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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锁剑录-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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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英渡嘻笑道:“您老还是别以自己之心度他人之腹,听说现在他已封为荆国公,拜为大将军,爵位高登,位极人臣,不仅连面也见不到,恐怕会被一阵乱棍赶出……”

  白英渡见隐石心意已决,跟在后面向萧山方向进发。

  一路上难民南逃,兵马北往。第二天傍晚时分两人已进入萧山的一个小镇。原先路边酒楼客栈甚多,这时都已关店停业,谁还有心思光顾赚钱而不要命,大都逃难去了。转到小镇的另一端,见一面青布酒幌在风中飘荡。从门口望进去,店里坐着二三个伙计模样的人物,看来生意甚为清淡。隐石大步走了进去,一个伙计赔着笑脸走上前来问道:“师父是吃饭还是住宿?”

  “先吃饭。”隐石将锡杖随手靠在桌子上,另一伙计上来接过锡杖道:“请师父先点菜,锡杖先放到柜台里面,免得碰手碰脚的不方便。”

  隐石一看墙上木牌上写的都是荤菜,随口道:“随便烧几个素菜吧。”

  那伙计一脸的不高兴,又问“酒喝不喝?”隐石急摇双手,道:“出家人禁止喝酒。”伙计更不高兴了,懒懒地坐了回去。“小店没有素菜,请师父另行方便吧。”

  白英渡坐在一旁冷眼观看,别的店家都逃难了,这伙人却照开不误,说不定有啥来头,可要放亮招子别在小店中栽了跟斗。他对伙计说:“为和尚炒几个素菜,我要的是荤菜,大鱼大肉更好,有多少道菜上多少道。”

  几个伙计转眼满脸是笑,道:“好好,客官稍候,马上就上菜。”一个伙计端出两杯茶,分别放在两人的前面。

  白英渡抿了一口,除了茶叶的清香外并无异味,一颗提防的心已放了下来。他见隐石早已将一杯茶喝光了。那伙计把茶壶放在桌子上,请两人自饮自斟。

  白英渡等了许久不见上菜,便道:“小二,能否紧快一点上菜。”

  三个伙计靠在门旁嘻嘻发笑,道:“快了快了,俩人的菜都快了。”一人走到门口,朝外看了一眼,迅速将门关上。

  隐石发现有异,他情知不妙,几次想站起来去拿自己的锡杖,已感到头重脚轻。几次又跌回凳子上。不好,这是一家黑店!他手中的茶杯已向小二掷去,喝道:“白英渡,还不快动手,这是一家黑店!”杯子只掷到自己的脚旁,跌了个粉碎。

  白英渡亦已耳鸣目眩,双腿发软,但假装无事一般,挺直腰杆站了起来,抽出宝剑冷笑道:“下药毒人,也忒大胆妄为了,好在大爷我早有防备,快将解药拿来,先解救了这和尚,否则,大爷我先抄了你这黑店,将你几个小贼送官究办!”

  三个伙计大惊失色,一齐退到后门门口。

  隐石已咕咚一声倒在地上。

  白英渡已有些苦熬不住,一边仍声严厉色地斥骂,一边装作要动手搏杀。一个伙计说:“他怎么还不倒?不会药量不够吧?”

  那店主模样的人说:“足够了足够了,我特地多加了一些,连四条大牯牛也翻得倒了。”他拍手对白英渡道:”今日你也别想犯横,咱们几个可不是怕当官的人!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撑多久?”

  白英渡已头脑发沉,慢慢地瘫倒在地。几个伙计早已备好绳索,上前把两人捆个结实,然后从两人的身上搜出银两,合计约有五十多两。店主道:“今日还算不错,前几日都亏空,今日有了点赚头。”

  一个伙计抓住了隐石禅师的双脚往后门拖,隐石禅师身高体壮,一个人拖不动。另一个伙计急跑过来,一人一只脚,才把隐石禅师拖到后门。

  店主模样的人力气大些,抓住了白英渡的一只脚拖着便走。

  店后面是一个围着围墙的后院,种满了各种蔬菜,不一会,三个人在后院内挖出两个深坑。白英渡睁着双眼示意,似有啥话要说。一个伙计说:“还有啥未了心愿,到阎王那里去说吧!爷们可没耐心听你唠叨。”两人上前,一人一脚把白英渡、隐石禅师踹入坑内……
  作者题外话:今天发布晚了,不好意思。 txt小说上传分享

六、重返杭州(上)
柳凤起虽经陶寒江打通了经络,清除了淤血,但要恢复如初却也甚费时日。他本想即刻告辞,不再打扰陶寒江的清修,谷幽兰却不愿即刻离开。留在陶家,万一遇险,可得到陶寒江的庇护,另则她与陶守江劫后重逢,正可重续师兄妹之情。

