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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俄国和日本的利益,轮到自己就不是那么容易下决心的事了。割别人的肉很痛快,换成是自己,哪怕只是划一道伤口,都会疼上半天。
“领事阁下的意思我明白了。”李谨言说话的速度并不快,“只要贵国公民不做出过激行为,人身安全完全可以得到保障。华夏一向是礼仪之邦,我们讲究的是以德服人。”
以德服人?
暂且不论法国领事相信与否,坐在一旁的任午初险些喷出嘴里的茶水。
旁人倒还罢了,北六省的军队可是还围着海参崴,随时可能打起来……
紧接着,李谨言又言辞恳切的向法国领事保证,他说的话绝没有半句虚言,法国领事就算半信半疑,也只能表面上接受李谨言的说辞。至于他回到领事馆后会如何向上级汇报,就不是李谨言该操心的事了。
法国领事离开之后,任午初开口说道:“三少,这样答应他好吗?”
“有什么不好?”李谨言耸了耸肩膀,“行为是否过激不是法国人说得算。他愿意相信我说的话,吃亏了也只能算他自己的。看他的样子也未必会相信,大家都揣着明白装糊涂,面子上过得去也就行了。这招还是和展部长学来的。”
任午初:“……”
“不过也不能真对那个法国女人怎么样,到底影响不好。”李谨言将手搭在腿上,手指敲了敲,“说不准还要丁肇帮帮忙。”
任午初知道丁肇和乔乐山的存在,他和两人见过面,对他们的研究却知道得不多。听李谨言提起丁肇,也没多问,聪明人都清楚一个道理,好奇心可以有,太多的好奇心却最好不要有。何况是任午初这样的聪明人,更是深谙其中道理。
看着眼前的李谨言,再回忆初见他时的情形,有子如此,李庆隆地下有知也会老怀大慰吧。
关北警察局前,一名金发白肤的女人正大声的叫嚷着,她的华夏语音调很古怪,却依旧能让人听清她在说什么。
四名警察站在她的面前,一个年过而立,另外三个都是二十出头,年纪最大的警察脸色始终很平静,几个年轻警察的脸色却很难看,但碍于女人身后的六名外国记者,以及上头还没有命令下来,他们能做的也只是挡住这个女人和她身后的记者,不让他们冲进警察局。
六名记者里有四个欧洲面孔,另外两个却是亚洲面孔,他们在警察局前闹出的动静越来越大,四周渐渐聚集起不少人。
大帅府的车开到时,法国女人正向人群哭诉,说关北警察局无故逮捕了她的丈夫,倒是激起了不少人的同情心。
“我的丈夫是无辜的,我要控诉这里的警察,还有政府!”女人之前一直居住在上海公共租界,对关北这里的情况略有耳闻,却知道得并不详细,见关北警察们的表现十分“懦弱“,愈发嚣张起来,口口声称她的丈夫是法国公民,关北警察局无故抓捕法国公民,难道不担心引起国际争端吗?
“若是不想造成更严重的后果,就尽快释放我的丈夫!并且向我们赔礼道歉,作出补偿!”
“想得美!”一个年轻警察被气得红了脸,一把抓下头上的警帽,大声说道:“甭管是不是法国公民,他涉嫌刺杀少帅,绝不能放!还道歉,道个屁!”
围观的人大多没注意到年轻警察爆了粗口,他们关注的是,这个外国女人的丈夫竟然涉嫌刺杀少帅?之前发生在旅馆前的刺杀案已经通过报纸传遍北六省,那几个记者的大名和所作所为赫然也在报纸之上。
竟然是那几个混蛋?!
之前露出面露同情的人表情骤然一边,其他人也沉下了脸。一时间,所有人看向这群闹事者的目光都变得不善起来。
法国女人仍在叫嚷,两个亚洲面孔的记者却察觉到情况不对,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若是这些华夏平民伤害了这个女人和欧洲记者,说不定事情的发展会比计划的结果更加有利!
两个记者决定推动事态继续向混乱的方向发展,其中一人操着一口流利的华夏语,大声说道:“这位女士的丈夫是法国人,是否有罪该交由法国领事馆裁决,华夏的警察局无权逮捕他!”
另一个记者接口道:“必须马上放人!否则,你们将受到伟大的法兰西的报复!”
