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莫叶一时不禁愕然怔住,而那少年,或许是因为视线中忽然飘进一个有些眼熟的事物,定神一看,竟然还是那根发带,他在眼神微微凝着了一瞬后,转过头来,看了莫叶一眼。
莫叶暗暗一咬牙,向雨中跑了出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定要追那根发带,冰凉的雨滴打在刚刚烤热了的素色中衣上,感受到丝丝沁骨寒意,她有些后悔,但她同时又感觉,如果不从那个少年空泛难言的视线范围中闪身离开,她会不会感觉更后悔、更不自在。
……
当京都东郊海滩上大雨瓢泼而下的时候,远离京都将近三百里的土坨镇上,也开始飘飘扬扬下起小雨。
而在以这个地理表象非常奇怪的小镇为,往北再行约摸一百里,在那片无山少树的平坦沙石地上空,云层虽厚,但雨水却像是憋住了,一时半会没有掉落,但又潜在的给在这片黑沉云层下急行的一队骑兵带去了些许压力。
俗话说:“春雨贵如油。”
但那是泛指,春季也有暴雨,只是次数少,显得珍贵些。而经验丰富的驻边老兵都能体会,在南昭大地上,越接近北疆的地方,气候也会变得奇怪,尤其是天气变化的规律,十分难以琢磨。
在南方,大部分时候,风起、云聚、雨落,这三个步骤,一般需要一两个时辰才可体现完整,南方的天气有些如南方的山水,大抵是比较温和的,也有疾风骤雨,但没有极北之地体现得这么快,快得难以防备。
不过,让骑兵队感觉到压力的原因,也跟队伍中此时带着的一位贵客有关。
防雨的油布已经准备好了,只要雨开始落下,立即会掀开油布盖往那位贵客乘坐的八人抬马车上。但是队士们又摸不准天气,没准等会儿狂风忽起,撕开云层,炽烈的阳光照射下来,又不能将那贵客乘坐的车架盖得太严实了。
之所以所有队士都会感觉顾虑重重,皆是因为,车中的人对他们而言,太重要了。这种重要,不是只因为他的身份,还因为一份在十多年前同生共死过的友谊。这份因为时间的沉淀而变得厚重的情义,让所有队士都担忧起来,丝毫不敢拿他重伤之后虚弱的身体与时刻会变脸的天气去开玩笑。
(493)、风惹的祸
(493)、风惹的祸
燕家的旅车经过他们自家的工匠改造,虽说已经算是马车中的精品,但车行路上,车轮子接着地气,仍免不了轻微的颠簸。
当马车被卸掉了轮子,改由边军骑兵队里挑出来的八名壮汉横担以肩抬携之后,这架外观和功能都十分奇怪的轿子,几乎如断了与地表的连系,仿佛飘在半空中,比之前行在路上时,可不知平稳了多少。
之前颠簸了两天一夜,此时“飞”车地轻缓起伏,让车中三人的心神也平缓许多,很快都小歇入眠。
然而,三人只是安歇了不到两个时辰,就又都惊醒过来。
准确来说,是伤情严重的林杉,在不知是昏迷还是浅眠中突然惊醒,紧接着又惊到了离他最近的九娘。然后那位倚在车角打盹的御医也双肩一抖,醒了过来——可见他根本也是一直提着心,不敢深睡。
望着额头上满是细密汗珠的林杉,抓在胸前衣领口子处的手终于慢慢松开,九娘虽然体肤完好,此时却已是心疼如绞,眸中湿意盘旋,但她顽强忍着,不让它流露出来,却止不住它盈满眼眶,模糊了视线。
九娘偏过脸,抬手抹去眼中快要淌下的泪水,然后就着抬手的起势,绕到林杉胸前,轻轻替他揉着,又轻声说道:“还疼吗?”不跳字。
她不想让他再看见女人的眼泪。
这一路上,他已经看到很多了,每次他看到,都会出声来安慰,虽然她觉得很受用……
京都与那西地县城,相隔数百里,而她等了他十年,便用这十年的时间,将这几百里路拉长成千万里。她本来以为,自己与他,已经因为缘薄而情浅,但她却没有弄懂自己的心意,十年后再见,他的一丝一缕,仍叫她为之牵挂。
在得知他身陨的那晚,她的心跌出了腔子,几乎就要随他而去,幸好因为他“遗”愿中的那个女孩,她才捱着,如魂体分离一般活了几日,之后又得到他还活着的消息。
但,虽然见到了活着的他,此时还能像曾经孤独度过的那十年里常常期盼的那样,离他这么近,可在这几天天,她的眼中却没有停过泪水的肆流。
起初,她全是因为担心、恐慌,看着他的生命仿佛秋天里悬在枝头的叶子,不知道何时就会坠落;而后,因为他只言片语的劝慰,她倒隐隐生了一种错觉,自己的泪水,可以系挂着他的心神,让他偶尔能开口说一句话,让她安心,他还活着。
但刚才御医对林杉说的那句话,却让她倏地明白,自己的那个错觉,是多么幼稚和自私啊!
