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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摸有二十粒的样子……莫叶不是没见过这yao的效力,此时看他要一次吃下这么多,不免还是有些吃惊,忍不住道:“凭这种剂量,也许接下来你不止是经脉会裂了。”
凌厉对此只是抱以淡淡一笑,然后就一扬手,将掌心细小yao丸全部投入口中,一通大嚼,竟发出了轻微的“咯吱”声。
然后他咽了一下,但好像没能完全咽下。
他的身体元气一次次以yao催发,已经快到枯竭边缘,又失血过多,吞咽困难再所难免。从离开那家黑店开始,他就没有再喝过一口水,随身携带的水囊挂在从黑店买的那两匹马身上,也在与玉大郎他们三人夺路厮杀的过程中丢失了。之后的一路疾行,根本没有空暇寻找水源。
唯一的水源,就是一旁那匹黑马身上挂着的那来历不明的竹筒。
这一切似乎都是被某人算计好了的,并且每一个步骤都无比的精准。
但也有不准的,譬如他刚刚在心里做出的某个决定。
进入宗门十年有余,虽然历经了不少痛苦与折磨,但还从未再像母亲离世时那样做出过如此沉重的抉择,因为这关乎着自己的生与死——或许也关乎到眼前这个无甚交际的年少女子的生死——但绝对会让那个不知身份但算无遗策的幕后主使者失策一回吧?
凌厉扫了一眼那匹马,暗自叹了口气,然后唤道:“细黑!”
那匹黑马正慢悠悠啃着地上稀疏分布的浅草,更远些的位置有着比较肥美的深草,但不知怎的,它并不过去,而是始终待在离主人不超过二十步的范畴。此刻它听见一个虚弱的声音,却仿佛贪玩的孩子被大人突然吼了一声,蓦地抬起马首,朝一旁看去。
“细黑……”凌厉又唤了一声。
黑马轻嘶一声,仿佛是在应答,然后就踏着碎步靠近过来。
莫叶惊讶地看着这一幕。她大约能理解,这听来有些古怪的唤声,唤的是那匹黑马的名字。也是由此,她忍不住暗暗感叹:还真是跟狗一样听话啊!
等黑马走近了,她就听他又道:“莫姑娘,有劳你帮我拿一下……”
莫叶怔了怔。她本是他劫持的人质,她的某些资料,他自然是知晓的。对于这一点,她也已能够理解。然而这个广泛用于寻常人之间礼敬交流的称呼,此时还是她第一次听他说出口,但她听来却觉得异常陌生。
不过,他要拿的是什么,她却仿佛能神会。
她抓着他的肩膀,扶他坐正身形,但她在起身去取马鞍上挂着的竹筒之前,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声:“之前你自己也说过,那水筒来历不明,也许被人下过yao。”…
凌厉惨淡一笑,说道:“我身体里既有蛇王剧d,又有碧硝慢d,何妨再添一种。”
莫叶砸砸舌,没再多说什么。
话虽如此,但当凌厉接过莫叶递来的贮水竹筒,也只是喝了两三口,然后就手一扬,将剩下的水全部浇到了头上。
——他的理智尚在,不可能真像说的那样,毫无顾忌的以身试d,他还有没做的事。
而无人能体会,他在吃下那种黑色小yao丸后,身体里每条经脉灼烧起来的感觉。这么一小筒凉水,根本不足以镇压,可在条件有限的环境里,他能做的也仅在于此了。
必须承认,有了水的分解,那黑色小yao丸的yao力挥发得更快了。
没过多久,凌厉额头的濡湿渐渐干燥,短促的呼吸渐渐平和绵长。他的脸色仍旧苍白,但之前淡白的唇色却渐渐有了血色,不过,那是一种深沉的绦色,昭示着他身体的病态。
yao力挥发至最强时,他瞳光里的黯淡,便忽然又被一片光华替代。
莫叶旁观着令她感觉到诡异的这一幕,好像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一个纵身后跃老远。
劫持她离开京都的那个杀手,好像又回魂了!
