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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来找她的,可能并不是什么熟人。
然而就在莫叶顿足片刻准备转身走人之时,林子里忽然传出一道声音:“莫小姐,请留步详谈。”
莫叶转到一半的双脚又一次顿住。
虽然她早有预料,这次遇上的很可能不是熟人,可是甫一听到这个极为陌生的声音,她心里还是禁不住微微吃惊。不过,表面上她仍旧不动声色的只是站在原地,朝树林方向一字一顿认真地说道:“详谈可以,但阁下可否先拿出详谈的诚意?”
树林里那人显然也是心思空明之辈,很快就明白了莫叶话里的意思,没有迟疑地接过话头:“在下就在林子里等候莫小姐。”
莫叶没有依言行动,只是挑了一下眉,淡淡地道:“凭你我的年纪,捉迷藏的游戏已然玩不出趣味了吧?”
“在下并没有耍弄莫小姐的意思,只是……”林子里说话那人的语气中流露出一丝为难的意味,稍微隔了一会儿。就听一阵沙沙轻响,一个蒙面人伸手分开一簇生长得紧密的藤叶,缓步从中走了出来。
这人虽然大半张脸被黑布蒙着。可是莫叶仍旧能从他的眉骨判断其性别,皱纹极少的额头皮肤。证实他是个年轻人。
如此一来,莫叶倒是觉得稍稍放松了些。一个神出鬼没的年轻人,若不是来找她行凶的,那便很可能只是个传信的。
——假使是个神出鬼没的老滑头,莫叶倒是要重新审度一番了。
“大白天的蒙着脸,是不是还嫌自己不够惹眼?”莫叶半分试探、半分嘲弄地说道,与此同时,视线在对方的一侧耳郭上盯了一眼。心中默默存下印象。
寻常人或许不理解,可在刑审学科中,对于耳郭的形状,可算作一个人的第二脸面。拥有丰富刑审经验的人,大约都有这种发现,人的耳朵在大脑两侧,虽然不如正面那般显眼,但却独具其形态。世间几乎没有完全相同的一对耳郭。
虽然世上的衙堂、牢狱有很多,有这个对耳郭的特殊发现的堂官和狱吏也有很多,但真正将这门经验之学仔细认真记录下来的人。却只有寥寥两位有心人。不过,有两本著作也就够了,流传足矣。
对于这种特殊的著作。出世后大多也被特殊的人注重和收藏。因为寻常衙门小案件,十几板子下去怎么也该招了,的确犯不着运用这么讲究的学问来刑堂审讯。只有特殊的人、涉及特殊的事,才会如此小心翼翼。
时至如今,莫叶也知道自己那位师父有着特殊的身份,但还不确定他到底做了那些特殊的事情。能确定的是,不论主审也好、旁听也罢,师父肯定也做过刑审之类的事,因为他的那一室藏书当中。就连着有好几本有关刑审的书册,其中的记录。更是令莫叶大开眼界。…
别的不说,就说辨人之法。如果吃透那一册,今后就算谁戴了面巾站在眼前,让自己多看几眼,那么下一次再会,即便对方易容了,大约也能辨出几分印象。
这双耳是一个人的第二面相,并且多是只能遮掩,无法易化的。
正是因为心中知晓了这些门道,莫叶在这个蒙面人面前出言试探,才能表现得如此泰然自若。不管这个人到底是什么身份,此时莫叶至少能牢记其形了。
不过,接下来事情的转变,似乎没有莫叶想象得那样复杂。
在被莫叶挑弄了一句后,那个蒙面年轻人眼神微动,然后他就一扬手,摘下了蒙在脸上的黑色面巾。
“即便在下露出脸来,莫小姐又何曾认识?”一扬手,将摘下的黑色面巾塞入怀中时,年轻人偏于方正的脸孔上,流露出一丝极淡的笑容,不失时机的回赠莫叶一句。这人的脸孔虽然生得过于端方了些,像是个古板于规矩的人,但此时他脸上显露的这丝笑,倒是看着舒服,不失真诚的感觉。
“但莫小姐想必是认得这块铭牌的。”就在莫叶正想着怎么再回敬一句时,那个年轻人探在怀间的手摸出了一面光洁如镜的金属质牌子。
只一眼,莫叶便认出了“京兆影卫”四字。
这四个字,其中三字的笔画都很简单,而偏于复杂的那个“影”字,用的却是一种代用字体。具体说来,知晓这种特殊代用字体的人,起码就是属于某个非常例衙门里的人了,而贴身携带着用这种奇怪又特殊的代用字体铭刻的腰牌,此类人必定就出自那个衙门。
那名影卫注意到莫叶眼中神色的变化,大致就已能知晓,今天的任务总算是开头了。
紧接着,他握着铭牌的手动了动腕部,牌子转了个面,在莫叶的面前露出牌子反面的三个字:“影十九。”
影十九,既是这个年轻人在影卫团体中的序列,亦是他对外的称呼。
将标记了身份与来处的金属铭牌妥帖放回怀间,影十九向莫叶平平伸出一只手掌,然后转向背后那片矮树林。因为已经表露身份,算是打过招呼交了底,待再开口时,他的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生硬。变得温和了些:“莫小姐,现在你可以跟在下到树林里议事了吧?”
