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荡舟太湖,两岸的景致叫人沉醉。
安若初双手枕在脑后躺在竹排上,看著天空中悠悠的白云,吹著习习的湖风,听著船桨划过湖面的潺潺流水声,觉得时间好像靜止了。
如果一辈子就这样,似乎也不错。
有时候看著这么美丽的景物,她会忘记自己身上的病痛。
她记得以前中学的时候读过一篇文章,里面有这么一句话:
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
苍天在上,靜穆无言,而四季轮转,万物滋生。苍天还需要說话吗?
是啊,苍天不需要說话,它只会面带微笑地垂眸看著天下苍生,看他们满身伤痕地乘著浴火的莲花经过无穷无尽的轮回。
不是不会疼痛,只是在这样的苍茫天地面前,会觉得自身的疼痛根本微不足道。世上受苦受难的人太多,她不过是这芸芸眾生中最渺小的一粒尘埃,就算灰飞煙灭,也不会是疼在谁心上的一抔黃土。
她看向船头荡舟的少年,才四年,就长这么高了。
“冠英,你是怎么计算时间的?”她漫不经心地问道。
陆冠英回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答道:“我用武功招式来计算时间。”
“嗯?”她抬眸。
“每学一个招式差不多要用三天的时间才能熟记,我就这样子计算。”他答,“为什么这么问?”
“洠拢闷嫖饰省!彼烁錾恚吭谥墼担斐鍪持赣幸幌聸'一下地撩拨著清澈的湖水。
湖面倒映出她的一头白发,她呆呆地看著,连手下的动作都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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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两次,三次……一天了。
一次,两次,三次……两天了。
日夜辰昏失去了意义,唯一能让她感觉到时间流逝的,只有那一次次椎心刺骨的疼痛。
陆冠英看了她一眼,见她神色有点恍惚,不禁有点担心。
他主动开口引起她的注意:“初姐。”
“嗯?”她懒懒地应道。
“如果病好了,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啊……我洠牍亍!彼Υ稹
“不如现在想想?”
她可以吗?她有这个资格去幻想未来吗?要是抱有希望,结果卻什么也实现不了,谁来补偿她的损失?
“其实我对生活的要求很简单,只要有一瓦遮顶,三餐溫饱……唔,可以的话多加几碟盐酥鸡,然后无病无痛地平靜生活就足夠了。”
“只是这样?”
“嗯,只是这样。”她点头。人的欲望无穷无尽,她不敢說当她拥有了这一切之后,会不会有新的欲望,但是就目前的她来說,这就是她最想要的生活了。
陆冠英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那时她身穿男装,眉眼中洠в幸话愎胄愕呐科钢鴦e人的鼻子破口大罵的时候神采飞扬,令人不知不觉地把目光都投注在她身上。从什么时候起,她的眼睛裡再也看不到那样的色彩呢?
头一两年眉宇间还有当年淡淡的影子,近两年来,那双乌黑的眼珠子像一下子沉寂了下来,死灰般了无光彩。
初姐她……恐怕快要不行了。
这个念头闪过他脑海,握著船桨的手忍不住握紧。
不行,一定要想办法。
他曾经问过父亲初姐得的是什么病,然而每问及这个问题,父亲都故意回避他的追问,进行治疗时也从不允许他在旁观看。
最令他感到奇怪的,是他对初姐的态度。
从父亲乍见初姐时的不寻常反应,他可以肯定父亲是认识初姐的。陆冠英想起第一次跟初姐见面时,她也說他长得很像一位故人,莫非这位故人就是父亲?但为什么他们两个都不肯承认自己认识对方?
令他想不透的还有一点,父亲双腿残疾,常年在家,而初姐看上去不过双十年华,他们有什么机会可以认识对方?他们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一个又一个的迷团接踵而来,叫他打从心里觉得不安。
他看向在一旁正无聊地玩水的女子。
初姐,你到底是什么人?
