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色长衫,似乎已掩尽了昔日的安富尊荣。对他来说,这种清苦的日子一日也过不下去,而最难熬的是日日要早课晚课,千篇一律,如周而复始的画着一个圆圈。幸好半月来无人识破他的真面目,住在寺中平安无事。
一日,一小沙弥从外面化缘返回。他直视了马士英一会儿后附在主持耳边耳语了一番,主持的脸色渐渐严肃起来。他向马士英招了一下手,马士英跟随主持进了禅房。主持请他坐下,这才道:“马大人,贫僧眼拙,你来时未能认出,还请恕罪。”
马士英见左右无人,道:“昔日的马士英已死了,一遁入空门我便已不是我。清军四处搜捕,必欲置我于死地,望大和尚慈悲,马某感恩不尽。”
主持摇头道:“贫僧本有此意,怎奈各地的要道都贴有你的画像,还有你的一位同僚好友阮大铖也正在各地找你,你还是早日离开,以免连累敝寺。”
马士英肚子里暗骂阮大铖卖友求荣不得好死!他揣摸着主持的心思,在室内踱了一会步后,道:“请宽延数日,待寻到一个幽僻之处,即便离开。他即派侍从到山中寻找。一日一侍从回来禀报说数十里地处找到一栖身之地。他直奔方丈室,对主持道:“我这就和手下离开,多谢师父相留之情。清茶一杯,以致谢忱。”将一杯茶敬到主持的手中,双膝跪在地下恭恭敬敬地拜了下去。
主持喝了一口茶,将杯放到桌子上,想伸手将马士英扶起。突然睁圆了双目只吐出一个“你”字,已仆倒在地。马士英一脚踢翻身子,一探主持的鼻息,已断了气。他几步冲到正殿,朝几个侍从做了个杀的手势,几个侍从从蒲团上一跃而起扑向低头念经的和尚,只几拳几脚已干净利索的把寺中的僧众了结了。可怜众僧人未明白缘由已死于非命。
马士英披上袈裟,坐在上首道:“今后未经允许,一律不得外出,一被认出,咱们就都完了。”他令众侍从轮流着出面接待前来拜佛的香客,另派一名侍从外出打听消息。他在寺中每日大酒大肉,活得好不逍遥自在。就这样过了不久,寺中仅有的银子挥霍一空,生计又成为一件头痛之事。马士英也不以为意,童年时那些苦难都熬过来了,到最后不济之时,将寺中驮货骡马卖了也可维持些日子。今后时势的趋向他似乎已成竹在胸。各地的大臣仍在拥兵反抗,谅未经王化的满清坐不稳龙庭。他大骂方国安是个脓包草包,又恨鲁王不准他进入绍兴参政,岂有不败之理?活该!他又在侍从面前大言炎炎地破析明年的时势,别看江东一败涂地,各路藩王大兵一集,挥戈北上,那时化外的满清胡虏又得重新退出山海关外……那时,他重新出山,投靠明主……
他正扬扬得意地分析着天下大势,一随从匆匆进来禀告道:“相爷,不好了,您的老娘和邹太妃一路打听,已寻找到新昌境内了。”
这不亚于晴空一个霹雳,马士英呼地站起来又重重地坐了回去。真是大白天活见鬼了,那邹太妃明明已中蛊而死,他探过她的鼻息,已气断身绝;那老娘早已在烈火中化为灰烬,哪能死而复生呢?敢情是有人按下计谋,假扮成两位老太太前来引他们出洞……。
随从伫立一旁,不敢随意打断他的思路。马士英在室内踱着方步。随从的眼光一直紧跟着他的脚步,试探着小心地说道:“相爷,一个在大街上骂你不忠,一个在恶咒你不孝,骂得难听着哩!围观者可不少……。”
马士英问道:“你可看仔细了,两人是真是假?”
随从道:“小的混在人群中瞧了个仔细,丝毫不差。别说相貌身材,连声音都别无两样。小的又留意太妃和老夫人后面是否有跟踪的人,察看甚久,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马士英皱眉挥手,随从无声地退出门去。
“怪事怪事……”马士英不禁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向以处事缜密自居,还是百密一疏,留下了遗患。想当初烈炎腾空之时,老太太还在狂笑怒骂,难道有人将她救出?再则她精于用蛊,难道又解救了老太妃……按理说人死不能复生,难道变成了厉鬼,找他索命来了?
