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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许久没回去了,也不知道那里如今是什么情况。”小玉轻轻叹了口气,“但是川岭之祸,是从前朝就开始遗留下来的,只是那些游散部落在天运末年,趁乱把为祸川岭的事做实了,所以现在比以前更难办了吧?现如今京都已从中州移到了东海之滨,要发兵去青岭,也是愈发远了。”
莫叶虽然将她二人的对话听得清楚,但她一句也未参与,然而此时的她却在心里疑惑起来,暗想:师父曾说,当今天子准备发兵青川,是筹谋已久的事,难道这一计划却丝毫没有从朝堂上透露出来?皇帝究竟想怎么做呢?
莫叶虽然眼睛在看着手掌托着的画轴,眼中神色却慢慢似凝住了,不知不觉她又有些走神。
叶诺诺刚安慰完小玉,转头来看她,就看到她这副模样,这使她忍不住疑惑了一声:“莫姐姐,你在想什么?”
“什么?”莫叶怔怔然回过神来,又道:“没什么。”
“看来我们还是别在这里待久了,我是不要紧的,但没准你们的魂真要被卷走了。”叶诺诺开了句玩笑,没有再追问莫叶什么,便吩咐小玉:“看来是时间久了,挂画的绳子受潮了。小玉,你去我爹的书房取备用的绳子来,别忘了把挂画的鲤顶也拿来。”
……
鲤顶,是模仿一种用来翻抖稻草的叉子制作的物件,只是它增长了手持杆,缩小并美化了叉头。
翻稻草的那种农具就是倚着树杈的原形把外表打磨光滑即可,但鲤顶则精致很多,是大户人家专门拿来挂重要画像用的工具。该器全身漆了光亮的树漆,顶形是一只头朝上的鲤鱼,寓意‘跃高’。因为鲤鱼的嘴可比树杈要平多了,所以当人用这工具将画顶高挂起时,需要凝聚更多的精神,那动作看起来也显得郑重许多。
虽然这器具不太好用,容易将画滑落,却也因此间接让使用它的人做到认真虔诚。
当小玉取了鲤顶和绳子回到小宗祠时,她就见叶诺诺正在与莫叶争论着什么。
“小姐,备用的小件都拿来了。”小玉说着话的同时,缓步走近屋中正对着那幅画的右侧边沿指点讨论的二人,她不禁微微皱眉,才一会儿的功夫,大小姐就对这幅画像这么不敬重起来了。…
叶诺诺见小玉回来,手掌托着的画轴立即朝她凑近了些,同时她问道:“小玉,你来看看,这一行算不算是字?”
小玉盯着叶诺诺手指落的地方,一对眉头渐渐越靠越紧,片刻后她轻声念道:“女、女、女…女……”她忽然抬头看向叶诺诺,又道:“四个‘女’字?”
叶诺诺显然不太满意小玉的回答,瓮着声道:“你的确一连念了四个‘女’字。”
小玉忽然明白过来,刚才叶诺诺与莫叶辩论的是这一行间隔有些广的四个‘女’字到底算不算是字,而自己的回答,大抵算是站到莫叶那边了。
小玉干咳一声,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见小玉不凑巧的站到自己这一边,莫叶脸上倒也没有多少争辩胜利后的喜悦,她只是指着叶诺诺刚才指过的地方,再次重申自己的观点:“应该不只是四个‘女’字那么简单,这像是一篇四四小令,四字一句,四句一组,并且每一句的开头第一字应该是相同的。诺诺妹妹,你再仔细看一看这边沿,依稀还能看见一些笔画,只是似乎是因为剪裁正好在这里,将它们截去了一半。”
叶诺诺闻言,真就再去仔细看那一列残字,终于也渐渐觉得莫叶说得有点道理,但同时她又有些不明白了,随口问道:“既然字都写下了,为什么又要裁去呢?弄得这幅画也只剩下一半。”
“这跟画的一半无关吧!”莫叶吁了口气,“这列残字与画的反面那些字句的书写方向不同,它是竖着写下的。”
叶诺诺闻言揉了揉眼睛,定定神后又多看了几眼,然后她又问道:“那你看出这写的是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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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5)、提笔赠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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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叶迟疑了一下,最后只是摇了摇头。
“算了。”叶诺诺深深抿了抿嘴唇,然后吩咐小玉:“把霉坏的挂绳换了,便挂回去吧。”
看着挂回房梁上的那幅女子画像再次与其它三幅都有些老态的男性画像处于同一位置,并慢慢上升,回到房梁口那一排收藏画像的木匣子里,叶诺诺并足平肩,在屋子正中那几十樽灵位前站定,然后并掌抵眉,向中堂所挂的那幅只画了一根羽毛的画像郑重的三鞠躬。
小玉和莫叶站在她身后三步,也同行此礼。
离开小祠堂,外头的阳光更烈了些,走在这样明媚的阳光下,叶诺诺活动了一下脖颈,忽然说道:“长姐、妹妹?看来我应该有两个姑姑,可是我却没听爹说起过一个。”
其实也是她自己没问过,这幅女子画像早就供奉在小宗祠里了,不过她一直以来都把那画中女子的辈份估想得太高,直到今天看到画后的字句,她才恍然转念。
见走在身侧的小玉和莫叶都没有接她这话茬儿,叶诺诺忍不住问道:“你们俩好像从出来后开始,就都变成闷瓜了?”
