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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起矮案旁小泥炉上煮着的茶汤替莫叶倒了半碗,搁下红泥小壶,又添了些山泉水进去,盖上盖儿,九娘将目光转回到莫叶脸庞上,这才缓缓开口道:“虽是寄居,但你不用有什么顾虑。宋家门庭凋敝,没什么人了,现在管着宋家遗留下来产业的,是宋公唯一的外甥。此人品性皆佳,你应该能跟他相处得好。”
莫叶有些失落的望着摆在眼前案上的茶碗,沉默了一会儿后就问道:“那位…公子,也是我师父的故交么?”
九娘不难听出莫叶话里的意思,但她只是微微一笑,很坦诚的说道:“宋公的这个外甥姓阮,叫阮洛,他跟三郎素未谋面,但是介绍阮洛留你暂居的王哲与三郎是有些浅交的。”
莫叶沉吟着又问道:“我到宋家暂居,需要做些什么?不会只是去做客吧?”
九娘闻言,脸上露出一丝为难之意,踌躇了一下后便道:“其实阮公子收留你,是有一个条件的,今后你需要照顾他的生活。不过,这个条件不是阮公子本人说的,而是介绍人王公子提的。”
“住到别人家里,总会给别人带去麻烦,所以帮别人做一些事也是应该的。”得闻此事,莫叶点点头,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明显的不妥反应。
只是她在沉默了稍许后,又有些疑惑地问道:“但不知这位阮公子需要的照顾…详细是怎样的?仔细回想一下,我往日里的生活,都是受人照顾比照顾别人要多的,若让我去照顾别人,不知道能不能胜任呢。”
九娘温和笑着说道:“这个你不必担心,琐碎活计在宋家自然有丫鬟料理,你要做的只是照看阮公子的劳逸均衡。”
见莫叶脸上的疑惑神色更重,九娘缓了口气后干脆将详情都说了出来:“这位阮公子是行业内有名的‘金算盘’,但是时常因为检算账簿而忘了休息,最好有个心细的人陪在身边时常叮嘱,不然他恐怕会常常通宵达旦不顾惜身体。今次他是刚在泊郡养病后回来,身体已无大碍,但是在近段时间里,仍需要非常注意劳逸结合。”
接下来,九娘又为莫叶讲了所谓“劳逸结合”的具体事项有哪些,莫叶对于此事的理解也渐渐明朗。…
……
在九娘开始讲那些照顾阮公子的细节事项时,斜对角那处雅间内,面朝这边的年轻人收回目光,垂眸似是迟疑了一下,然后他就起身离开了雅间。与他对坐的中年男子略后他一步,也沉默着起身,同他一起离开。
通过刚刚入座时九娘对这间‘旗还楼’的介绍,莫叶不仅知道了旗还的来历,还确切知晓了这片街区的各式楼宇都有对外开放的营业资格——当然,能来这里的人,正如刚才送她到达此处的年轻车夫说的那样,是非富即贵的——因而隔壁楼道间忽然响起轻微脚步声,倒也不算什么会让莫叶感觉奇怪的事。
然而莫叶是怎样也不会想到,九娘之所以要带她到这里交谈,除了因为东风楼的场地不宜,还是为了让隔着一道会透音的墙板,斜对角那处雅间里,一直极为安静的端坐的那两个人也能听到。
莫叶想不到,介绍她住去宋家照顾阮公子的王公子就坐在隔壁,看着她的一切言辞举动。她不会知道,这位王公子其实就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
而她更加想象不到的是,刚刚坐在隔壁的不仅有她的哥哥,还有她一直想知道、但又疑惑着其是否还活于世上的亲生父亲。那个中年男人,也是当朝皇帝,却一直不能接他最小的女儿入宫相认,赋予她应得的身份,辗转波折,最后却想出了把她交托给宋家照看的办法。
这个宋家确切来说不是一个固定的家庭组成,而是他制造出的一个特别机构,在法度上没有明面的头衔,却常能拥有超脱律法限制的力量,同时也是为了替皇帝做一些需要跳脱出常规限制的事情。
例如,照看一位名不正言不顺的公主。
……
离开雅间,下了楼,站在‘旗还楼’大门口的石阶上,王哲的目光自然的投向远处,最后在屋角的一盆新长了一层绿枝的四季青上定了定神,然后收回目光来,若有所思地道:“时光真是厉害,不知不觉我这个从未见过的妹妹也已经长到十岁了,不过,可能是同脉相连的缘故吧,虽然今天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却不觉得有多么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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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9)、父与子
