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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梅问雪第一部-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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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孤城眼下只觉满身不适。今日凌晨时分西门吹雪将他送回房内时还未得如此,不想只略眠了一阵,醒来时便已开始低烧不退,兼之腰下疼痛,就也不曾如往常一般,去校场指点青年武艺。
  身下锦缎一层层铺着,睡在上面,松软如同眠卧云端,然而腰脊以下艰楚疼痛难耐,与一般刀剑伤损全然不同,声音也沉喑了些许,饶是他忍耐力非常,亦是不愿多动。
  额际略略浮出一丝潮意,叶孤城微一叠眉,抬手拭去薄汗。世子见了,近前道:“师父既是身子有恙,就且歇息罢,徒弟去叫人将早膳送来。”
  叶孤城沉沉应了一声。世子将帐幔放下,既而出屋去了。不一时,就有下人陆续提了几只食盒摆在桌上,又过了近半个时辰,有侍女端着汤药进来,说是世子吩咐大夫,专门开了治阳热寒邪的方子。
  叶孤城吩咐三个时辰后送沐浴用的热水进来,然后便叫人退下。他在榻上睡了一时,也不曾用早饭,只由着那白貂径自跳上圆桌大嚼。直至午间时分,沐浴器具与午膳一同被送进房内,才睁了眼,慢慢自床褥间起身。
  微微凝着眉,解了衣袍入水,直至水温逐渐冷却,才缓缓出来披了亵衣,也不穿外衫,只一步步走至桌前,些须用了半碗红畦香稻粳米粥,并一盏素酿松瓤虾丸汤,其余都随意任白貂吃了一阵,又倒了那碗汤药,便重新回榻上卧着。
  其间世子又来探视了一回,叶孤城便在帐内与他略略说了几句。青年见男人声音中似有倦意,于是便不再多谈,只停留了一时,就起身出了房间。
  叶孤城只合目静躺。他毕竟修为深湛,方才又自己处理了一番,独自运功调息了许久,便也将那烧热散去了几分。眼见外面天色已逐渐暗了下去,侍女亦送来晚膳,掌上灯,却隐约见帐内男人侧卧着不动,于是也不敢出声惊扰,只轻轻放下手中食盒,摆好碗碟,既而掩门出屋。
  窗外浓云遮月。不知何时,一道白影毫无声息地出现在室中。
  目光掠过桌上尚自存有一丝温度,却明显并未动过的饭菜,西门吹雪走近榻前,缓缓揭开纱帐。
  男人静静朝床内卧着,身上只穿了里衣,腰间覆着条薄被。那只白貂原本睡在他枕边,此时却警觉地倏然抬头,然而下一刻,便贴紧了双耳,低低呜鸣了一声,朝床内凑了凑,重新趴了下去。西门吹雪伸出手,轻缓地搭在男人肩头,却在下一瞬,微微沉起眸色。
  “你如何来了。”低沉地声音响起,男人慢慢翻过身,微睁了眼道。
  西门吹雪并不答言,只用手覆上对方额头。掌下所及,原本一贯微冷的肌肤,此时却是温热的。注视着男人略带薄红的面容,西门吹雪凝起眉心,在榻沿坐下,伸手揭开那覆着的锦被,既而又探向对方腰间的下裳系带。
  一只温度略略偏高的手掌拦住了他的举动。叶孤城微眯着眼,道:“不必,我已无大碍。”
  墨黑的眸笔直凝视着对方。西门吹雪静了片刻,似是不再坚持,却伸手开始解身上的衣物,连亵衣也一并除去,然后抬身上榻,将男人紧贴着胸前环住。
  微冷的肌肤靠在身上,让略嫌燥热的身体,顿时觉得舒快平缓了几分……叶孤城阖上眼,不禁因这一份似能沁骨的清凉而伸出手,抱住对方的肩脊,让两人更加贴紧了些。
  男人拂在自己颈间的呼吸亦夹杂着热意。西门吹雪缓缓扯开他衣上扣带,褪去了里衣,让自身微冷的肌体再无隔隙地贴住男人偏热的身躯,用最温和的方法,替他一点一点降下热度,多少减轻一些不适……
  叶孤城与男子靠在一起,合着眼,左手拥在对方肩臂之间,将头与他枕在同一只锦枕上,静静休憩。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清凉意味,由紧贴着的肌肤传递过来,不禁让他感觉舒适了许多。西门吹雪右掌扶在他腰间,轻缓地揉压着几处穴位,目光落在男人自颈上起几乎遍布全身的痕迹,不由将弧度凛冽的剑眉些微叠起,低头将薄唇轻轻印上那肩井,似有若无地亲吻着……
  未及一阵,西门吹雪漆黑的眼底忽几不可察地沉了沉,既而很快,门外便有人道:“师父可是睡下了?”
