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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恩记-第8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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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泓虽然与叶正名的独生女儿叶诺诺在嬉玩的道路上很合得来。但他内心其实一直把叶诺诺当妹妹看待,如果父皇先前的那个主张真的落实下来,自己终有一天会娶叶诺诺为妻,他亦能做到相敬如宾。细心呵护。但这是一种相依相守近乎亲情的情感,与痴爱还有一段距离。



  所以现在王泓从父皇话里得知,自己与叶诺诺还未宣诸众口的定亲计划打了水漂,他心里其实并没有什么不舍情绪。而得知与叶诺诺定亲的是阮洛,他虽然觉得有些意外,因为阮洛与叶诺诺的年纪差距更远,并且他是三年前才回的京都,在此之前叶家、阮家毫无来往,这亲事来得未免太快。



  但回过神来仔细想想,这门亲事其实并不算差。阮洛性情温和、头脑敏捷。在京都商界混得风生水起,王泓深居宫中也有所耳闻。早年王泓就常从父皇散碎言谈中得知,王家能逆袭京都改变整个家族命运,阮洛的父亲功勋卓著。得见阮家遗骨长大成人,收获人生。王泓也只会诚心祝福。



  关键还是叶正名这个准岳父相中的女婿,叶诺诺也没有反对,好似小姑娘自己也喜欢——若不喜欢,她铁定要闹到宫里来,找他这哥哥诉苦——如此看来,这二人便近乎是天作之和了。



  见父皇的脸上遗憾神情颇为深沉,似乎他反而特别在乎此事。王泓微微一笑,正准备说些疏导缓和的话。



  可就在这时,皇帝突然朝桌上拍了一掌,脸上愠意隐现,沉声说道:“姓叶的这老小子简直可恶,他也真敢想。女儿才十岁,去年他就把这事给定了。要知道,当初朕迟迟未开口,就是见叶家丫头还小,忌于这事铺张开来会吓着小女娃……早知事情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朕应该更早下手。”



  话说到这儿,他又叹了口气,语势稍缓,轻轻摇头说道:“不过,有些方面朕也得向叶正名学习,譬如这嫁女儿的学问,挑女婿的学问,这老小子一下占了俩,可恨。”



  此时他的话里就算不带最后那两个字,他那坐在身旁认真聆听的一双儿女也都感受到了:恨意。



  不是仇恨,而是眼看着快到手的果实被人顷刻捞走,因此所生的妒念不甘。



  谁说皇帝就没有嫉妒心。只是一代君王的妒念不会浮夸的表现在脸上,也不会像妇人那样将嫉妒累积于心直到腐烂。帝王之妒,往往紧随其后的就是征讨与掠夺。



  但面对叶正名代表的叶家一千余口族人惨死的债,面对阮洛背后阮承纲临终前紧紧攒着手不放地托付,南昭新君王炽又做不到仅为了一房儿媳,就对这两个人征伐。…



  所以他只能将心中的妒念搁在手心,拍到了桌案上。这有失为帝者姿仪的一拍,便等于当着儿子的面,撂下了这件事,以后不会再提了。



  不过,他突然来这一手,倒是吓得王晴、王泓姐弟俩心肝一颤。



  眼瞧着父皇在当桌一掌过后,脸色渐渐平缓下来,王泓这才戚戚然提了一句自己的想法:“叶诺诺、阮洛,这两个人的名字有着一个同音,也许正是天造的良缘。儿臣无此缘分,也许不算是损失。”



  王泓没有料到,这本来大意为劝慰、没什么实质的一句话,竟得到了父皇极为认真的赞同回应。



  皇帝点了点头,然后温和看着王泓说道:“身为皇子,能取就能舍,这一点很好。少了一个叶家丫头,这不算什么。礼部户部早就合拟了秀女名单,只是被朕压着,你才不知晓。虽然这名单里充杂了一些个刁蛮贵女,还有斜眼歪嘴登不上台面的,八成是收受贿赂强填进来的,不过,里面也有不少佳丽淑女,你择空看看。后宫也冷清多年了,你添一位王妃,或者你实在没有喜欢的,添一位侧妃,有个人贴身照料你的起居,你烦那些奴仆,尽可交给王妃调教,自然省了你心烦。”



  王泓内心暗暗倒抽一口凉气,没想到父皇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在挑儿媳这事儿上也表现得这么明显。然而他心里对挑选王妃的事虽然毫不热忱,但却忌惮于有丝毫的表露,只得连忙口头上先把事情接下来。



