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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两人互相打了招呼,宋德这才开口对刑风说道:“邢师弟,我见你在下课后就一直在写着什么,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处?”
刑风点了点头,然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刚才先生所教的字,我有几个没记住,虽然把字型写下来,却不知道怎么念。”
刑风在年龄上只比宋德小两岁,但在文学知识水平上却与宋德差得老远。虽然这种差距并不是因为刑风对学习太怠慢的原因所造成,虽然宋德能很没有架子的主动关心刑风的学习,但这种年龄上的迫近,让刑风始终觉得难为情于向宋德讨教这么基础的问题。
十来岁半个大人了,身为书院学子却目不识丁,不论原因是什么,在大家愿意拿出包容心同情和理解刑风之前,书院存在这样的异类就是一桩笑话。
宋德听刑风把话说完,略一思忖后说道:“要不让我来看看,也许能帮到你。”
他这简单的一句话说得毫无架子,并且内藏谦虚。
文字课在少学算是选修课,选修的意义在于,夫子对文字的解义学子们无需死记硬背,只需有选择的学习,如果能有自己的见解则更好。文字课之所以成为少学选修课是因为课上夫子所讲的字词实际上都是少学学子们知晓的,夫子所讲的不过是固定的文字在变化的时代中意思所发生的改变。而这种选修课上,作为旁听童生,所要记住的东西很基础,难度却较高,但这种基础的东西却是完全难不倒少学弟子的。
刑风见宋德愿意帮他,感激不已。憨厚老实的他也不会说些假意推辞的话,连声道谢后就直接将桌上用白纸装订的练习册拿起,在宋德的面前他摊开白册,指着上面一个笔画写得有些生涩的字对宋德说道:“宋师兄,小弟请教你,这个字怎么念。”
(032)、木头师兄
也不知道宋德是真没师兄的架子,还是顾念了身旁的另外一个师弟的感受,他果然如刚才对莫叶这个童生做出的承诺一样,就从刑风指着的这个字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为刑风这个幼学记名弟子解答其念法,并附带的解释了一下浅层意思。
莫叶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她并没有这么快对宋德改观,总觉得宋德是在有意而为之。她也曾想过是不是自己疑心太多,但对宋德的不良感觉始终挥之不去。不过此时为了刑风能够更好的学习,她也不忍心出言打断,让刑风失去这个宋德对他答疑解惑的机会。
约莫过了一刻钟,下一堂课要开始了。在书院铜铃清脆的响声中,刑风只得与宋德告别。临走时他又是一连向宋德道了几次歉,自责于自己耽误宋德的学习时间。在宋德表示无妨,并且以后刑风还可以向他请教答疑之后,刑风又是一连向他道了几次谢。
终于等到了机会,书院里所有的学子再次全部聚集在课室,等待夫子讲学,而莫叶和刑风这两个‘另类’则必须离开这个课室。
离开了课室,刑风似乎直到这时才想起莫叶来。他正要开口说话,就见莫叶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只得又闭上了嘴。
莫叶引着刑风来到书院南边的一处廊亭,直到这时,她才停下脚步,随随便便的倚坐在廊亭的扶栏上,然后朝着刑风露出一个笑脸。
刑风见莫叶一路上表情严肃,在这个时候终于轻松的笑起来,他反倒谨慎起来。四下看了几眼,见周遭无人,刑风这才压抑着嗓音说道:“你真的成了书院的学生了?那天我看到你,还以为你是跟着你师父来玩儿的。”
莫叶笑着说道:“怎么?这样不行么?”
刑风立即重重点头说道:“这怎么行?我听我爹说,礼正书院全是男孩子,而你和他们男女有别,在一起念书总是不方便的。县里有女学,四邻八乡的女孩能上学的都去女学了,你也可以去那里的。”
“你说的也没错。”莫叶说完想了想后又道:“我一个人自然是无法在这家书院念书的,但是我师父把我安排在这里,一定有他觉得对的理由吧,总之我是很喜欢在这里念书的。女学啊。。。。。。似乎主要是学描金刺绣,整天就是捏着根针扎呀扎,哪里有书中的万像大千世界有趣啊!”