这番话就像是泼到火上的热油,围观的人群开始躁动,场面随时都可能失控。
关北人有自己的骄傲!
在关北,是龙得盘着,是虎也得趴着!洋人怎么样?洋人就能无法无天了?外国佬在华夏作威作福的日子早就过去了!
领事裁判权?去你的领事裁判权!
人群中突然飞出一块石头,正好砸到扯着嗓子叫喊的记者头上,那个记者摸过脑后,看到手上的血迹,愤怒的骂了一声:“八嘎!”这一声彻底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
他的同伴刚要拍下这一幕,一块更大的石头就朝他飞了过去,四名欧洲记者却却没有任何举动,他们不是傻子,这两个日本人刚刚的所作所为,简直是故意引起华夏人的怒火,将他们所有人都陷入危险的境地!
女人的叫嚷声也停了下来,之前嚣张的气焰一扫而空,脸上出现了惊慌的表情。
李谨言透过车窗看到这一幕,转头对坐在前排的丁肇说道:“丁先生,是动手的时候了。”
“美人的吩咐,是我的荣幸。”
丁肇的话再次让李谨言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倒是前座开车的兵哥很平静,如果忽略他暴起青筋的额头和摸向腰间那只手,他的确相当平静。
场面终于开始失控,几个汉子从人群中冲了出来,直扑向那两个日本记者,法国女人尖叫一声,其他四名记者也脸色发白,背靠背的聚拢在一起,他们后悔了,不该不打听一下就被日本人挑唆贸然跑来关北!现在的华夏早就和以前不一样了,不是任由他们来去自由,肆意妄为的那片土地了。
奇怪的是,那几个汉子专门围攻日本记者,和两个日本人相比,几个欧洲人受到的攻击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这些华夏人就像是故意围住他们,将他们同日本人分开,方便其他人对这两个日本矬子拳打脚踢。
两个日本人很快就被揍得鼻青脸肿,警察的哨声这才响起,十数名手持警棍的警察貌似在驱散人群,实际上警棍都落在谁的身上,混乱中还真不太好说。
一个日本记者被揍得头昏眼花时,手中突然多了一把枪,连他本人都不知道这把枪是哪里来的,甚至不清楚他是如何扣动的扳机,子弹射出枪膛的那一刻,他或许还以为这是个幻觉。
枪声响了,一个汉子应声而倒,目睹这一幕的人群顿时一静,法国女人尖叫一声,白眼一番晕倒在地。
几个欧洲人都不知道这个日本人身上竟然有枪,还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开枪!
“上帝,他疯了!”
女人晕倒在地人事不省,中枪的汉子胸口染血,持枪的日本人貌似愣住了,警察的哨声愈发尖锐。
几名华夏记者却在这时赶来,对着持枪的日本人和倒在地上的汉子连拍几张照片,又将镜头对准晕倒的法国女人和那几个无措的外国记者。把这些照片“加工”一下刊登上报,就能让策划这件事的人相当好看。
“请让一让,我是医生。”
一个穿着洋服的英俊青年拨开人群,先是查看了一下倒在地上的汉子,马上叫人将汉子抬走送去最近的医院,然后走到几个外国记者跟前,“这位女士晕倒了吗?请容许我查看一下她的情况。”
流利的法语成功让这些记者紧张的神经放松许多,他们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个人从上衣口袋取出的嗅盐瓶子,隐约带着一股微妙的香气。
此时,那两个日本记者已经被警察控制,那把手枪也被当做证物收缴。这把枪不是两个记者的东西,却的确是日本人的。关北抓了不少日本间谍,同样型号的手枪就有不下十把。
李谨言坐在车里,看着警察局前的混乱渐渐平息,那个胸口染血的汉子就坐在他的身边,不过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脸上的胡子也消失不见,正是曾跟随李谨言南下的豹子。
“言少,这几个外国佬,尤其是那两个日本人,肯定是练过的。”豹子眼带寒光的说道:“把他们带进审讯室,保管明天之前让他们开口。”
“恩。”李谨言点点头,“这事交给你来办。怎么问我不管,但人不能死了,至少现在不能。”
“言少放心吧。”豹子咧嘴一笑,“咱们那里现在多了不少好东西,乔先生和丁先生的手段大家也见识过,保证是什么样进去,什么样出来,肉皮上绝不会多一条伤口。”
“你做事,我放心。”李谨言靠向身后,视线从车外收回,几个外国人都被带进警察局,丁肇也成功抽身,他该做的事情都做完了,没必须继续“凑热闹”。倒是那个法国女人在他离开时,显得有些依依不舍。
果然该说法国人是天生浪漫的民族?还是说丁某人魅力太大?抑或是他下错了药?