  柳凤起道:“如果叶宗朋再寻上门来,会给陶先生增添偌大的不便,怕使师兄弟之间形同水火,心里过意不去。”陶寒江双眼一翻,道:“他敢再上门?甚么不便?甚么形同水火?老夫偏要你住下来。你此时一走,伤病复发,反败了老夫的名头。”柳凤起见陶寒江真心相留,也就安心住了下来。他每日服了陶寒江所开的药物后,便收敛心神,独处静室运功自疗,不知不觉间已过了月余。一日他自觉体内真气鼓荡,病伤痊愈,功力更胜昔时。便向陶寒江致谢告辞。陶寒江一改常态亦以礼相还,珍重其事地道:“柳居士一代*,老夫望居士能与谷师妹平安偕隐,以弥补她昔年之苦。我虽与叶师弟已绝往来,但请柳大侠今后手下留情。他为恶江湖,自不会有善终善果。”

  柳凤起颔首称是。他已听出陶寒江的话外之音。陶寒江与柳凤起相处了一段时间,深佩柳凤起的人品,谦和之中不泛坦诚,大度之中包涵真性。师妹谷幽兰看中了他,甘为他冒死抢出,屈膝求人,反倒有独到的眼光。令他忧虑的是柳凤起吐露的心曲:大丈夫处世行事当以天下为先,居草莽之中而不忘亡国之恨。这样,与谷师妹之愿相违,恐怕难以长相厮守,平安偕隐。他送柳凤起到了庄外。

  所谓“平安偕隐”就是两人不再过问往事和世事,双双平平安安地度日。他与叶宗朋有同门之谊,柳凤起对叶宗朋虽有仇恨,他已代赎前愆。至于清理门户之事,自应由他大师兄按门规处置,不容旁人置喙。

  谷幽兰笑语晏晏,一如同门学艺时的脾性,对陶寒江道:“大师兄,以后有事你要替我作主,否则,我可不依你。”

  三人出了陶家,柳凤起准备经永康先回金华,以免内兄一家挂怀,不知他们该有多担心哩!谷幽兰心中忽生惆怅,柳凤起首先想到的是司徒函辉一家,而不是她。她脸上挂着笑,内心的幽怨已无可名状。

  一路上谷幽兰走在最后,有柳若烟在旁,她不好多说。而柳若烟因谷幽兰在旁,也不好随便乱说。两人都心存顾虑,干脆都低着头赶路。

  三人抄山路从缙云到了永康。谷幽兰停步分辨着方向道路,硬起心肠道:“柳大哥,你我就在这里分手吧。”

  柳凤起不相信自己的耳朵,说道:“已不是说好一起去金华的吗?”

  如果此时柳凤起说先到金华,再陪她一起去找诸葛长虹报仇,谷幽兰仍有回想的余地。但柳凤起对她的报仇之事只字未提,谷幽兰能不伤心?“不啦,”她无限凄凉地道:“一生能陪了你一段日子,我已心满意足了。诸葛长虹害了我的一生,此仇此恨我岂能不报?听人说大概是废了我之后,他南归到了扬州,与魏忠贤的阉党一起诛杀了扬州名士殷云一家,从此就销声匿迹了。有人说他远避南荒,又有人说他隐居在浙中一带。我要先去找他。柳大哥,我如能找到他,生死难卜,也许我们只能来生再见了……”

  柳若烟本来对谷幽兰无甚好感,甚至有些憎恨,但在叶宗朋闯庄时,若没有她,自己早已命丧他手。相处了些日子,她并没有像别人说的那么坏,而且对自己的父亲,更是情真意切,将心比心,心中的怨恨已渐渐化解了。她道:“谷姑姑。”她不知如何称呼谷幽兰,她与陶思诗已情同姐妹,心想还是随陶思诗一样称呼为好,“你大概是为了我的缘故,要和我爹分手吧?”

  谷幽兰拉着柳若烟的手道:“傻孩子,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姑姑是为了自己,要向那大魔头讨回欠我的仇债!”