*
把安若初送到归云庄后,陆冠英就消失无踪了。
八成又是去打家劫舍了,安若初暗暗地想。算了,这四年来,归云庄她已经混得很熟,不怕迷路。
走进归云庄,她悠哉悠哉地穿梭於玄机暗藏的亭台楼阁之间。
归云庄仿桃花岛的设计,然而庄子布置虽奇,卻不及桃花岛阴阳开阖、乾坤倒置之妙。在这方面,陆乘风只学了黃药师的半成不到。所以对於走惯桃花岛那复杂的地理环境的安若初来說,这些雕虫小技根本就不算什么。
說起来,在桃花岛的短短时日,她还真学到不少有用的知识呢。
以前老是跟在黃药师身边混,学再多东西也老是有一种忘尘莫及的感觉。怎知出岛后与正常人一比较,才发现她已经算得上是半个奇才。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人啊,还是跟比自己差的人比较好一点,至少这样还能发现一些值得自我安慰的东西。
走著走著,听到前方传来些许谈笑声。
归云庄有客?
她下意识停下腳步。
陆乘风性格孤高自立,对於看不顺眼的人更是不屑一顾,少有人得到他的青睐。所以,归云庄少有客人,就算有,也是由少主陆冠英招呼应对,陆乘风几乎不管事。对此,安若初只能說,有其师必有其徒。
是什么人,必须由陆乘风亲自出面招待?
夕阳的余暉照在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白发女子身上,一阵风吹过,她才发觉手心早已汗湿。
四年了。
算一算,黃蓉也该有十五歲了吧。
该来的,还是要来了吗……
她抬头凝视著西边半沉入山的斜阳,深深地疲惫感涌上来。
拖着这副身体,这一次,她又可以逃到哪里去?
作者有话要说:让大家等这么久,我实在是罪该万死啊~~~请大家用花砸死我吧!
第十四回
夜色慢慢地降临。
安若初躲在假山里,忍受著比平时难耐数倍的痛楚。
今晚的太湖似乎不太平靜,海螺声呜呜地鸣了整个晚上。她无意识地数著一声声的螺声,在心里计算著还这该死的疼痛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平息。
今天是月圆之夜,陆乘风上次给她的药已吃完,今天本来是要来拿下个月的药的,谁知道他跟黃蓉郭靖相见欢,完全把她这个路人甲给遗忘了。为了避免跟黃蓉面碰面,她洠в薪邢氯送ūㄋ约阂桓鋈硕懔似鹄础
桃花岛到处可见冯蘅的画像,黃蓉肯定是认得她老妈的模样的。凭她这张冯蘅脸,要是跟黃蓉碰面,事情就麻烦了。
而且现在这个情形,她也不敢去见陆乘风。
作为东邪黃药师的徒弟,她相信陆乘风也絕非什么良善之辈。要不是看在她跟冯蘅那么相似的份上,他压根不会救她。事实上,她也利用了他这个心理,厚脸皮地赖在归云庄,要他帮自己医治。对於她的身份,她故意只字不提,只說黃药师洠в辛⒖躺绷怂欢运赂焦钦耄匀挥兴簧钡牡览怼B匠朔缱肺仕埔┦Σ簧钡脑颍Σ挥铩U庖徽锌衫骱玻牧讲ηЫ穑寐匠朔缱约喝ツ擅疲擅谱拍擅谱啪突嶙约鹤芙岢鲆桓龊侠淼拇鸢噶恕
果然,虽然陆乘风对她的說法将信将疑,但一时之间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她还夸下海口說她有办法让黃药师原谅他,将他重新纳入门下。她知道陆乘风收集了很多名贵书画,目的不过是想拿来讨黃药师开心,进而取得他的原谅。这是他被逐出师门十年来一直念念不忘的事情。若是明日黃药师到来,他拉著她要他帮他說情,大家就尴尬了。
安若初苦笑了下,现在她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啊。
要是她有点神经,就该发现陆冠英今天的异常。难怪他今天神色匆匆,原来是打算是去劫大金国使团的船只了。
大概是小日子过得太过安逸,竟然把归云庄的这件大事给忘记了。前两年抱著得过且过的心理,想著就算是跟归云庄扯上关系,她也未必有命活到黃蓉郭靖到来的那一天。谁知道一天天过去,不知不觉竟苟活了这么久。
身体一阵冷一阵热的,她坐在地上,双手紧紧地环抱住自己的膝盖,咬牙不让自己叫出来。
就算早知道他们会来又怎样?逃也是死路一条,不逃也是死路一条,她根本就洠в醒≡竦娜ɡ桑
螺声渐渐地平息,她的意识也渐来渐模糊。
不甘心啊!她好不甘心!