凌厉看着她这个反应,只是轻笑了一声。他仍旧坐在原地,没有任何多的动作,似乎不再是莫叶揣测的那种恢复了体力就会变得非常危险的职业杀手。
闭目调息了一会儿,待他再睁开眼时,他的精神已经恢复到了全盛时期的六、七成,开口说话时的语气也已一扫刚才那种虚弱感:“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他这话来得好突兀……莫叶目色动了动,脑海里有一个念头闪过,她正色道:“我最多只愿意与你交换问题。”
凌厉也没有再跟他绕弯子,直面说道:“你想从我这儿换走的问题,是否正是几天前在海边登船时,你想问的那些问题?”
莫叶怔了怔,她不知道这家伙有没有可能又在做局,但同时她又的确很想知道自己的身世。自师父出事那天起,她表面上很快恢复了平静,但其实内心从未停止过忐忑与迷茫,认识的人里头,寥寥几个知情人,口风严得跟他们好像失忆过似的。
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突破口,她怎么舍得撒手?
脑海里诸个念头闪过,她脸上尽是犹豫表情,良久也没出声。
她这么沉默着欲言又止的样子,在凌厉看来,即等于是默认了他刚刚问的那个问题。
对此,他先是淡淡一笑,然后就徐徐开口,接下来他说的话足矣惊得莫叶遗忘自己。
“林杉,字安远;男,父母不详,京都户籍有记,前朝天运元年生人;擅建造学,师承不详,疑为消声多年的北篱学派传人;
天运十六年,始在大荒山附近留有行踪;天运十七年行于北疆;当今皇帝王炽手札自述,同年与之结拜为异氏兄弟;天运二十一年同王炽携王家嫡系军团攻破京都;时隔一年后,昭历元年挟一名婴孩离京,后不知所踪,时言其路遇流寇,受戮惨亡。
昭历十年三月,林杉携少女莫叶返回京都;半月后官复原职,时任工部右侍郎;又七天,遭截杀身亡,大火焚宅,死无全尸。”
狠狠咬着下嘴唇听着眼前坐在地上的陌生男子把这一段话说完,莫叶眼中已止不住滚下大颗泪水,但她没有发出哭声,只是声音有些走调,咬齿说道:“你知不知道那烧宅子的人是谁?”…
凌厉没有迟疑地摇摇头,缓缓说道:“杀手门派不能像官府那样行使直接权力翻看卷宗,探报能力是很有限的,能查到这一步已是不易,这也还是因为林先生是个人物,身价不俗。”
莫叶狰目说道:“你有没有参与?”
“三年前我还未出道。”凌厉如实回答,沉默片刻后,他又说道:“不过,听我派知情长辈说过,三年前,买林先生死的契约也到过我派,但因为我派要价过高,买主怒弃,转去别家。出于遵守杀手界基本道义的缘故,我不能告诉你,那些杀手来自何派,最多能再告诉你一些的是,那些杀手至少来自三个帮派,不止是杀手门派出了人力。”
莫叶本想再质问几句,但她看着坐在地上那年轻杀手脸上神情,那么平静与坦然,她心里的狂躁感渐渐也沉淀下去了一些。
他好像放下了一些东西,因而才终于肯松口透露这些事情吧!