  皇帝嘱咐完皇子这边,微微侧脸。看着公主王晴说道:“选驸马的事,也不能再耽搁了,但父皇终是希望你能觅得真心所爱,所以今年的‘品花会’让皇子陪你去。不过,也不一定必须得是在会上挑人。总之,父皇还能给你的自由选夫时间,也就是在今年以内,过了年关若还无结果,那就只能也由礼部、户部来预拟名单了。”



  王晴连忙乖顺的应下此事,其实心里也是隐隐一抽,悄然与王泓对视了一眼,掠得些许同样的情绪,最后付之微涩一笑。



  凭皇帝在朝会上练出的一顾二十人的眼里。这对姐弟眼神里搞的这点小动作其实丝毫未逃脱他的注意,以前他是不忍心削除孩子的这点自然心性,但时至现在,他必须给予提醒了。



  覆在桌案上的手屈起一指轻轻敲了敲,皇帝肃容说道:“结亲这件事。朕给你们两个的选择空间已经足够充分,但也仅至于此。身在帝王家,许多时候都可能要面对身不由己的抉择,那么多双眼睛注视着,无法弃权不选。娶媳、招婿这类寻常人家的家务事,在皇家都摆到台面上让人指点,一个不留神。便招致话柄。总有些言官便嗜好借此生事,如苍蝇在耳边噪,皇子你现在应该能体会到,父皇的为难之处。”



  二皇子王泓很快就想到华阳宫里那群新来的奴婢,张口闭口规矩,皇子不能做这不能动那的。其实比起父皇平时要面对的噪音,简直就不值一提了。



  王泓脸上滑过一丝惭色,嗓音微沉说道:“儿臣不能替父皇分忧,还任性给父皇增添负担,实属为臣为子的不该。”



  一旁的公主王晴咬着嘴唇踌躇了片刻。也开口说道:“儿臣亦愧对父皇,驸马之事,儿臣不会再散漫对待。”



  “成婚这事,对女子而言,总是要比男子吃亏些。驸马只能有一个,父皇还是希望你能幸福。这可是关系到终身的大事,你也不要为求速度而草率决定。”皇帝侧了侧身,伸手探到王晴肩后,像她小时候那样,爱怜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看上了谁,记得先不要表露出来,把名字告诉父皇。谁想娶朕的宝贝女儿,不往上查清他们家五代,朕怎么放心。不安分的人,连公主的半根手指头都别想有机会碰了。”…



  皇帝说这番话的时候,脸上只有慈爱的微笑,而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同样是笑的方式,这二者之间,在此时的意义可是相差了千万里。



  二皇子王泓知道他的父皇手里有五组人,虽然两组交给了林先生,两组交给了厉统领,他自己手里只有一组人,但这组人连北国皇宫内部都渗透进去了,谍报之能可见一斑。用这样的能手查未来女婿的家世背景,啧啧……怕是连人家祖坟里有什么陪葬宝贝都能神不知鬼不觉掘出来、数清了,往上回禀数据了。



  王晴没有说话,只是微微红着俏脸,轻轻点头“嗯”了一声。



  王泓轻微扯了一下嘴角,没有说话。



  家世没有问题,就能保证携手百年好合么?王泓不知道,他只确定,皇帝说的这番话,是一个父亲对女儿能做到的最大保护力了。



  王泓刚刚这么一走神,就见父皇慈爱中隐现锐利的目光扫来,丢了一句:“你也一样。”



  王泓再次倒抽一口凉气,只是点了点头,没敢多言。



  皇帝松开了揉着女儿头发的手,坐正身形,侧脸朝王泓看来,慢慢说道:“你的身体不太好,小时候颇多凶险,如今长大了,身体似乎养好了些,却也不可大意。朕原本是打算让姓叶的那老小子把医术传给诺诺那丫头,今后你能得这样一位王妃,朕才真正放心。现在这事儿不成了,朕不奢望你娶得神医王妃,这世上既知皇家规矩体面又医术高超的女子实在太难寻,朕只希望你的王妃至少秉性纯良,是个贤内助,少些勾心斗角,多体贴自己的夫君。朕就两位皇子,在京都又没有亲族积累根基,不得不防着可能有人往秀女里掺恶,你要理解。”



  ………
(839)、新秀
  …



  “柳絮飞花处,雨燕啄春泥,青红垂枝蔓,春水近沙堤。”