她不想死……真的不想就这么死在这个冷冰冰的地方……
这世界上会有人因为她的死去而掉眼淚吗?会有人把她念念不忘地记在心上吗?每年清明节的时候,会有人去帮她扫墓吗……
她好恨……真的好恨……
额角的汗大滴大滴地流下来,从嘴角渗了进去,唇舌之间满是咸涩的味道。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沉,越来越沉,最后,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
*
归云庄的前厅人人神色各异。
话說陆冠英昨晚劫了大金国使团的船,並将作为使者的大金皇子完顏康给绑了回来。穆念慈为救杨康,引来了梅超风。江南六怪也闻风而至。大家新仇旧怨加在一起,再加上一个搅局的假裘千仞,一番唇枪舌战后,正想开打,箭在弦上,谁知超梅风忽而奇道:“谁陪我来著?我单身闯庄,用得著谁陪?”
黃蓉出声问道:“你身后那位是谁?”
梅超风反手捞出,快如闪电,眾人也不见那穿青布长袍的人如何闪躲,她这一抓竟没抓着。那人行动有如鬼魅,却未发出半点声响。
梅超风自到江南以后,这些时日以来一直觉得身后有点古怪,似乎有人跟随,但不论如何出言试探,如何擒拿抓打,始终摸不着半点影子,还道是自己心神恍惚,疑心生暗鬼,但那晚有人吹箫驱蛇,为自己解围,明明是有一位高人窥伺在旁,她当时曾望空拜谢,却又无人搭腔。她在松树下等了几个时辰,更无半点声息,不知这位高人於何时离去。这时听黄蓉这般问起,不禁大惊,颤声道:“你是谁?一路跟着我干甚么?”
那人恍若未闻,毫不理会。
梅超风向前疾扑,那人似乎身子未动,梅超风这一扑却扑了个空。眾人大惊,均觉这人功夫高得出奇,真是生平从所未见。
陆乘风道:“阁下远道来此,小可未克迎接,请坐下共饮一杯如何?”那人转过身来,飘然出厅。
过了片刻,梅超风又问:“那晚吹箫的前辈高人,便是阁下么?梅超风好生感激。”
眾人不禁骇然,梅超风用耳代目,以她听力之佳,竟未听到这人出去的声音。
黄蓉道:“梅师姊,那人已经走了。”
梅超风惊道:“他出去了?我……我怎么会不听见?”
黄蓉催促道:“你快去找他罢,別在这里发威了。”最好忘记她刚刚說要跟靖哥哥決斗的话。
梅超风呆了半晌,脸上又现凄厉之色,喝道:“姓郭的小子!接招罢!”
黃蓉囧了,怎么还洠钦饧掳。
见梅超风逼近,郭靖洠в邪旆ǎ缓檬钩龊槠吖痰哪墙盗逭聘烦缍哉小A饺瞬鹆怂奈迨校烦缇共荒鼙平氩健V豢吹命S蓉笑顏逐开,六怪挢舌不下,陆氏父子目眩神弛。
然而郭靖毕竟並未学全降龙十八掌,一番激战下来,渐显劣势。又拆数招,只见那青衣怪客嗤嗤嗤接连弹出三颗石子,黃蓉见他有意提示眼盲的梅超风,气不打一处来,弯腰拾起一把瓦烁碎片,对准那青衣怪客投出的石子,一来扰乱声响,二来打歪准头。
不料怪客指上加劲,小石子弹出去的力道劲急之极,破空之声异常响亮,黄蓉所掷的瓦片固然打不到石子,而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