莫叶没有再拒绝这名影卫显得有些神秘的邀请,轻轻点了点头。便跟着影十九往矮树林里走。
京兆影卫,由京兆尹与京都羽林军共同管理。档案卷宗由京兆尹管理,训练事项则是由羽林卫总指挥来督行。但在影卫里头,又有起独自的玄妙处,便是这影卫前一百名,履职的对象要么是皇亲国戚,要么就是高官显贵。
影十九,究其位序,正是百数之内。
这个人突然找到自己。会是为了什么事情呢?
莫叶内心刚想到这里,随着影十九往树林深处走去的她,忽然就感觉一丝缕异于树木的气势
拂面而来,定睛一看,就见眼前不远处分左右两组,停了七名骑客。这七人坐于马背上静静等待着,表情肃穆,皆是一身褐色布衣,腰侧配有皮鞘宽刀。
这七人看见了莫叶,只是目色略动了动。因为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然而当他们的目光落在影十九的脸上,七人却不禁微微讶然——也许他们有些误会,此次出行的领头人。也就是那个影十九,他脸上的黑色面巾不是莫叶扯下来的——可不论具体情况如何,像今次这样,出任务的过程中把面巾拿下的经历,在影十九身上的确是少有的几次之一。…
突然看到这种架势,莫叶险些要以为自己着了别人的套了。
还好之前她见过了那块京兆影卫印,以及此刻她的眼角余光扫到了那七骑最前面,还有一匹马。这马与其余七人的坐骑一样精神,只是宽刀挂在了马鞍旁。马背上没有人。
毫无疑问,这匹马的主人此时就在身边。
莫叶再次冷静下来。当然,刚才她心中暴突的惊讶。并没有流露到脸上。那片刻工夫里的异样情绪,也着实是短暂。
略一偏头,莫叶朝身边的影十九开口:“好了,到了地方,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直接了当的说吧!”
影十九闻声点点头,却并不立即开口,而是再次伸手入怀,从衣襟内里摸出一封信,双手奉上:“还请莫小姐亲自过目。”
莫叶接过信,一边拆封一边在心里暗自说道:既然是叫人阅信,之前直接交出即可,何必周旋这么一圈。
然而当她读完信的内容,她顿时就又收起了之前那种轻松的心境。把看过的信交回到影十九手中,莫叶再次扫视了一遍那七名骑客和一匹空着的马,最后目光回到影十九脸上,看着他认真地问道:“是立即就走吗?”