  柳凤起心头一沉,知谷幽兰如去意已决,任谁劝说也无济于事,一时间茫然相对,不知道如何为好。他思虑了一会说道:“这样吧,你如打听到他的下落,先不要冒失行事,和我商量后再作决断。十一月冬至前我一定要回杭州祭拜祖宗,你可到杭州一会。”谷幽兰心盼柳凤起出言相留,一听此言,心一横转身便走。柳凤起目送谷幽兰的身影渐渐远去,才怅然若失地转道西北。到了金华,见大门紧锁,向邻居一打听,才知已遭劫难,全家人已不知去向。

  柳若烟见昔日兴盛的府第如今人去楼空,冷冷清清,也止不住以袖拭泪。

  柳凤起在门前踌躇徘徊,久久不能平静,真可谓朝时富贵暮成空,一遇乱世似纵有万贯家财又有何用?还不是千金飞灰尽,楼台尘泥封,历来没有哪一家能长盛不衰,子孙绵绵。他叹息道:“还是走吧。”

  天色迷朦灰暗,已生凉意,父女俩几经曲折回到了杭州。柳家世居清波门附近,临湖面市,水陆交通非常方便。湖中的荷花早谢,碧叶随风飘曳,城中市井萧条,一队队清兵在大街小巷中巡逡。柳凤起父女身着的仍是前朝服饰,只好避开巡逻的清兵。

  柳若烟第一次看见清兵,服装怪模怪样甚是难看。头上戴着似笠帽非笠帽,似范阳帽又不是范阳帽的怪帽,脑后拖着一条长辩子,像女人又不是女人。她觉得清兵打扮得人不像人,倒有些像妖怪,难怪人们称之为清妖了。

  柳凤起告诉她,清兵原是被岳飞打得大败的金国的后代,是世居关外的一支狄夷,仍过着游猎生活。稍富一点的穿质地稍好的长袍马褂,里长外短,穿了几件衣服一眼就让人看得清清楚楚,在江南人眼中分明是“穷人显富贵”。当官的官帽也与前朝不同,以孔雀尾的多少分尊卑,官袍前后左右都开衩,上窄下大,像汉人木匠师傅系的围裙,大概是为了骑马方便。与中华上国的服饰一比,毫无*潇洒可言。更可笑的是满清的女人,大都身材矮小,细眉小眼的,面目丑陋。为了弥补这一不足,宫中的皇后嫔妃鞋底都装钉了一块木头,以增加身材的高度。他们头上戴的所谓凤冠,缝一朵大红花,粗俗不堪。身着一袭上窄下阔的长袍,本来是窈窕淑女也不窈窕了,活脱脱一群女妖精。他们以丑为美,强迫汉族人要穿他们的衣裳,薙发梳辫扣戴瓜皮小帽。

  柳凤起道:“崇祯十七年攻入北京后,已下令‘明服制’改为‘清服制’,人人薙发拖辫,这是中华亘古未有之劫难。到江南后重申薙发令,严禁百姓穿戴前朝的衣冠,若不穿妖服以不遵国制论罪,不知道多少人不肯薙发而惨遭屠杀!也不知有多少人为此而自尽!”

  看到清兵可憎的模样,想到百姓遭受的苦难,柳若烟胸间已起伏不平,恨声道:“何不杀他几个以消消气?”

  “你别看他们身材矮小,但勇猛骠悍。在扬州,他们下令屠城,病弱老幼全不放过,整整杀了十日,整个扬州城变成了一个屠宰场,数十万百姓只逃出了几百人;在松江府的嘉定县,篦头发一样连杀了三遍,只有几个汉贼和软骨头活了下来……”

  正说着,一队清兵追赶一个秀才模样的人。那秀才慌不择路逃到了湖边,见已无退路,转身说道:“尔等言‘留发不留头,留头不留发’,吾头可断,志可不可辱也,夫体发得之父母,岂可毁之乎?吾今唯有一死以报父母之恩耳……”

  清兵中没人能听懂秀才的“之乎哉也”。领头的小头目大喊道:“快来剃掉!哈哈,汉人都是大傻瓜,几根头发看得比命还贵重……”

  秀才睁圆了怒目骂道:“尔等属蒙昧未入王化之禽兽,焉知礼仪之所系,皇天后土,你怎忍畜牲肆虐,百姓涂炭……”

  那小头目扑上前去伸手便抓,秀才挣扎着咬住了小头目的手。小头目吃痛不过,一挥手推倒了秀才,一刀砍下了那秀才的头颅。他仍不解恨,一脚把头颅踢入西湖之中。

  屋内的柳若烟看得血脉贲张,想冲出去杀了那个小头目,柳凤起按住了她道:“烟儿,你且不可莽撞行事,待祭拜了祖宗后,再乘机行事!唉,千古浩劫,中华衣冠不复存在,尽变成化外之人了。”

  街上不时见清兵带着个肩担剃头挑子的人,沿街抓人剃头。难怪未剃的杭州人白天不敢出门,到晚饭后避开清兵才出来透一口气。他们渴望鲁王的明军能早日打过江来,把清兵杀个干净。

  柳若烟忽见河坊街上一队清兵轰叫着溃退而来,后面一女子挥剑砍杀,女子的后面紧紧追着大队的清兵。那女子退到湖边路口,四顾张望,柳若烟失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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