  清风馆东院的八角亭中,一个身着镶蓝边皂服、腰挂一柄皮鞘大刀的年轻男子一手按着扶栏,一手端着双耳银制酒杯,咂咂舌尖美酒的熏辣,然后慢慢吟出二十字。



  在他的面前,没有花没有柳,无莺无燕,只有十几名京都府衙差在几间屋子里进进出出地搜查着,屋内不时传出陶器、木器之类的事物摔碎或者被击破发出的噪声,略有些刺耳。



  而在他的背后,摆了两碟糕点一壶酒的石桌旁,一个年龄与其相仿的年轻人凭桌坐着。他屈肘摊开双手捧着脸,目光定定盯着那两碟糕点,一双凤目无甚神采。



  这样的日子,自清晨睁开眼就开始重复,已经过去好几天了。



  经历了最近这几天的事情,石乙觉得自己仿佛一梦未醒,一夜过后,许多事都变了,有几个人似乎凭空消失了。



  他怅然看着面前那碟糕点,只觉得口干舌燥,根本没有伸手动那糕点的意思。他的视线其实也不是在看着瓷碟里精致的糕点,而是盯着碟子下面一只正在奋力搬运着一粒糕点屑的蚂蚁。



  一只蚂蚁的生命意义,大约就在于能不能搬动比它的身体大上数倍的食物,至于别的事情,可以不必在意。做一只蚂蚁,是不是比做人要简单得多?毕竟……只需要出蛮力就够了啊。



  石桌上,一只蚁驮着一粒糕点屑慢慢挪动。它纯黑的身体那么小,几乎完全被糕点屑压在下面。乍一眼看去,就仿佛只是那糕点屑在行走。



  石乙看着这只蚁,心里有诸个念头闪过,最后只留下了一条。他默默念着:再加把劲,就快到了,小蚂蚁……



  然而就在这时,一根手指压了下来。



  小蚂蚁费了好大劲儿。终是没能把它幸运找到的甜美糕点搬回家中,没能有幸去品尝,没能召唤蚁族一起来享受这石桌上的宝藏,只在石桌上留下它的尸身。死在它正努力搬运的食物上面。



  石乙微微一怔,过了片刻,他才抬起头来,看向站在石桌对面的那个皂服年轻人。



  这个穿着京都府大狱班头公服的年轻人,实际身份是府尹大人韩士儒的第四个儿子韩景青。府尹大人的四公子在京都名气并不高,因为最近这三年他一直在外地求学,也得亏如此,他才能把正牌班头的公服要了过来,自己穿上。



  而他这么做的原因,却是为了一个义字。因为京都府这次办的一个案子,牵涉到他的同学兼好友。



  第一眼看见老同学穿着这身行头出现在眼前时,石乙也是大感惊讶,因为他与韩景青同学三年,从未听韩同学提到过他竟还有着这重身份。



  不过。此事说来也巧。在学庐三年,正是因为石乙不问韩同学的家世,只与其交流学问,韩同学这才愿意与石乙交心为友。那段时间正值韩景青与父亲闹别扭,不同意父亲要他学习时下主流的四典六书十三经以备科考,韩景青一个人独自跑到外郡,倔着性子开始了他热衷的算学求学生涯。



  但这种孤独艰苦的求学时光。韩景青只坚持了半年左右。因为他对算学的兴趣实是一时热度,再加上家里断了他的生活费供应,梦想在现实面前就是那么不堪一击。好在这个时候,有石乙的资助,韩景青才能在外头熬了三年,勉强拿了结业证明。三年后回家。他那父亲也没再多说什么,为此事韩景青心里是很感激石乙的,年轻人一无所有,却极重脸面。…



  然而韩景青很明显并不知道,石乙资助他那三年的真正用意。



  在那三年求学时光。石乙不问韩景青的家世,是因为他自己也有不好明说的身世。青lou公子的身份,说出去比不说时更会惹人嫌。石乙不问韩景青家里的事,而韩景青自也不会反过来问,两个人倒因此结交了三年非常纯粹的友情。



  可在那段时光里,尽管石乙对韩景青一无所知,他还是看出了这位韩同学非同一般的地方。



  韩同学了解很多地方的风土人情,对待事情时不时会有非常独到的见解,最令石乙好奇惊讶的是,韩同学对当朝诸多制度了解得都非常清楚,这对于身为异世来客的石乙来说,真的是有价值必须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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