影十九闻声点了点头,没有多做解释。
“那就走吧!”莫叶心底里原本还有一丝迟疑,但一想到那封信的内容之紧迫,她便立即一咬牙,将一切杂念抛却。
影十九走去牵来自己那匹马,解下马鞍上挂着的刀,挂于自己腰侧,然后将缰绳交给莫叶,他自个儿则与另一人同乘,一行九人骑马撒蹄向西而去。
……
统领大人总掌京都外围军方权力,所以有时也会被下属尊称为总领大人。在非常时期,连属于内城巡检军的京都府官兵都要转职为附属性质,参与到守备军之中待受调配,共事守城事宜。在那时,京都府尹的控军权力将会被统领大人架空,降座次到参谋一类的纯文职行列。
甚至在那时,禁宫大内的御林军,皇帝的近身武卫,都有一半能受其调配。
南昭每一个郡及以上建制完备的都城,都会设有守备军,都守备统领,但专权、特权能达到京都守备军统领大人这样的高度,是绝此一处。
这皆因为皇帝对这位统领大人的信任。
他二人在“创业”之初,用时间和生死铸成的情义,无人可比。对此封赏,连王家一路从北杀到南的嫡系军队都没有意见,谁还能、还敢有意见?
皇帝就差没给统领大人封侯爵了,只是统领大人他不要。
统领大人至今未娶,也没有什么旁系的族亲,既懒得打理封赏下来的田产,除了偶尔饮酒,也没什么别的嗜好。他的毅力、心志、信念比苦行僧还要坚韧,欲求却比白痴还要简单:守好京都。保护皇帝义兄!
他就像皇帝座椅背上蒙的一张虎皮,也像皇帝拇指上圈的那枚碧玉扳指,又像皇帝随拔随出的飞龙匕。他对皇帝义兄的忠诚。简单而直接,未曾想过离开。
或许他心怀的这种忠诚已经不能再用那简单的两个字概括。他真正把皇帝当成义兄,皇帝亦如此对他,形影不离,离了不行。
为感情保鲜的至榛法则,就是做到始终如一。
人心是会变的,不变心的人在旁人看来,或许有些痴傻,但人生能得此一个“痴傻”之交。亦是难得,可见皇帝也是个还能懂得珍惜的人。…
厉盖可能是有些痴。
他痴于探求武道奥妙境,所以才会控制自己的欲求,放弃许多作为人而惯有的爱好。
他痴于守护与义兄之间的谊情。童年常在野兽厮杀中求生的他,再获得属于人的文明与情感时,他会格外珍惜。王炽是他在回到人类生活环境中时,收获的第一个朋友兄弟,这种感情在心里撞出的深度,便如男人的处子心,可以一生铭记。
他虽然痴。但却不傻。痴是他控制意念的结果,外在人道他的傻,也只是他痴念下的产物。
坐到了统领位置。掌握守备军远近分两处驻守的数万兵士,要做到松紧有度、调配灵活,把京都的防守工作做得密不透风,但又不能影响这座全国第二大商都日常频繁的进出城行人走动,能胜任这项工作的人,过的日子可不止是表面上俸禄厚、受宠高、排场大那么爽快,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每一天要消耗的脑力,可丝毫不少于六部任何一位最高长官。
厉盖也不想每天把自己搞得这么辛苦。时常还有很多烦心事,不能像拿刀砍人那么一切就成了。必须抽丝剥茧慢慢来,才能把对社稷民生的伤害降到最低。
一切都是为了国朝的强盛计划。而在他看来,支持他继续工作每一天的信念,其实只是为了皇帝义兄。
如果能像以前那样,只做义兄的影卫,那日子该过得多么简单?
只是他一定还有别的办法,让自己暴露出来,无法继续隐身下去,也就做不了影卫了。而不能离开他的办法,就只能是担任明面上的官职。
即便逃得过几年前他的那次善意设计,估计也逃不过后头几十年,他有那么多的谋士,可自己只有一个脑子。
每天清晨,都会有厚厚一摞公文簿堆上书桌。它们来自京都内外十二城门司,还包括四片城区一夜巡视后的大事记录。这还只是在一天的工作里,要检阅点批的首批关乎全城守备以及秩序的公文。
军情来如疾风,过如烈火,即便今时战事已歇,世道太平,然而作为一名从十数年战事中磨练出来的职业军人,仍不会因为在安稳的局势里生活了几年,就会松懈他的军事警惕心。
虽然解攻为守,但对于守城和维护内城秩序的工作,统领大人都是按照分批逐进的步骤进行查管。早、中、晚各行一批,三个时辰的文件搁置时间,已经是他放心“耽误”的极限了。
若将一天的公文都堆到下午查管,他认为这很可能会错失一些关键的办事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