  眼帘微抬,叶孤城睁开眼:“何事。”
  青年在门外道:“师父眼下,可觉得好些?方才有南海传书至府中,勖膺这便送了来。”
  叶孤城略略扬眉:“放于外间案上罢,我已无大碍。”
  就闻门口微有响动,既而听青年在外室道:“师父且歇息,徒弟便不搅扰了。”说着,又是一声轻响,房门已被重新掩上。
  西门吹雪下了榻,去外屋将那信笺拿回。叶孤城倚在床头,伸手接过,取出信纸看了一番,一双伏犀峻目便渐渐眯起,也不言语,似是在思索些甚么。过了一时,忽对身旁男人道:“西门,且替我拿纸笔过来,可好?”
  西门吹雪扶了他腰身便欲让他躺下:“有事,何不明日再做。”
  叶孤城将手上信纸递与他:“你且一看。”
  西门吹雪接过,略略阅了一番,既而抬头看向男人。叶孤城淡淡道:“朝廷严禁贩运私盐,我曾于此事上直言拒却,未想王府又寻了户小号商家,冒这般风险出海……”
  南海于航运通商之上,向来以飞仙岛为最,其中每年往来大宗货物,不知凡几,历来出海皆为坚船固舱,且又蓄着大批好手跟船护航,及至近二三十年来,已再无匪盗之类胆敢向有白云城标记的商船动手。南王前次因运私盐一事遭拒,便转而寻上其他小号商家,其间虽有因厚利加之南王威势而承运的商户,却不想此次竟在海上遇了匪盗,三船海盐,几近落于人手。幸而正逢白云城中路过的商船,这才保住货物,并船上一干人等性命。管家闻知此事,立时便命人将船扣下,上面七十余人,皆看管起来,同时飞书报与正在王府作客的叶孤城。所幸一群匪盗尚且未及得知船上货物为何,便已被驱散,因此倒也不曾走漏风声。
  西门吹雪见男人面上神情淡淡,便道:“你待如何。”
  叶孤城将信纸结握成团:“三船私盐就地销毁,封锁一切消息,船上人等,暗地通知主家前来收领,平息此事。”
  西门吹雪面色仍是一贯的冷寒,只伸手继续在男人腰间按揉:“何必。”
  叶孤城知他是不愿自己卷入任何是非当中,微微一笑,道:“藩王不顾禁令私贩海盐,罪责不小。我此举,一为南王与白云城有大笔通运贸易往来,飞仙岛从中获益甚丰;二为世子毕竟已与我有师徒之谊,也是情分;三为……”
  他略一沉吟,既而道:“西门可还记得,我曾说过未有父,只随母姓一事?”他见西门吹雪微一颔首,便淡笑道:“当时你问我是否有亲眷在,我并未说明,其实眼下,叶孤城却是尚有父系氏族一脉在世……”
  他微微阖眼:“南王,便是我生身亲父……”
  ……
  
一百四十三。 人面不知何处去
  “昨日听勖儿说,城主身体偶恙,不知眼下可好些了。”
  书房中,叶孤城与南王分宾主而坐,世子在一旁立着,为二人斟茶。
  叶孤城接过青年奉上的杯盏,道:“王爷费心,如今已无大碍。”略饮了一口茶,神情无波,似是漫不经心地道:“昨日城中传来书信,汇通商号三艘载货航船,于南海一带海域,遭匪盗袭击……”
  世子手上一顿,茶壶壶嘴碰上瓷杯,登时发出一声轻微细响。眼底有暗光一闪而过,南王面上神色如常,只微微笑道:“不知后来如何?”
  叶孤城淡淡道:“适逢有白云城商船途经此处,人货无恙。”缓缓抚娑着手上扳指,语气平常:“我已传信命人扣船毁货,消息尽数封锁,羁押一概人等,待汇通商号前来收领。”狭长的眼略抬:“想来汇通以后应不至再行此等事,财帛虽可动人,却也风险颇大……”
  他一语双关,在座的皆是聪明人,如何听不出来。南王忽笑道:“明人不说暗话,城主厚意,本王承情了。”一面对世子笑骂道:“好孽障,当初你一意定要行这等事,如今掀起风浪,幸得城主压了下来,不然此事一旦泄漏,岂不做大。还不过去,叩谢你师尊!”