莫叶长声一叹,慢慢跪坐在地,伸出双手覆在了脸上。
“你不想问关于你自己的事情么?”凌厉这时忽然开口。
莫叶忽然抬起头来。
“但关于你的资料,我不能保证是否属实。”凌厉与她对视,又补充说道。
“我是谁?”这已是她第六次问向他,一次比一次问得简略,语气却一次比一次强硬。
“你的身份,存在两种可能。”凌厉说到这里忽然笑了笑,再才接着道:“第一种可能,你的师父便是你的生父。只是,你或许比较能接受这种身份,但若以旁人眼光来看,却是不太可能。根据我派查到的资料,林杉生性极为自律,不近**,但他却是名符其实的酒徒,是以每次行进====,目的也都非常简单,为饮酒而不过夜。他这样的自律方式,倒是比较能证明他确系北篱学派传人,据说这个学派的传人十分古怪,不允许父授子业,故而这个派系的传人终生不婚。”
莫叶的两只手不自觉的攥紧成拳,心里不再只有刚才那种悲凉情绪,而是变得颇为复杂。
“根据我派调查,你的真实身份可能更接近于第二种,同时,这也是为什么你的命很贵的原因。”凌厉顿了顿声,“天运末年,前朝最大的商贾叶家被抄,四代以内将近一千族人尽殁,昭历元年叶家最后的族女叶子青嫁给新帝,但终是难逃一个女人最大的命劫。通过推敲时间可得,你的生讯,与叶氏贤妃的丧讯,相隔不超过三天。但我之所以说,这份资料也可能存虚,即是因为世间一直留有一种说法,叶子青真正倾慕之人,其实是林杉。”
莫叶没有说话,只是双手攥得越来越紧,指节隐隐发出格格响声,双肩也抑制不住地开始颤抖。
凌厉看着莫叶的脸色,略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就接着说道:“但是,关于你的身世,若要旁人来说,疑点实在太多了。叶氏一族的灭门究竟因为什么原因造成,当时的朝廷拿的罪名是,这却是稍微知情些的人都不会相信的罪名,因为当时叶家行商的信誉,可比现在的燕家还要高出不止一倍。关于贤妃之死,据当时一些被新帝行新策遣散的宫中老仆人来讲,被人算计害死的可能要大过难产致死……以及,如果你是皇帝之女,为什么在未满月时,就要由一个与你不相干的男人带出宫单独养活,这也说不通。”…
莫叶忽然感觉心头一阵绞痛,她下意识地去忍压,却不想那股滞痛越是刻意忍耐,就越汹涌,突然就有一股腥咸直冲而上,破喉喷出。
这一口郁结心血呕出,莫叶喘了口气,感觉舒服了些。然而回想眼前这个陌生男子说的这些,虽然他说存在疑点,但由她听来,却已经信了七、八成。
师父说过,她是他结拜大哥的孩子。三年前她来到京都后没过几天,就得知了师父的结拜二哥是谁,可为什么就是没能看破这最后一层关系。他的结拜大哥,就是近只有一道宫墙相隔的皇帝!
至于叶家的案子存在疑点,这八成也是事实,否则师父不会在离开邢家村之前就对她说,要她扮作书童跟在身侧。他原本是要那样安排的,为的大约也是要她亲眼看着,与叶家旧案相关的疑团如何在他手中一层层剥开。
那段时间,师父的确每天都在外面不知为何事而奔忙,现在想想,大约正是为了叶家的案子。可又不知是怎的,这件事后来又不了了之了。
至于母亲的死,这个外人所言的疑团,在她自己看来,却是早早就一清二楚。她为什么从五岁开始吃yao,一吃就是五年,直吃得体质都改变了,便是因为胎中带d,她还未出生时,母亲就被人下了慢性dyao。在统领府,统领大人亲口说过,那只小瓶子里,放的是她那个没有活下来的孪生弟弟的胎血,为的就是终有一日调查那慢d的真相。
母亲到底是难产致死,还是被人害死,只要自己活在这世上,便是最大的证据。
与此同时,也能说明,为什么在自己还那么小的时候,师父就带着自己离开皇宫,诈死以隐居世外。
一切都说得通了……一切都通透了……
莫叶惨笑一声,终于不再只是睁着眼流泪,她微微仰起脸,大声嚎啕起来。
她的哭声有如生锈的锯条疯狂划过嶙峋岩壁,一旁的黑马猛地竖起双耳,嘶鸣一声连退数步,然后就盯着嚎啕的主人一动不动。
凌厉不太能理解她的这种哭声,因为在他看来,他只是转述了纸面上书写的资料。这些资料他看过许多遍,并且在述说之前,他就已认为这些资料存在较大的不实成分。
但或许是因为莫叶的哭声太刺耳难听,他忽然感觉胸口一窒,喉下一大口鲜血呛了出来。
一连咳出数口血,凌厉才感觉咳意消减了些,与此同时,身体里那种灼烧的热度也渐渐褪去。他意识到,即便刚才吃了那么大剂量的药,药效也要撑不下去了。那本是催发人体潜能的药,而他的体能早就接近枯竭,榨不出多少体力了。
肋下有钝痛一阵阵止不住传来,他伸手狠狠按住,然后看向哭声渐止的莫叶,喘息着道:“我的时间不多了,还有一点体力,送你过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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