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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门吹雪站在床前,目光掠过昏迷中的人,冷冷道:“‘鸩夕’,剧毒,唐门秘制。两个时辰后致死。”
若取解药,此地距唐门千里,孙秀青不可能熬这么久。
叶孤城立在一旁,闻言只沉声道:“救她。”
“需等半日。”西门吹雪声音平静无波。救治这样的伤势,至少要半天的时间去准备。而孙秀青此时已撑不过半个时辰。
叶孤城眉心微动,自袖中取出一只瓷瓶,抬指将木塞弹开。顿时,一股极淡的香气溢得满室。他倒过瓷瓶,里面便滚出一枚朱丸。叶孤城将其放入孙秀青口中,这才道:“一枚‘回元丹’,至少能让她撑到庄主回来罢。”
西门吹雪不语。他的目光在叶孤城面上扫过,忽然道:“我本以为你心中亦只有剑。” 叶孤城道:“哦?”西门吹雪冷冷道:“你的剑若有了牵挂,又怎能无垢。”
“我并非为她。”叶孤城静默了一阵,又道:“庄主以为情为何物?”
他忽有此问,西门吹雪似也顿了一顿,冷然道:“求证剑道又岂能多情。” 叶孤城听他如此说,掌心一合,瓷瓶登时粉碎。他倾过手掌,瓷粉便纷纷撒地:“情,不过是昔时难追,旧梦不回。”
二十八。 流火
马车辚辚向前,两边道旁的树便一排排被抛在身后。
西门吹雪坐在车里,膝上横着一把奇古的乌鞘长剑。他似在闭目养神,大把乌丝只用根白色布带系在脑后,耳际留着两股鬓发,直直垂在身前。对面叶孤城亦端坐合眼,身上着一件薄软的白茧绸衫。
车厢内十分宽敞,即便是坐着两名身材峻挺的成年男子也并不显得拥挤。马车行了一阵,忽有丝丝甜香气息从窗外飘进。道路两旁,不知道何时已出现大片槐林,串串白玉色隐在翠绿的枝叶间,散发着片片幽香。
西门吹雪抬眸,左肩轻轻一震,几瓣刚刚从车窗外飞进的花朵便颤巍巍从他肩上飘落。叶孤城察觉他动作,也张了眼,看他将窗纱放下。西门吹雪收回手,重新端坐,脊背挺直如同一把出鞘的剑。叶孤城眼光掠向车外,一辆小些的马车走在后头,不徐不疾地跟着他们,那个大眼睛的姑娘就躺在里面。
西门吹雪与独孤一鹤决战后不日便要返回万梅山庄,而孙秀青所中之毒若要尽数祛除,却非一朝一夕之功,因而叶孤城便只携她随同上路罢了。此时,距万梅山庄不过百余里路程。
“两位爷,天儿热,马也累得紧了,咱们在前面歇一阵子可好?”车夫回过头,朝车内二人恭敬地道,“那边有条河,饮饮马也是好的。”
西门吹雪沉沉嗯了声。车夫得他首肯,一扬鞭绳,那马便加紧步子,朝着前面快速去了。
转眼就停在一条河边。车夫拿了桶打水,几匹马就停在一处平地上,低头开始吃草。叶孤城下得车来,走到上游一块干净地方,掬一捧清水扑在面上,顿觉凉爽许多。
一袭雪色裾摆出现在眼前。叶孤城用一方绸巾净了脸上水渍:“只是七月,却已炎热至斯。”西门吹雪在不远处水中盥手,身前两绺长长的乌发几乎垂上水面:“南方向来如此。”叶孤城道:“虽这般,中原风光总是好的。”西门吹雪净过手,立起身来向天边看去,万里无云,只一轮灿色圆日热辣辣盘在当空。“想必海外景像又有不同。”
叶孤城闻言,唇边微微勾起一点弧度:“海上风光,未见之时总是难知其状。”他朝西门吹雪看去,“庄主闲暇若赴南海,白云城自一尽地主之谊。”
西门吹雪眸色在他面上一转,只道一个字:“好。”叶孤城回头向近处那辆翠色马车望一眼,不动声色挑一下眉。以他耳力,自是听到里面发出的声音,想必车内人已醒了。
孙秀青朦胧睁开眼,却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就在身前。她急忙努力瞪大双眼,终于看清那人疏朗寒隽的面容。她似是不敢相信,犹自呆呆看着那男子。忽然腰上一发力,便想要直起身来。
然而听得那人沉声道:“别动。”同时一只水袋递到面前。孙秀青兀自不清楚眼前状况,却也顺从地接过。此时她才突然觉得口渴难耐,不由拧开塞子,竞自将袋中清水喝了一气。
她喝水间,只听男子道:“再过几日你伤好后,便回峨嵋。”不待她回话,一手掀开车帘就要下去。
衣襟后摆忽然被捉住。叶孤城并不回头,只道:“你自去休息。”身后人静了一静,声音微抖道:“你既救了我,为什么又叫我走?”