小玉低声回道:“大小姐,我始终只是叶府仆人,怎么可以对那画中人品头论足。那画中人再年轻,也得是与老爷同辈,而且你刚才也说了,这四幅画中的人,都是于叶家有重大建树的族亲,所以才会用这种特别一些的方式祭拜,我觉得您也应该对她多有些礼敬才对。”
叶诺诺闻言只是努了努嘴,不表态度。沉默了一会儿后,她又看向莫叶问道:“那莫姐姐是怎么回事?为何也变得这么闷?”
莫叶微笑着道:“我只是一个外人,来贵府两天,已是多有打搅。怎可好再对长辈的遗容不敬。”
“天…”叶诺诺忽然朝天举了举手掌,作托举状,有些像是自言自语一样感叹了一声:“不仅变闷了,还格外见外了。”
“如果真要说点什么,我倒是有一个念头。”莫叶忽又开口,“我觉得画中那位前辈一定是很喜欢热闹的人,只是不知何故,那么年轻就成了画中人。她会不会是因为怕孤独,才会让她的友人在画上留下文字,这样一来。即便她成为一幅画被锁在一间屋子里,仿佛也有许多朋友陪着她聊天呢?”
莫叶说得很含蓄,叶诺诺渐渐却能体会她要表达的意思。
人是活的。画则是死物,从世间行走之人化身为画中人,便是由生到死地一种转变。
叶诺诺的心情忽然也黯淡下来,与其他两人一样,变成了一个闷瓜。
……
玩闹了大半个上午。莫叶的头发自然也干了。她的头发天生有些卷,在被水打湿时,这一特征还不太明显,但等水分都挥发后,这样质地的头发就显得有些蓬散了,不太好打理。于是小玉便帮她梳了个简单的挑心髫。
在给莫叶梳头发时,小玉看见铜镜中映出莫叶的脸庞,还会忍不住默默将其往小宗祠里那幅女子画像上比较。
莫叶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却是恍若未觉。她走神的厉害,也是因为小玉心中所想的那幅画轴,但她不是难忘怀于画上那人,而是画轴右侧如被人故意剪裁掉一半的那首四四小令。
那四四一十六字,隐约在她脑海里映出完整的形体来……
……
吃罢午饭后。叶诺诺又拉着莫叶的手央求了一阵子,但最终还是被她拒绝了。叶诺诺只好独自坐在书房里。对着一摞字帖长吁短叹,终是只能亲自提笔。…
没过多久,前院大门外就传来马车驾来的声音,原来是来接莫叶的人到了。
叶诺诺本来还有些气恼于无论自己如何恳求,莫叶都不肯松动相帮,不愿出屋相送。然而她见来的是马车,这在京都内城可是不太多见的交通工具,马车的出现即表示莫叶离开后将会去比较远的地方,可能是要离开这座都城了,叶诺诺终于还是有些舍不得,从书房跑了出来。
站在大门口看着莫叶登上马车,叶诺诺突然凑近过去,从腰侧解下一个小袋子按在了莫叶的手心里。
莫叶不禁疑惑道:“这是什么?”
