中,然后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不是真不缺钱,不过我真怀疑这五年里,你是不是一副药也没卖出去。你把药价定这么高开药房,只是为了有一个说得过去的身份到处寻药,却又用药价将那些会打扰到你配药的人拒之门外,因为就如你说的,你并不想做济世的大夫。五年了,就当我为你支付一点工钱吧。”



  林杉说到这里覆手于廖世的手背上握了握,让廖世被迫将那印鉴握住,他才又说道:“如果你觉得不需要,等你真不需要的时候再撕毁它也行。只要不兑现,我的银子一点也不会少,而这几张纸留在你身边,我却能放心许多。银票多了不沉,却不要在需要的时候找不着。”



  林杉说的话倒是句句真实。‘四海钱庄’实际上是昭国的一位皇商做主开办的钱庄,也是昭国唯一一家可以跨国兑现银票的钱庄。‘四海钱庄’的银票是经过特殊处理的三层纸皮混合物,但依旧是可以撕碎和烧毁的纸质物。而印鉴则是‘四海钱庄’独家发行的一种金箔,上面有存钱人的印章和笔迹。



  一名储户需要达到一定的银钱储蓄,才可获得能在全国兑现银票的印鉴证明,否则银票只能根据其排号在存储地的钱庄兑换。若印鉴丢失,由储户申报,存在‘四海钱庄’的银钱会锁定半年,半年后该储户在钱庄所有的存取信息都会被更改一遍,原来的票据印鉴全部失效,由新的票据印鉴代替,以此来避免他人冒名取用银钱。



  所以储户在一般情况下都会使用当地银票,除非是要外出游历是不会直接拿印鉴兑现银票的,只会使用印鉴批量更改异地银票排序号,使异地银票更改为本地银票使用。因而,林杉将印鉴给了廖世,抛却信任问题不说,表面看来实则为一桩杀鸡用宰牛刀的事。不过他显然是不想知道廖世将要去哪里,所以就没有提前用印鉴将银票改号,而是将印鉴交给廖世,由他自己决定。



  廖世愣了愣神,被林杉握住的手就那么定着,也没有表示是不要还是要。



  这时就见林杉抽回手,他摸了摸下巴犹豫道:“我倒是忘了,这钱庄是那家人的生意,如果你用了他家的银票,岂不就等于暴露了行踪?要不我还是回京都去找那个人,若她自这世界上消失,你就再也不怕被逼着做不愿意做的事了。”



  廖世闻言连忙摆手说道:“不要冲动,你千万不能动他。”



  “哦?”林杉目露异色的说道:“莫非没了她,这天下就不成了?”



  “我。。。。。。我懒得跟你说,天下如何跟我有什么关系。”



  廖世并不知道林杉说的人是谁,但他知道林杉如果真要用心的回京去查,那么就一定会知道真相,所以他才口快了些。只是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终于明白过来,林杉还不知道真相,并且在套他的话,而他这几句话几乎就等于说出了真相,这却是他一直忌讳着和努力不想去说的事。



  将林杉给他的印鉴草草塞进包袱里,廖世迅速的收拾好刚被自己拆开的包袱,往肩上一撂,走之前还是忍不住回头对林杉说道:“我相信你不会这么做的,并且我也劝你不要去查,听叔的劝。”



  林杉没有回话,只是身子微侧,神情有些慵懒的靠在院门的门框上,并且环臂于胸前,微笑着看着廖世。



  廖世见状也不知该作何言语,正准备就此作别,却看见林杉身后,莫叶跟在黎氏身旁走了出来,他心中的那个念头不禁又冒了出来。



  不自禁的向莫叶走近几步,无声的动了动嘴唇,他终于开口说道:“小叶子,我就要远行去了,你能不能叫我一声爷爷给我送行?”



  莫叶扯着黎氏的裙摆,歪头想了想后,不置可否,只是小声说道:“我。。。。。。我以前从来都没见过你,心里还是觉得你很陌生。”



  廖世愣了愣神,旋即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说道:“罢了,如果你不愿意就算了吧。”



  廖世说完也没有打招呼便径自离开了,林杉也没有再对他做挽留姿态,一直就保持着依靠在院子大门门框上的姿势,看着廖世跟莫叶简短的对话,看着廖世叹息离开,看着他略显落寞的背影消失在墙边拐弯处。



  见廖世走得干净了,莫叶这才靠近林杉身边,扯了扯林杉的衣袖低声说道:“师父,我刚才是不是惹那位老大夫不高兴了?”



  林杉偏头看向身高才长到自己腰侧的莫叶,温言说道:“他不会生你的气,但是你如果能如他愿叫他一声爷爷,他会更高兴。”



  莫叶闻言沉默了一会,然后她手下无意识的搓着自己的衣角边儿,嘴里则小声低估道:“我总觉得他跟我没有血缘关系,所以我觉得难叫出口。”



  “这就是你不愿意喊他爷爷的理由?”林杉目露疑色的看着莫叶,不过片刻后他想起眼前的莫叶即便可能在心里感觉到了什么,记忆之中却是一无所知的。他只能无声的叹了口气,又说了一句:“记着,他救过你的命。”



  说完,他站直了身子就伸手搭在莫叶的臂膀上,将她领进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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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夜,吃完晚饭,黎氏收拾好碗筷后,又端热水给莫叶擦洗完手脸,一切收拾妥当,已是将入亥时。



  平时的这个时辰,大家也都安歇了,只是这几天莫叶病了需要细心料理,府上又来了客人需要招呼,而因为身份的忌讳处,林杉只请了一个粗使家丁负责喂马,这一系列的琐碎家务事便都落在了黎氏身上,这几天她是劳心劳力,等一天的事情清办完毕,身心放松下来,不觉倍感疲倦。



  此时黎氏轻轻揉着额角,缓缓穿过花厅,准备回房歇息,却在看见林杉书房透出的灯光,以及听到林杉轻声叹息时停下步来。犹豫了一下,她还是启步走近林杉的书房门口,并没有推门进去,只是隔着房门轻声说道:“公子,夜渐深了,你却是在为何而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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