“你待如何。” 叶孤城声音听不出喜怒。
孙秀青垂下头,“我……我也不知……”她咬咬牙,忽然抬头道:“我不回峨嵋了,我……我跟着你。”
挺拔颀韧的背影动也不动。男子清寒的语音飘在车内:“情爱之事,早已不在我心上。”他袍袖向后一摆,孙秀青只觉手上顿松,一声“你……”还未出口,那人已走在车外刺目的阳光之中。
二十九。 名剑
万梅山庄。
冷月如钩,斜斜挂在树梢。几点黯淡的星零落布在天上。
叶孤城左手按着剑鞘,另一手已将寒湛湛的锋刃一寸寸拔出。
“剑之成也,精光贯天,日月争耀,星斗避彩,鬼神悲号。”腕中吐力,清冷的精芒水般泻出,长剑如虹。“出之有神,服之有威。”叶孤城静静凝视片刻,重新还剑入鞘,“好一柄‘湛卢’。”
西门吹雪眼光落在旁边一把剑上,只道了两个字:“纯钧。”
叶孤城看了一眼,却将另一把通身纯白的长剑擎在掌中。“在匣中常作虎龙啸吟……这样重的杀气,必是‘画影’无疑。”翻转剑身,果然在一处不起眼的所在刻着‘画影’两方斑驳的篆字。
“其方则克。”西门回雪淡然道,将目光从纯钧上收回。“我少年时收集天下宝剑,从各地共访得四把。”他拾起一柄墨青色长剑,“这一把‘万仞’已断。”剑身抽出,只余两尺左右长短。叶孤城微微颔首:“可惜。”
西门吹雪随手将剑置在铜架上。这所屋子是间再普通不过的斗室,当中只有一桌并几张椅子,墙壁边搁着一方枣木案几,上面四具铜质剑托。没人会想到,四柄绝世名剑居然就被人随意放在这里。
叶孤城将画影送回原处:“庄主少年时收集天下宝剑,现在想是已不在意这些。”
西门吹雪道:“城主亦是爱剑之人。”他右手微抖,案上的一条白巾便将四把剑轻轻罩住,防止蒙尘。叶孤城坐在一张椅上,闻言道:“既如此,便将这四柄剑都与我如何?”
他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西门吹雪却只回身在另一张椅上坐了,语气平平:“城主自取。”
叶孤城一双狭长的眼定在对面人身上。他祖上远居海外已久,到了叶孤城这一代,骨子里多少有了些异域血脉,一对眸子犹如琥珀。此时看着西门吹雪,琉璃般瞳中就敛着疏疏的影,呈出一股斑斓色泽。
叶孤城的唇角忽然微微向上,“你果然是西门吹雪。”他的话很奇怪,听的人却并不语。叶孤城道:“名剑虽难得,不过外物罢了,说到底只是工具。”
西门吹雪眼眸如一泓墨潭:“诚于‘剑’,非剑本身,而为剑义。”
叶孤城的眉扬起:“因此庄主将这等绝世神兵置于此处……”
西门吹雪接道:“只因它们不值钱。”
他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实在不像是平日那个孤寒肃穆的西门吹雪。然而叶孤城却只一顿,既而微微笑道:“所以你便将这些不值钱的东西给我。”西门吹雪听得他如此说,忽然也些微挑起唇角,“你也果然是叶孤城。”
他极少笑,可是偶尔展露笑容,就如同春风吹过大地,连远山上亘古的冰雪也会融化。叶孤城点头道:“无欲则刚,无欲则纯……既如此,这等宝物,也便与寻常利剑没什么区别。”
二人正说话间,一条秀颀的人影已走进这处院落。她刚站到门外,便听有人道:“什么事。”她垂了眼,‘吱呀’一声推开了门,跨入屋内。
室中十分素净,一桌,一案,几把椅子。孙秀青进门便看见两名白衣男子坐在房里,一人容色冷肃,眼中孤寒若冰,只冷冷将眸光从她脸上扫过。另一个神情疏离,眉目朗清,一双长长凤眼直视过来。孙秀青乍见这人之下,原本满腔的话语都化作流水,只知静静地望着他。
叶孤城道:“随我出去。”说话间,起身出了门。孙秀青怔了怔,跟在他身后去了。
三十。 塞外来客
月朗星稀。
孙秀青穿了件鹅黄色窄袖衫子,俏生生立在院中一处僻静地方。她对面男子容颜清峻,漆黑的发结成一束披在身后,雪样白衣在月色下尤为醒目。
那人站在她面前,淡淡道:“你气色很好。”