不过看那两个日本人四肢无力,走路都要靠旁人拖,丁某人下药的水准应该没有退步才是。
“言少,萧先生那里……”
萧有德在忙着抓捕马尔科夫,今天这件事,李谨言直接找上了豹子。自从随李谨言南下之后,豹子俨然被视为李谨言的心腹,在情报局中的地位也有了不同,连他的队长都开玩笑似的说:“早知道你小子天生运气好,没想到会这么好!”
“这件事你负责。”李谨言打断了豹子的话,“萧先生有其他的事要忙。”
李谨言的话让豹子心念一闪,要是他没会错意,言少爷这是要抬举他?那他就绝不能不识趣。至于萧先生那里……刀切豆腐两面光,可算不上是一句好话。
不管是什么原因让言少对萧先生产生了不满,豹子都决定要抓住这次机会。就算搞情报的见不得光,可一旦有机会,没人不愿意往上爬。
随后,李谨言去见了报社的文老板,明天的报纸肯定会对今天警察局前的事大书特书,那几名外国记者暂时被控制住了,消息暂时还不会外传,他们必须把握先机。
纳粹德国的宣传部长戈培尔说过,谎言重复一千遍,就会成为真理。
李谨言要做的,不是向世人宣扬真理,而是让策划这件事的幕后黑手,自己把种下的苦果吞进肚子里!
京城,坂西公馆
坂西利八郎和本庄繁正在对弈,棋盘上,黑白棋子厮杀得难解难分,只要一个疏忽,随时都可能被对方绞杀。
两人的神情都很严肃,往往要考虑很久,才会落下手中的棋子,在本庄繁的黑子即将落下时,房间外传来一个声音:“坂西阁下,菊之内发回消息,行动失败了。”
啪!
本庄繁手中的黑子落下,却不是落在想好的位置,而是砸在另一枚黑子之上,搅乱了整盘的棋局。
怎么可能?!
“支那人抓捕了欧洲人?”
“不。”门外的声音似乎也带着不解,“据传回的消息,是我们的人开枪射杀了一个支那人,那几个欧洲人亲眼看到山下开枪。”
室内寂静片刻,坂西猛然将棋盘上的棋子全部扫落,本庄繁脸色也变得格外难看。由于上一次行动失败,大本营已经渐渐对坂西失去信任,连同受到坂西赏识,成为坂西弟子的本庄繁也仕途不顺。
这一次,师徒两人再次计划调拨华夏与欧洲各国,尤其是和法国的关系,在他们看来,这些骄傲的欧洲人绝对会给华夏政府施压。若计划顺利,将由两个日本记者动手杀死五个欧洲人欧洲记者,再嫁祸给华夏人。只要操作得当,必将彻底抹黑华夏,尤其是楼逍本人的形象。
独裁,冷血,滥杀的军阀,这个军阀随时都会举起屠刀。
这样的一个人,必将引起欧洲各国的警惕。
若想压制住这个军阀,只是扶持华夏国内的力量毫无作用,只有扶持日本!
从英国人手中得来的借款还远远不够,日本需要更多的资本,用来发展工业,制造武器,强大国家。
除了日本,同样有一个国家卷入了这次阴谋,沙皇俄国。
混乱的朝鲜和岌岌可危的海参崴让日本和俄国有了共同利益,这两个昔日在华夏北方为利益争得头破血流的敌人,如今达成密约,同样作为协约国的成员,两国将一同对付华夏!
让人意外的是,当俄国驻华公使库朋斯齐得知这个消息时,竟然向外交大臣递交反对意见,他认为,此刻同日本签订协约没有任何实在意义,还可能因此彻底激怒华夏人!
“不只是海参崴,西伯利亚也很危险!”库朋斯齐身在华夏,比圣彼得堡的那群官僚更能看清眼前的局势,同日本绑在一起,对俄国非但没有任何好处,反而可能会惹来华夏更大的怒火。
外交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