这一路行程,本来就是他在勉力而为,行路的过程中,首要的事,便是保存体力,但自己却……却还因为迷恋他的温柔,为了让自己安心,而用了这种女人的“武器”、并且也是能触动他的“武器”来激他说话。
这无疑是在加速消耗他的体力,这跟用慢刀子一片一片刮薄他的生命,有什么区别?
所以,尽管她此时眼中的泪水,是真由心疼所生,却兀自强硬忍着,即便忍不住了,也不要让他看见。
她以为,她能在他的面前瞒过自己的心绪,但却一时间忘了,她的这种隐瞒,十年前就无法在他面前藏住。
否则在那一年,她与他不过是才见了几面,怎么会就轻轻巧巧被他俘获了心肝?…
十年前,他在离京前夕,把东风楼交给她主持。此楼之前一直是他在亲手管理,这可不是一般的霓裳红坊,当时她的震惊与无助感,到现在还清晰记得,但因为他的嘱托,她便硬扛下来。
十年磨砺,她内从心外从皮,练出了一套玲珑百变,但又坚韧如铁的心神意气,却不料只一夕的陪伴,在他的脆弱面前,她修炼的十年的内韧与悍气瞬间解体,只显露出一个女人最原始的情态。
或许,他天生就是她的克星。
或者,是天意给她派来的良人。
“我没事。”林杉轻微呼出一口气,抬手到胸前,覆在那肌理细润、指线纤长,正在以圆弧形轻缓按揉着的手上,但又没什么力气去握住。
刚才他在浅眠之中惊颤醒来,倒不是因为做了什么梦,只是如锤击心脏般的那阵剧痛,仿佛要将他轰入无底深渊,他才禁不住揪紧衣领。只是用了抓皱衣料的劲,即让他汗如雨下。
手背上感受到些许温热,九娘停下手,反过掌将那只苍白失了血色的大手握住,虽然她知道现在的他要尽可能不说话,但她在犹豫了一下后,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刚才……你做噩梦了么?”
“不是。”林杉抬起另一只手,自己又揉了揉那犹如被重锤杵过的胸口,手指碰到衣襟上一抹湿意,他微微垂眸看了一眼,“酒儿,你……”
他的声音很低,很轻,不知是因为虚弱,还是语气中含着别的什么情绪。
而他才说了三个字,就被九娘的声音盖了过去:“我知道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不要说话。”
林杉轻轻舒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九娘知道,林杉虽然嘴上不提,但他刚才一定是疼得厉害了,才会没有忍住的在行为上体现出来。
她伸手继续在林杉胸口轻轻按揉,但这一次,她没有再用刚才拭过眼泪、湿意染满掌心的那只手。心神渐定,她即侧目看向坐在车角的那名御医,轻声询道:“医官,您看他这种情况,是什么原因呢?他的伤……都不在那里啊。”
御医此时也是满脸的疑惑。
此行一路上,九娘以温暖柔软依然如少女一般的身躯,充当林杉的靠垫,以此缓解他不能平躺的伤身困扰。相识十余年,两人之间第二次有了这么亲密无间的身体接触,这本该是要私人珍藏起来的感情。
然而此时的情况,必须使车中有一位医术精湛的医师督看,以防不测。可是车中三人这样的相处格局,还是会让无法隐身遁形的中年御医微觉尴尬。
还好林杉一路上都没什么话语,并且多是出于昏睡状态,仿佛不是他依靠着九娘这个软垫,而是九娘怀抱着撑着一个柔软无法自行立起的枕头。这二人没有多少语言上的互动,而御医除了不时查看一下林杉的呼吸脉象,在其它同乘时间里,一般都是磕目养神,无视无觉其它,倒能自处得比较心定。