孙秀青右手笼在袖中,紧紧握了握掌心,抬头道:“我的伤已经好了,明日便回去。”
叶孤城听她这般说,只道一句:“好。”
孙秀青一双大眼睛直盯在他面上:“我回去跟师姐她们交代清楚后,就去找你。”她上前几步,似想拉住男子衣袖,然而终于垂下手不动。“叶孤城……”她忽然抿起薄薄的嘴唇,眸子里就有了晶亮的神采:“便是你现在不喜欢我,可我仍然是喜欢你的。”轻柔的夜风拂起她的秀发,带出一股清幽香气:“所以,你在哪里,我随你去就是。”
在遇到这个人之前,孙秀青和其他所有的年轻女孩子一样,经常会在心里勾画一个男子的形象,但也和她们一样,那人从来只留一抹模糊的背影。直到有一天在莹黄的烛光下,白衣男子转过身,她的眼前就霍然清晰起来。
没有一丝一毫的突兀,仿佛天生就应当喜欢上这个人。
所以,你现在可以不喜欢我,但我仍然喜欢你。
所以,你在哪里,我随你去就是。
万梅山庄天黑后是不见客的,但如果只是捎一封信的话,守门人也并不会拒绝。
叶孤城重新回到那间斗室的时候,西门吹雪正立在窗边,见他进来,也并未回头,只说道:“三日后,我动身去闽川。”
叶孤城道:“闽川?”
“江欹北已经回来。”西门吹雪缓缓转过身子。他的眼睛闪过刀锋般的精芒:“十二年前他远去塞外,此次终于回到中原。”
叶孤城眼光落在桌面一封信上,心念微转,已是了然:“他约你决战。”
西门吹雪负手身后:“‘沧云一剑’名震江湖之时我尚年幼,后来常以之为憾。”他低首看向腰中长剑:“今日得偿所愿。”
江欹北乃二十年前江湖中绝顶剑客,一手剑法尚在同时期的独孤一鹤之上。此次听闻峨嵋掌门败在西门吹雪手下,几日后于塞外重返中原。
叶孤城道:“即便隐居十余年,剑道之心犹在……此次结果如何,我亦不知。”
西门吹雪眸光亮如辰星。那是棋逢对手时的狂热,那是一种强烈的追求剑道的感情。他看向窗外,一弯冷月直挂半空。
“朝闻道,夕死可矣。”
三十一。 前夕
陆小凤在吃完了一桌子的菜之后,终于满意地停下了筷子。他的吃相实在不雅,吃的也着实多了些,可是如果有人像他一样连续赶路几天,甚至没什么时间吃饭的话,大概也决不会比他吃得更少,更斯文。
“你果然来了,我就知道你会来的!”一个长着满头银丝般白发,身上却穿着件破道袍的道人,大笑着从楼下走上来。竟是木道人。
陆小凤只好也笑了笑,道:“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木道人大笑。这位武当长老虽已年近古稀,却还是满面红光,精神抖擞,而且游戏风尘,脱略形迹,很少有人能看得出他就是当代最负盛名的剑客之一。
他拍着陆小凤的肩,大笑道:“这一战我当然不愿错过,‘沧云一剑’二十年前纵横江湖,西门吹雪是当世绝顶剑客,他们之间的决战,我又怎么能够不来?”
陆小凤苦笑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木道人问道:“你担心西门吹雪?”
陆小凤叹了一口气:“江欹北多年前便是武林中绝顶高手,西门吹雪未必胜得了他。”
木道人点头道:“我也确实看不出谁更有胜算……”他抓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当初独孤一鹤约战西门吹雪,因他是去寻晦气报仇的,也就没人愿意触霉头前去观战。现在有一个两大剑客正面较技的机会,我自然是要来的。”他又倒了一杯酒:“你是西门吹雪的朋友,当然也要到这里。”
陆小凤道:“其实……”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停住了,因为有一个人正从楼梯间走上来。
长身直立,白衣如雪。腰旁的剑却是黑的,漆黑、狭长、古老。
陆小凤刚要叫他,却看见他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