(389)、父与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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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来晚了,55555晚上还有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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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叶子的相貌性格大抵随了她母亲,虽然不太粘人,但仍是个讨人喜的良坯。前几天她在叶卿家里住了两天,听叶卿讲,很快就跟诺诺那孩子熟络了。”王炽很随意的与儿子并排而站,说着话的同时嘴角自自然然间流露出一丝和煦笑意。
也许是不在皇宫里的缘故,此刻身边又没什么宫人侍从,这对帝王父子便像寻常人家那般立于檐下,聊着些听起来无足轻重的家常,没有讲究什么帝王家风。
王家不是皇族宗室出身,王炽为帝不过十载,有些行事风格还保留着称帝以前的习惯,所以也没什么不能放下的。早些年还在北疆时,他就常与普通士卒食于一锅、宿于一帐,经历过这些艰苦军旅生涯成长起来的皇帝,除了大多自身不会养出多少娇贵习惯,十数年行伍生涯打磨出的坚韧性格也不是那么容易随生活环境的变化而改变的。
王炽的话音落下后,良久不闻儿子接话,直到他侧目看向身边,他这个不知正在因何事而陷入沉思中的小儿子才忽然问道:“父亲,二哥他知道此事么?”
王炽摇了摇头。
“这是为何?”皇三子王哲立即又问:“她既是我的妹妹,同样也是二哥的妹妹,为何您告诉了我却瞒着他?二哥小时候还跟叶姨在一个院子里住过一段时间,比起我来,他应该是更喜于在京都见到这个妹妹的。”
“泓儿心思太细,身体又不好,我不想让他心里兜着太多的事。”王炽眉间浮过一丝沉郁,“我一时半会儿还拿不出时间精力来给她完整的安排。连你也觉得,我一直让她住在外面,近乎流浪,总是不好,如果泓儿知道此事,不知道会不会更为忧虑,天天烦心。”
王哲沉默着点了点头,冷静下来一琢磨,觉得父亲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顿了片刻后,他忽然又问道:“您没说,二哥他也没在您面前提起过她?”
“泓儿与大叶子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而且那时候他也不过才四、五岁的年纪。”王炽迟疑着道:“他可能已经忘却了在别苑的那段日子。”
“噢…”王哲稍微有些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便又没有了下文。
父子二人皆陷入某种沉默之中。过了片刻,王炽忽然问道:“阮洛如今比起刚去泊郡时,身体恢复得如何了?”
“近一年来,没有再出过什么异状,所以我才敢带他回京。”提到好友身体的康复状况,王哲嘴角露出微笑来,接着又道:“有些游散在民间的医匠还真是厉害,只是有时他们的胆子又小了点。那位姓易的乡医料理阮洛的病况,渐渐走得近了,我一不留神在他面前遗了行,自此之后,再问他阮洛的身体情况,他回答起来就有些唯唯诺诺,不再像一开始那样能一言到底了。”
“我记得你说他叫易温潜。”王炽略一斟酌,便道:“你安顿好阮洛,便再去一趟泊郡,把他带来让我看看。”
王哲闻言心弦一动,旋即问道:“父亲,您是有意将他编入太医局?”
“有何不可,先让他入生员组,看他天赋如何,再定后话。让他来京,也是好就近继续照看着阮洛。”听出小儿子话语中的质疑,王炽干脆缓缓将话挑明,最后又强调了一句:“当然,这一切的初定,还需要我见过他,先了解过他的心意再说。”…
王哲的眉峰轻微挑动了一下,有些为难之意的说道:“可是,易温潜只是童时在乡里书塾念学过几年粗浅学识,如果不是因为他医治阮洛,让您知道,恐怕他一直就是一名乡医了。把这样的他调入太医局,会不会让人议论?”