除了挂心林杉的命脉,如果没有人主动问他,他亦不会主动说话。
听得询问,御医抬手以拇指捋了下颚一缕胡须,良久以后手指滞住,轻声说道:“问题应该不大,终是因为亏血过甚,血行本来就慢,人再睡深一些,这种情况会稍有加重,就会引发心绞痛。不过,林大人正值壮年,还是很快就可以养起来的。”…
九娘闻言,眉头微微蹙起,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握着的那只手动了动,眸光稍垂,就看见林杉轻声说道:“酒儿,待过些日子,我要吃你亲手做的桂花鱼。”
想起以前亲身下厨,给林杉做桂花鱼下酒的事儿,此时又从他的话语中听出,今后自己可以与他相伴很一段时间,而不会像他那三个被遣走的属下一样,很快也轮到她被送走,九娘心下顿生暖意。
心中升蕴着一缕温馨喜悦,自然也表露到了脸上,九娘微微一笑,说道:“我有好几年没拿过锅铲了,如今烧出来的鱼,恐怕要真如直接用火烧过一般,可以毒……”她说到这儿,话语一凝,侧目看了一旁的御医一眼,改口说道:“你喜欢吃,我一定找好厨子做给你吃。”
同路同车了一段时间,此时御医也算是第一次看见九娘的微笑,只觉得晦暗一冬的寒枝上,一夜花开。
他一路上都静心凝神,只专注于林杉的身体状态,到了此刻,不禁也心生些许别的念头,暗道:这林大人品女人的眼光,看来也是不低,可为什么直到而立年,身畔也有个这么体贴明媚的女子陪伴,他却似不为所动……至今未娶呢?
不得不说,压抑了这么久的情绪忽然开朗起来,还是挺能感染人的。御医看见九娘绽开笑颜,自己也是微微一笑,凑了句:“呵呵……鱼肉的确比其它荤食更能生气血。而且鱼肉性质温和,作为伤愈后的第一番补养,重油的荤腥还真是不如鱼羹那般,可以细腻调养人的元气,即便它的营养效用会稍微慢一些……”
不过,御医的话语将将落下最后一声,他又见九娘的眉梢浮上一缕忧愁。
九娘忽然想到了一个深思令人恐慌的问题,犹豫了片刻后,才开口向御医询问:“医官,听你刚才说的话,在近段时间里,似乎他只要睡得沉了,就容易像刚才那样难受?”
御医听明白了九娘发愁的是什么问题,深思之后,他没有缓言遮掩真相,点头诚然说道:“心绞痛的症状,一般都是发生在年迈的人身上,因为人上了年纪,体能活力会减弱许多,影响心血供应行速。不过林大人因为外伤失血过多,血行虚弱,才会体现这种状况,但这只是暂时的。”
九娘心绪一紧,又问道:“我知道,他一定会好起来,恢复到以前那样。只是……现在能有什么办法,让他可以缓一缓?”
“如果能安稳平躺下来,自然会比现在这样坐着,更能节省体力。”御医说到这儿,凝神看向林杉。他本来只是要观察一下林杉脸上气色对身体机能地体现,但当他看见那双沉静中不知是不是在沉思的眼眸,他便又说道:“多思伤身,在病体身上显露更甚。心绪的浮动,也是会消耗体力的。林大人若有牵挂之事,暂时需要搁至一边。”
林杉闻言侧目看了那御医一眼,忽然挑了挑唇角,道:“吴医师,没想到你不仅医术精湛,隐隐还可向神道术上头偏科转职。”
御医见林杉此时精神不错,心念一动,打趣一声:“你信我的神道术么?要是以吴某一人之力,即让从不信鬼神的林大人转了心念,想必以后我走到哪儿,都能凭空多了不少外人敬畏。”
“如果待以后我回京时,还没忘了今天这事,倒不吝去宫中聊一聊,也许国师之名,便就此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