刑风闻言这才冷静了一些,得知莫叶来书院念书并非她自己胡闹,而是她的师父所安排,刑风也没了别的意见,只是简单的“哦”了一声。
“你以后就是我师兄了,师弟我在这儿拜托师兄了。”莫叶从廊亭的扶栏上跳了下来,然后对刑风行了一礼说道:“我是女孩子的事,整个书院的学子里就你一个人知道,你一定要替我保密啊!”
刑风怔了怔,刚才他似乎陷入某种沉思当中,这会才回过神来,所以他点了点头但表情有着些许木讷。
莫叶见状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面带疑色的说道:“书院师兄们给你取了个外号叫‘木头师弟’,起初我还不信,现在我看你这副表情,还真有些像木头。”
刑风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憨憨的笑了笑。
莫叶神色有些发愁的说道:“你能别这样么?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的时候,跟你说话的人以为你在走神,旁人会不悦的。”
刑风又是一怔,犹豫了一会儿他终于开口说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的就会这样。特别是当我遇到什么不懂的地方,我就忍不住拼命去想,结果越想越不明白,越想脑子就越是发麻。。。。。。”
刑风说着说着,声音就低了下去。
其实他不知道自己这样是非常自卑的表现。他不希望别人觉得他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但他在书院这种地方确实是很多东西都不懂,这是一时之间很难改变的事实。所以他想靠自己的脑筋去思考这些困惑,而在他深入思考的时候,表情很自然的就会变得木讷发呆起来。
莫叶语气果断的说道:“想不通就暂时别想。”
莫叶对他的这种情况了解的经验也十分有限,不管怎么说她现在才五岁多一点点。但她比刑风要自信,尽管这种自信是来自别人,但她的这种自信却因为年龄的浅小而变得直接且具有冲劲。她不会像刑风那样,在心中有困惑却难得解答的时候,时时刻刻的就想到自己父亲的叮嘱并因之继续做徒劳的思考。
“可。。。。。。”刑风面对莫叶的果断,心中很快冒出一个不同的声音,不过他在犹豫了一下后才说出口来:“我爹为了我能进入礼正书院念书,一直在努力存银子。能入学,这个机会得的很不容易,我不想让他失望,所以我必须加倍努力。”
莫叶本来想再辩解什么,却终是忍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有些突兀的说道:“大家都叫你‘木头师弟’,你会不会觉得心里憋屈啊?”
“没什么。”刑风沉吟着说道:“也许是我嘴巴笨不会说话,只知道一个人练字的原因,大家才会这么叫我吧?不过我从小就跟着一堆木头一起长大,被人取这个外号倒还贴切。”
莫叶被他这个想法逗得一乐。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揣摩刑风这么说的真正原因,究竟是刑风为了开导自己还是刑风为了让她放心,她只是笑着说道:“以后我可不会这么称呼你。”
刑风闻言不禁好奇问道:“那你称呼我什么?”
