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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驶入城东郊的沁园,钟馗一直不离马车前后五步。又于假山秀木间穿行盏茶工夫,马车停在一处楼阁前。阁匾题曰“淡竹”。
赵守诚和严丽娘下了马车,和钟馗一起走进淡竹阁,在阁内坐下。不一会,侍婢送上香茶,钟馗仔细打量阁内,发现这里摆设并非时下长安贵胄好用的黄梨木家俱,而是用淡紫色的竹材。而堂上那面屏风画卷,笔力遒劲,湍濑潺溪,云霞飘渺,花石树木,各得其态,金碧辉映,自成家法。旁落小款:“建宗乙未作”又有一行洒脱小草行于其上:“春色西来无尽处。”题款为“吴人旭”。原来乃是人称大李将军的李思训(字建宗)与时称草圣的张旭合作。足见此间主人身份。
正瞧着,阁外走进两人,当先一个紫袍矍铄老者,后边一人乃是一个军官打扮的英挺青年。钟馗甫见之下,心中一动,再看那青年腰畔所悬佩刀,便有些喜出望外了。
而那青年已走上前来,向钟馗拱手到:“钟兄,久违了。上次军命在身不好姓名见告,望请见谅,严武先赔罪了。”既而他向那老者,城东严家的主翁,严丽娘的父亲,亦是他叔父的严损之介绍钟馗。
严丽娘诧道:“你们居然认识。”
钟馗哈哈一笑,道:“大概是前年,我们在黔中剑南一带见过一面。但当时严兄就是不肯告知名讳。”严丽娘不满意道:“便只是如此?”严武笑道:“钟兄既然不说,那就只好让我就满足我这个宝贝妹妹罢。那日我一人去益洲公干,正好路过强人出没的马头岭,策马过岭时恰见一彪人马横在路口,我也不管那许多,拔刀就冲上去,一阵砍菜切瓜,马贼就这么灭了,谁知最后迎面杀来条虬须汉子,也不骑马,扛着把七八尺长的巨大铁剑冲了过来。我和这厮交手半天,最后都累的不行了。才知道原来对方不是马贼,而是各砍了六十来个马贼的。”
赵守诚听得心神向往,心中竟有些怪自己不懂武功。
严丽娘忽然笑得花枝乱颤,严武奇道:“很好笑吗?”严丽娘捂着肚子说:“刚才诚哥哥叫阿福给钟大哥拿行李,只怕阿福现在在客栈守者钟大哥的剑哭呢。”众人皆不禁莞尔。
钟馗道:“我的剑算什么,严兄的宝刀,也很有特色啊。”
严丽娘闻声马上就向严武伸出手去,严武一边无可奈何地解刀一边向着赵守诚挤眉弄眼,还不时向丽娘努嘴,让他啼笑皆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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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丽娘伸手那刀,手中一沉,刀几乎掉到地上。她吐吐舌头,叫赵守诚一起赏看。那刀形式普通,粗短铜柄上刻有“血咆”两个篆字,外覆黑色鲨鱼皮镶铜鞘,其实算不上有什么特别,除了刀柄处系以金属细链,显是后来加上去的。
严丽娘颇为失望,正要拔刀,严武急道:“不可!”可惜已经迟了。那刀脱鞘一寸三分,严丽娘和赵守诚只觉得刀体一道红光摄目,“当”的一声,刀已跌落地面。二人惊出一身冷汗。
严丽娘按着胸口道:“这是什么鬼刀?”
赵守诚也道:“此刀果然不凡。不知有何来历?”
严武道:“此刀名曰‘血咆’,乃风尘三侠中虬髯客赠与卫公李靖之物,后来此刀经辗转到了哥舒翰将军处,三年前哥舒将军刀道大成,又将此刀赠与正向他苦修刀法的我。此刀原本变有灵性,自卫公创“血战”刀法之来,于沙场斩敌无数,早已成了凶刀,平时以深海鲨鱼鞘封住血气,一般是不用的。”
严丽娘奇道:“那你在上面绑条链子是怎么回事?”
严武笑道:“你忘了么,我自小喜欢拿链锤打人,如今还是好这手,正好血咆分量够沉,拿着来敲人也是不错的。”
赵守诚道:“怕是严兄怕此刀轻易染血,所做的权宜之举罢。”
这时一直与严损之说话的钟馗插话道:“我猜,赵兄弟的话只有一半正确。”
严丽娘奇道:“为什么只有一半?”
钟馗刚想作答,阁外走进来一个三十来岁的严府家丁,严丽娘忙道:“阿福,钟大哥的东西拿来没有?”