王炽不置可否,只微微一笑:“所以才说,也需要问一问他的想法。”
他认同令小儿子感到为难的地方,那也确是一个问题,但这却不是他认为难办的难题,或者说他在此事上的琢磨方向与他的小儿子完全不一样,就听他接着说道:“如果他的志向只在乡村一隅,那我便让他如愿造福一方;如果他有大志向,那我也给他机会,不让明珠蒙尘。让他来太医局学习,若有著造,将来也是可以版印传学的。”
王哲脸上的为难意味更重了,犹豫了一下后又道:“父亲,其实我想说的是……”
“学识…不是问题。”王炽知道王哲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只是他迟了一些才一语直达。
微微侧头,目光温和落在儿子的身上,王炽继续说道:“太医局这一部门无论怎样发展,都不会干涉朝政。学识的高低,不是评价一位医师本领高低的至关重要的标准。作为一名医师,只要他在医学领域的学识不匮乏就行了。”
见身为皇帝的父亲把话都挑白到这个程度,王哲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这时,就见王炽有些感慨的又道:“我有这种想法,也是因为叶卿的事迹。论学识,他可算是玩大的,论身世,他祖上全是商人,但这都不影响他现在在太医局中占九医之一的身份。有这样的先行者,易温潜入太医局应该不会承多少议论,想必叶卿也会乐见于此的。”
听他说出这番话,王哲有些忍不住想提一句:叶正名名列太医局九医之一,其实还存在别的关键原因。但话到嘴边,又被他咽了回去。
感慨之后,王炽看了看天色,又说道:“阮洛去哪里了?他不是跟你一起来这里的么?怎么还不见人?”
王哲连忙回答:“等妹妹来的那阵功夫里,他被金先生领去他们老金家的账房了,说是要给他看一些账册。”
“这个金大丸,真是猴急得狠。”王炽佯怒了一声,旋即对儿子叮嘱道:“这些商人的习性,真像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哪家都一样,一点小利都不肯放过。用不了几天,他们就会知道阮洛回来了,这几天你要亲自盯着。”
虽然在最近这几年里,王哲都因看护着好友,远居于离京几百里外的泊郡,很少能有机会与父亲王炽交流此事,但这并不影响父子二人在对待这件事情上极为一致的态度。
就见王炽话音刚落,王哲很快就点点头道:“刚送阮洛到恒泰馆街区,我本来没打算省这几天的住宿花费,只是没想到半道碰上了金先生。这也说不清楚算是谁倒霉谁走运了,知道阮洛的来意,金先生把他们家经营的店楼里价格不菲的一间房给阮洛腾了出来。原本这对于他来说,算是很大方的一手,但我当时就觉得他的热情不太一般,也冲他把话说明了。虽然他后来也的确是识趣的收敛了点,但想必他的几家近亲都已经知道阮洛住在他家的事了。”
听儿子说了很多,王炽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平静,然而比起他刚才的怒笑生动,这会儿的平静似乎不是什么好现象。他的神情渐渐凝成生铁板一块,颇有些阴沉压顶的势头:“赶紧把阮洛接走。”…
王哲闻言微微一笑,连忙点头称是,没有再说什么。
在他的印象中,父亲为将领军的形象与后来为帝理国的形象有一些不一样。虽然王哲不太在宫里住,习惯游学四野,但占他记忆更多一些的还是父亲登基称帝以后的日子。他觉得近几年,父亲在体貌上的变化不太多,虽然是四十多岁的人了,每天都要劳心劳力,但却丝毫没有显现出老态。相比而言,父亲的心境变化倒显得越来越明显。
父亲长久被一堆小山般高的公文奏章困在宫里,很久没有纵马狂奔、豪饮高歌,他自己似也忘了这些曾经常喜为之的事情,变得越来越容易沉默、沉吟。总之,若他偶尔如此发发小牢骚,类同小气护短的指责于朋友,倒是让人感觉他也有普通人的一面,让人感觉亲近。
父子二人在石阶上并肩又站了一会儿,仍不见阮洛的人影。不等王炽发话,他的儿子王哲就已有些焦虑地开口:“父亲,您事务繁忙,要不然先回宫去,此后逢您有时间,我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