莫叶弯了弯眉梢说道:“我得叫你木头师兄啊!”她说罢忽然想起一事,连忙用手捂住脸。过了片刻将手挪开时,脸上已经换做一片严肃,就见她舒了口气说道:“我差点又忘了,现在我‘是’男孩,所以必须严肃点。”
作为必须严肃一点,不可总是嬉皮笑脸的男孩,刚才还有些发愣的刑风此时见了莫叶那瞬间变脸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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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如梭,转眼间年关近,书院的学子们即便再勤于学习,年关前后五天也是必须离校返家的,当然这一点没有人反对。
勤奋读书求上进虽然不等于享受和娱乐,却也不至于搞得宛如坐牢受刑一般。每年一次的全家团圆过大年,即便是穷苦人家也能在那天将勒紧肚皮的腰带松动一下,购点白面吃顿大白菜饺子,更何况礼正书院个个家境富足的学子们了。
大年这天,刑风家像往年一样准备了一大桌子的菜。卤肉片、咸鱼干、炸肉皮等等,皆是荤菜。猎户之家,肉便是粮,只是今天花样多了点,分量重了点。
不过今年令邢老汉最惊讶和高兴的是,刑风亲笔写了一副对联。经他手写的字虽然不怎么华丽,但字型端正,这是刑风入学仅一个月的成果,已是令邢老汉很满意了。只是邢老汉并不知道,刑风也没有告诉他,这副对联的内容是刑风在藏书阁的一本五言对联集中抄下来的。
过完年,县城各个书院便准备开学了。
与其他书院开学的方式不同,礼正书院正式开学后的第六天会举办郊游大会,书院开学第一天到郊游大会这天之间的五天时间则用于学院的返校报道与记录名册。
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会有一些旧学子不再返回,一些新学子登记入学,新旧交替,这几天负责学员档案记录的监院工作十分繁重。所以书院院长在思酌后才定下这个条理,用五天时间整理学员资料,五天后先不正式开始讲学,而是举办郊游大会,所有师生一同前往县城郊区交流散心。
作为新旧学子的第一场自由交流会,地点不在书院而是投身于自然景物之中,这一设想很有意思,也不失为良策。
一共办了五年的郊游大会,每年的地点都不同,而地点的决定会在开学后的第四天早上由红纸蓝字写就,在上午贴于书院大告示栏上。
这一天,一切差不多都准备妥当了的学子们可以尽情去采购一些食物和水果,因为郊游大会的地点虽然每年都在变,但必然是在郊外的。
郊外没有饭馆酒肆,对于这些生活多依赖于仆人服侍的富贵子弟来说,似乎显得很是乏味。不过从第一次郊游大会归来的学子基本上都能有与参会之前截然不同的感悟,并期待着下一次的参会。
二月初三开学,二月初八便是礼正书院第六年的郊游大会了。清晨时分,学子们便在书院武馆前的广场上集合。书院律定,这天的学子们可以不着学服,但一定要带足饮食,所以此时广场上的学子们虽然把队伍站的整齐,但人人皆是手上肩上携有一个包袱,每个人的脸上都飘着一抹兴奋之意。
辰时始,红日初升,院长来到众学子面前,高声讲完一些此次郊游的注意事项后,便吩咐监院发放了作为书院学子标识的天青色锦带,命学子们将其系在左手手臂上,清点了人数后就让师生们站成两人一组的长队向今年的郊游地点白龙谷,出发!
(033)、郊游
学子们组成的队伍宛如一条长蛇以一种稳定的速度齐整的走出书院大门,慢慢行过那条纵贯县城的青石板大街,惹来无数路人的观望。
这是院长安排的步行方式。一来模仿军队行军模式的集体出行,可以避免因为散行而丢失路线不熟的新学子;二来如此浩荡的队伍不管怎样也能给书院壮势,一个书院的实力便是要如此不放过每一个可以表现自己的细节,身为院长考虑事情的方面也不再只局限于如何读好书。
整个由师生组成的队伍里,身为拥有书院最大权力的院长走在队伍的前面,身后是其他职司的先生。而普通的授课先生则全部在队伍的末尾,如此前后将学子们簇于中间行走。由学子们组成的队伍中段两旁,还各分了五位书院的护院,间隔丈余远以防范非常事件。
路边和阁楼上观望中的人群里,普通百姓不禁羡慕能进入这个书院念书的学子,而已经把孩子送进礼正书院的父母们则在放心的同时,不时在队伍中寻找自己孩子的身影。
还有个别其他书院的先生们偷闲在茶馆喝茶,正巧看见这队人从茶楼下行过,不禁有些眼红,又有些无奈。眼红的是,礼正书院的学子们逐年渐增,无奈的是,自家书院一直以来只知死气沉沉的教书,从不知学别人这样弄点新鲜事儿出来。但若要直接模仿,又拉不下脸来。
白龙谷的地理形状,宛如一座大山被天斧从中劈开,使一道高而窄的峡谷将山脉一分为二。但在山谷的一端,却是有一个较为开阔的平地,站在高处往下看,那片开阔地就像龙头,开阔地后的整个山谷很自然的就像龙身。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