严福苦着脸道:“我和小顺,阿德好不容易才把这位钟爷的东西拿到门前,正要禀报。”
严丽娘眼睛眨了两下,道:“不用,我们自己去就成。”说罢叫着众人向外走。
到得阁外,便见严顺严德守着一大一小两个布包,小的大约是些衣服钱粮之类,那大的有一人多长的不用说就是钟馗的兵刃了。钟馗走上前去,一层层打开紧密的包袱,一把黑黝黝的巨剑现诸众人眼前,那剑古意横流,超厚的剑脊上乃是浮动的云纹,而既长且粗的剑柄上分布用以防滑的鱼鳞纹饰。严损之乃古玩收藏大家,他瞧着那黑且亮的铁色,道:“此物怕有千年以上。”
钟馗笑道:“严员外好眼力,此剑据说是春秋时集越国十数位匠师所铸用以斩锄蛟龙之用,只可惜无人得以见龙一面,这把‘斩铁’连同配套的‘斩龙诀’无用武之地,只好叫我拿来斩人了。”
严丽娘道:“不知刀剑相交,哪个更厉害。”严武笑道:“想看热闹了不是?”赵守诚虽未言语,心中却是极想看看这二个年青豪侠的风姿手段。他今日所见,自有种全非平日于国子监中念道“恭近于礼,远耻辱也”的人所可企及的特质。
钟馗微微一笑,道:“话说回来,自上次一别,很久没有痛快的打过架了哈。”
严武道:“此处有个竹林,若是真个要练练,在那倒不怕拆了房子,顶多砍掉几根竹子罢了。”
钟馗笑道:“善!”
于是一行人前去竹林。
钟馗及严武于主林中一空地相距丈许站定,钟馗道:“这就来罢。”
严武拱手道:“请。”
钟馗淡淡道“好。”
话刚出口,他忽地前踏两步,双手使力,斩铁由身畔划出一条弧线向严武头顶斩落。
严丽娘嚷道:“不要脸,搞偷袭。”
赵守诚道:“也不兴这么讲,严兄已经说了‘请’。再让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严武看着当头来的这一斩,那斩铁的剑重加上速度,破坏力不容小视,而钟馗凌厉的气势势亦不容格挡。他向后退了小半步,斩铁恰在他眼前前斩落在地面,将如毯铺着的层层竹叶震得飘离地面。
钟馗目光一直跟着自己的剑尖而动,而此时令他有些诧异的是,剑落处前方只有些黄褐色的枯竹叶在剑风鼓动下飘舞。那应该在的东西呢?
严武的脚呢?
严武的脚呢?
严武的脚呢?
恍惚间,他忽得感到头发被些许微风稍稍吹起,猛一抬首,看见半空中一个人影,心生警兆,本能地将剑柄抬高,“当”的一声,严武击出的刀(未脱鞘)给磕了回去。
那刀柄处的细链正缠在严武右手腕上,他右手一抖,将被击到身侧后的刀又拽向钟馗,此次借助钟馗击回之力,去势更快。钟馗再以剑柄部极细致的转动的又将刀打回去,严武也是如前法炮制攻击。这下攻防转换,钟馗尽落下风。严武则利用钟馗的力道将刀愈击愈快。
钟馗陡然喝道:“好!”再度将刀以超长的剑柄击回,而动作不停,剑柄陡地下挫,将砍入地面的剑尖挑起,随即后退半步,以右脚为支点,左脚蹬踏地面,连人带剑开始旋转。严武正处于这圆圈之内,他感到此招的破坏力,只好收刀再退;钟馗则娴熟地移动脚步,直径八尺余的剑圈紧逼严武。
严武疾退,钟馗疾进。
严武再疾退,钟馗进势更疾。
二人情势又再改变。而此处虽然宽敞,然而毕竟是竹林之中,严武身后不远,正是几株生在一起的竹子,竹上新芽未发,尚有不少去冬未落的残叶。严丽娘叹了口气,似乎觉得严武败局已定。严损之则是不动声色。而在赵守诚看来双方交手数合,奇变丛生,情势转变亦极频繁,此刻虽严武处于极度不利的局面,他也不想猜那最后的结果,况且他看到钟馗脸上仍是一脸严峻,丝毫没有轻松之态。思忖间,严武脊背已撞上了那几株竹子。
只见竹干猛的一摇,幅度极大地振动起来,几乎所有的残叶都离开了枝头。竹林间落叶缤纷,却又纷纷在钟馗剑圈所击起的狂风下翻飞起来。
钟馗心中暗叹严武的内力运用巧妙,但现实已不容得他多想。在落叶的黄褐色和从叶间漏出那竹干的淡青之中,因为一片划落眼前的狭长竹叶,他又一次失去了严武的踪迹。额前一滴汗珠落下,他断然运劲于双手,强行止住旋转,想停止激起竹叶再度迷住自己的眼睛。