  世子听闻,立时便至叶孤城面前,矮膝拜下:“徒儿一时年轻糊涂,几乎累及父王,幸有师父照拂收尾,勖膺感激之余,心中唯有惭愧二字……”
  叶孤城让他起来,只道:“此事不必再提,往后,且莫再如这般就是。”世子应了一声,这才起身,重新立在一旁。
  一时间三人便刻意不再提及此事,只拣些闲话说着。世子笑道:“再有两月便是父王寿辰,前时母亲还问我可曾备下什么寿礼,孩儿听了,却只是犯愁:想来父王何等宝物未曾见过,倒让儿子拿什么新鲜物事来呈上呢。”
  南王笑一笑,只道:“快成亲的人,还说这等孩气言语,让你师尊笑话。”世子亦笑,忽想起什么,忙道:“父王不知,说来也巧,师父的生辰,竟是与父王同一日呢。”
  “哦?竟有这等巧事。”南王笑道:“不想本王与城主,却是这等有缘法。”
  叶孤城只略微颔首。他今日换了一件雪白的长颈交领袍子,领口,袖边,衣摆处都绣着极精致的暗银线云纹,头上结髻,束以一只白玉发箍,容色峻瑷,形貌难绘,丰姿神镌,令人莫敢逼视,如同超脱于九天之外。南王目光及处,心下也暗赞半生所见各色人物中,除了那人可及上几分,其余人等,竟无一能与之相比……
  他心中忽地一动,暗道自己又不自禁地想起那人,不由心下微怔了一瞬。这一来,却忽觉原是因面前这男子形容竟有些与那人仿佛,这才令他不由得忆及至此……暗暗叹息一声,眼光却不禁朝着对面看去,微微打量一番。
  世子正为叶孤城续满茶水,一面道:“这黄山毛峰可还合师父的意?”叶孤城伸手接过他递来的瓷杯:“香如白兰,味醇回甘,确是好茶……”正说话间,却突听一声脆响,一眼看去,就见南王原本执在手中的茶杯,已然在地上跌得粉碎。
  这一声响,将伏于叶孤城肩头蜷眠的白貂骤然惊醒。世子讶道:“父王?”一边就要上前。
  “无事……”却见南王面上现出从未有过的异样神色,两眼看着对面的白衣男子,顿了一顿,只慢慢道:“勖儿出去,我与城主,有要事相商……”
  世子虽是不解,但见了南王神情,却也没有多言,只向二人行过礼,便有些疑惑地出门而去。
  待书房中只余两人后,南王方缓缓出一口长气,似是平息心神,目光却只紧紧锁住叶孤城,面上神情莫测,良久,才徐徐道:“方才勖儿说,城主的生辰,与本王是同一日……”
  叶孤城亦不知南王如何会突然一反常态,举止大异,但仍应道:“不错。”
  南王微垂了眼,似是在思索什么,只一刻,便重新将眼光牢牢定在叶孤城身上,神情说不出的异样难言。叶孤城只觉心下微动,仿佛是要有什么事即刻间便要发生,这样的预感,不禁让他略略叠起了眉峰。
  正在此时,就听南王一字一句,极缓极缓地道:“古惜阁……古……古字拆开,是为‘叶’……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她用的,竟是假姓……”
  一贯漠然的面上,倏然变色。叶孤城不言,亦不动,只微微握住手上扳指。南王笔直看着他,神情变幻莫测,似喜若悲,却也同样并无言语。
  终于,叶孤城微敛了眼,缓缓松开手上扳指,淡淡道:“王爷如何得知我身份。”
  南王眼色一暗:“你果然早已知道此事……”自椅上起身,慢慢走至他面前,叶孤城仍是坐着,任由他将手伸向自己发间。
  没有了定住发箍的物事,漆黑的长发瞬时间便径自泻下。一枚半镂空雕水纹的白玉发簪静静被握在掌中,南王缓缓摩挲着那温润的玉面,似是露出一丝淡笑:“此物乃我耗时半月亲手所制,她向来爱惜非常,我又如何认不出……况且你生辰与我同时,算算日子,分毫不错……”
  叶孤城面上已恢复了平静。今晨早间是西门吹雪为他着衣束发,想来却是又将这发簪替他簪了回来……他自己亦不知此物竟是南王所赠,否则万万不会将其带出飞仙岛,但眼下,眼下……
  南王见他面色已如平时一般淡漠,不禁伸出手,就想去扶他肩头。
  叶孤城止住白貂意欲噬咬的动作,不露声色地略一斜肩,避过了对方的手。南王眼底一暗,叹道:“你早已知道此事,却只不认我……本王确是对不住你母子二人,只是,只是……”他顿一顿,终于道:“惜阁她……你母亲……”
  叶孤城漠然道:“家母于我少年时,便已早逝。”
  南王的呼吸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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