“叶大小姐独门秘制辣椒水,旅行居家防身必备,危急时刻将此物握于手心,在歹人眼前用力捏爆即可。”叶诺诺在说话时虽然是一脸笑嘻嘻,然而眼圈却渐渐红了起来,最后又道:“莫姐姐,远行路上,一切当心。”
看见这个样子的叶诺诺,莫叶的双眼不禁也微微一热。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说道:“可惜我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能送给你。”
叶诺诺微微摇了摇头,说道:“不必,从我打算送这个给你开始,就没想过要你还赠什么给我,所以…没关系的。”
莫叶的心忽然也热了起来,紧接着她就从马车上跳下地来,然后向那坐在车前板上的车夫拱手:“车夫大哥,你可以等我半个时辰吗?我有些东西落下了。”
“这……”正准备挥鞭赶车的年轻车夫微愕,望着莫叶有些灼意的双眸,他滞声片刻后,终于还是点了点头,道:“姑娘,半个时辰,不能再久了。”
“多谢。”莫叶微笑点头,然后就抓着叶诺诺的手往叶府回走。
待步入宅子里面,她才对一脸错愕的叶诺诺说道:“半个时辰,我能帮你多少就是多少了,准备笔墨吧!”
叶诺诺终于回过神来,此时的她是惊讶大过惊喜,微微愣神后才冲慢一步走在身边的小玉吩咐道:“快,多准备些笔墨,另外别让小丫进书房。”
“是、是。”小玉也才明白过来,连应几声,但她很快又不解道:“为什么不让小丫也来帮忙?”
叶诺诺耸眉说道:“她太胆小了,要知道我‘借笔抄书’,不等我爹亲自问。她准比我露馅得还快。”
小玉点点头,不再多问,往书房急步去,一路上却都是掩唇在笑。
叶诺诺知道小玉在笑什么,她忍不住老远瞪了她一眼。与莫叶稍后一步的向书房走,叶诺诺忽然好奇问道:“莫姐姐,为什么你突然这么好…答应帮我抄…嘿嘿……”
“我一直都是这么好。”莫叶不答反问:“难道只有愿意帮你抄书,才能称得上是好人?”
叶诺诺顿时被噎得哑口无言,她眼神有点复杂的看着莫叶,心中暗道:原来莫姐姐也有脸皮这么厚的时候啊!
话语略顿。莫叶接着又说道:“其实我是想起了那幅画上的字,既然那位前辈的好友可以提笔赠友,旁人也是可以模仿的。所以我决定帮你这一次,但只限一次。”
“原来如此。”叶诺诺听了莫叶的解释后,就如小鸡啄米一样不停点头。
走入书房,莫叶先扫了一眼书写用品摆放凌乱的书桌,然后面色如常的问:“我记得你刚才说过。你今天要抄《少将志》第一卷?”
叶诺诺连忙点头。…
“算你运气好,今天叶伯父没让你抄医经,否则生僻词汇太多,会对我的速度造成很大阻碍。”莫叶微微一笑,接着说道:“《少将志》是《广武集》的上卷,《广武集》中我读得最多的就是《少将志》。等会儿也能抄得快些。
“这么厉害?”叶诺诺有些激动起来。
“可惜我只是女子,读得再多,也不能学他们上阵冲锋。”莫叶淡淡一晒。然后就话归主题,又道:“把你刚才自己抄的字帖拿几张出来,我要作为范例,先模仿你的笔迹习惯。”
“好!”叶诺诺答应得很快,但她很快又颓丧道:“我总共只写了两张。够不够?”
莫叶面无表情道:“够了。”
……
没过多久,小玉就已经准备好一付笔墨。在莫叶的指示下,她去了书房一角的另一处矮案旁,开始准备第二付笔墨。叶诺诺按照莫叶的吩咐,把自己刚才闷在书房里写就的字帖铺在桌上,作为莫叶临摹笔迹的范例。
看着自己所作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却被莫叶认真临摹起来,叶诺诺禁不住有些羞愧。
按照莫叶的嘱咐,桌上除了空白字帖和笔墨之外,其它一应物品都被叶诺诺快速搬移到了屋子一角。待她回到桌边,就见莫叶正捏着笔慢慢写字,却是在她已经写好的那张字帖上,按照她的字在一笔一笔重描。
叶诺诺知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