这时,黄褐和淡青之中忽然出现一抹惊艳的血红,匿于竹干之上的严武等在这时出手了。
血咆既出,钟馗不敢怠慢,斩铁全力上扬,将血咆的红色止于黑色剑脊处,然而这并非说钟馗未落下风,这一刀居然将身材魁伟的钟馗连同庞大的斩铁一起击退。
双方恰好回到了战前的位置。所不同的是,漫天的竹叶在连续的激荡下渐渐散开,两人身边如同开始飘起叶雨。
竹叶翻飞,严武右手持刀,挺身而立,流动着红色异样光华的宝刀血咆斜指地面。
钟馗长长的呼了口气,然后将斩铁放下,然后伸手入怀,取出一只颜色与斩铁一样漆黑的护腕套在左手。接着赵守诚等人看见了让他们难以相信的一幕——
钟馗将布衣的袖口撕去,闭上眼,开始急促地呼吸,额角脸颊渗出千百点豆大的汗珠,然后在赵守诚等人的眼光中他的人就整个的变大起来。
那其实只是种错觉,因为钟馗裸露在布衣之外的肌肉开始膨胀,血脉赍张,青筋暴起,而发带居然也被直立起来的冲天乱发撑开,显得更加高大。面部的落腮胡亦是重重交错,加上因为用力而略显扭曲的脸,使得钟馗犹如恶鬼一般狰狞可怕。
严丽娘只觉得毛骨悚然,在她看来,即使在初春的暖阳下,也无法令眼前一幕让人好过点。阳光从钟馗身后射来,使他面部的微细绒毛都清晰可见,更显可怖。
钟馗停止那粗声粗气的急促喘息,弯腰单手提起八尺长的巨剑斩铁,平举及肩,指向严武。严武迎风而立,面无表情,但他心中震骇,不比赵守诚等人来得轻。两年前与益洲斩杀百余马贼之时,钟馗根本就没有使出这样的招式,但他宁愿相信这是钟馗在益洲一役后所修习,因为他也非当日之严武了。
钟馗平举着数百斤斩铁居然纹丝不动;严武却象是拿不住手中的宝刀,血咆指着地面。二人这会都是直直的站着,谁都没有先出手的意思。
等。
等等。
等等等。
风再起,东风卷着细叶穿过对峙的二人。
钟馗的眼睛眯了一下。
严武的刀马上转了一下。
血咆将钟馗身后的阳光映成血红色刀光,射向钟馗的双目。钟馗回剑,以宽阔的剑脊挡住这下摄人眼目的色彩,接着后跃避过严武藏在这色彩之后的一刀。二人之间保持着丈许距离,钟馗单手轻松驾驭着手中巨大的斩铁,速度之快,便是快剑高手如江南越女门的高手到此也会暗暗惊讶。严武被逼退在钟馗的剑光之外,陷入了苦战,而更为要命的是,钟馗始终乃曲着肘关节使剑,这便是说,他若是后退,钟馗只需伸直手臂,斩铁虽然无锋,但凭着那强大的冲击力及钟馗此刻所显现的鬼神一般的怪力,他必定得当场吐血。
原来钟馗假意被沙尘迷眼,引自己出手,他心中懊恼:竹林之中怎么会有那么多沙尘?
但此刻悔之已晚。
钟馗非常满意自己的“困龙诀”所带来的效果,这虽只是自己所练习的真正斩龙诀的附属招式,但他从未想到会在这场本来只是切磋的较量中用出此招。严武刀伐已胜于益洲之时,只是自己也已然不是那个钟馗了。
该拿出真家伙了吧,严武,你的哥舒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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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即是道,刀道即人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就用什么样的刀。
严武苦挡着斩铁那既快又沉的剑尖,身为大唐三大军神中最深不可测的刀帅哥舒翰的亲传弟子,唐军中青年一辈少数几个的顶极高手的他,始终记着哥舒翰的这句话。世人只知哥叔刀世间无匹,却不知严武每日除了进行比一般军士更加艰难的操练之外,哥舒翰就只有每天冷眼看着他劈出一万八千二百八十四次刀,而后在几乎虚脱的他面前丢下这句话。
哥舒刀,其实只不过是哥舒翰的专属刀法,何人能习得?
严武的刀法乃是“严刀”!
严武猛的将刀尖砍上斩铁的剑脊,但钟馗的剑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