云贵地处僻疆,百姓都信神鬼之说,马士英对老母亲老太妃死而复活之事仍信疑掺半。他坐卧不安,反反复复地拿不定主意。最后心一横,决意前去一探究竟。他换上常人服饰,戴上一顶大笠帽,独自前往。
一进入小镇,他多了一个心眼,留意街道上来往的人物。街上的一张告示将他吸引了过去。他拉低了帽沿走了过去。告示上描着他的画像,大意是大清皇恩浩荡,要他早日归顺大清,往事不咎并加以重用,知情者和劝顺者各有重赏云云。他暗骂一声:“定是阮秃子出的鬼主意。”几个围观者向他看了一眼,他连忙低着头离开了人群。在街上约莫走了十几丈,前头的街道已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远远看去,都是普普通通的百姓,没发现清兵和可疑的人物。他拉住一位老头询问道:“请问前头有何好事,这般热闹?”老者摇头叹息道:“两个可怜的老太婆,一个自称是甚么太妃,一个说是弘光朝的误国奸相马士英的生母。唉,马士英连畜牲都不如,我大明用这样的人怎会不亡国呢……”
马士英犹犹豫豫地走到人圈外,伸头向里一瞧。这一瞧一阵心惊肉跳,两个老婆子正是他的生母和邹老太妃。他退到一个墙角下,心头犹是狂跳不止。怎么办?他一时束手无策。他无法阻止她们揭他的老底,心中唯有巴望着两个老不死的早点离开。一到路上无人之处,他就有对付的办法。老母颠着脚在人堆中泼口怒骂:“马士英,你这个天打五雷轰的逆子,我含辛茹苦把你抚养成人,靠刨牙根省下的钱供你念书,光为了上京赶考的盘缠就花了我三年辛苦啊,当了官后你嫌娘又老又丑,毒杀不成又放火烧我……马士英,你天良丧尽,不得好死!我一路打听,知你已逃到此地。你若有种就死出来再将我俩杀了……”
老太妃竟一点也不笨嘴笨舌,接言道:“他是个逆臣奸贼!哀家罹难南来,原以为他是股肱之臣,岂料是一代误国大奸,不思拒敌复国,唯以玩弄权术为务。挟哀家以自重,视哀家为奴婢。苍天后土,地王阎君,趁早收了此等奸凶恶贼……”
马士英所做之事几被抖尽。
一位忠厚长者劝慰道:“老太太、老太妃,既然他是个全无心肝的人,你就是寻着了他,怕连命也保不住了。还不如各自回到老家,倒也能过个平安日子。”
“不哩”,马老婆子颠着小脚又开始数落:“老身就要寻着他,偏要让他杀了。要让世人知晓,他是个会杀亲娘的畜生。”老太太撩起衣襟从里衣内掏出一件物品,是马士英的画像,道:“便是这个畜生,有没有谁看见过他或在路上碰见过他?”
马士英不敢久留,回身便走。回到寺中,他令手下关紧了山门,坐在屋里半日还不过魂来,仿佛末日到了似的。如任她们一地一地的数落,那还了得!小寺时有善男信女来往,迟早有人会认出他来。只有先离开小寺,但紧急之中寻找一个适合落脚的地方谈何容易……杀一次是杀,杀一百次也是杀,先下手为上。他阴沉着脸色召来一名侍从,令他先去摸清两个老婆子的行踪和落脚之处,然后到三更时,人不知鬼不觉地送她们该去的地方。
江南的天气炎热异常,马士英却感到寒意袭人,浑身阵阵发冷。不过他久混官场,已历练出一套处危不乱的本事,不久便镇定如常。往昔一个个重臣巨僚都败在他的手下,处置两个老不死的还用不着自慌阵脚。派出的侍从返回禀报,两个老婆子已经住入店中安息。旅店的进出门路他都已摸得清清楚楚。
二更刚过,他派遣两个善于搞暗杀的手下出发,自己坐镇寺中等候佳音。时辰似乎过得特别慢,他在寺中有度日如年之感。这是个浓云密布的夜晚,星月尽掩,外面漆黑一团。他走到寺内的一口深井旁,井内传来几声“咯咯咯”的蛙声。他一走动,青蛙停止了鸣叫;他一停止,它又叫了起来。平日他怎么不知井中有蛙呢?是凶兆还是吉兆呢?他掐着指头“甲子;乙丑;丙寅……”反复推算了一番,得出是个利于出行上上大吉的日子。
时近三更,大约再过半个时辰,两个手下便会提着首级返回,那他就可以高枕无忧了。他有些睡意,返回房中,卧在床上略作小憩。也许一日来太过紧张而过度疲乏,不知不觉竟昏睡了过去。
待他惊醒过来,寺里面人声喧杂,火光映红了夜空。他正不知发生了何事,一侍从气急败坏地冲进来道:“大人,不好了,小寺已被附近的百姓围得水泄不通,指名道姓的要你出去,否则他们就要撞破山门冲进来了。”
马士英一时六神无主,道:“叫他们先顶住山门!先顶住!”
门外的马老夫人和老太妃正指着山门痛骂,比白天骂的更难听。马士英这才明白,定是有人对照画像,确认无误后将两人带到这里。人众中有一个形态委琐的老人,眯着一双醉眼,正躲在人的背后朝寺院观望,不时露出一丝笑意。
一群百姓在马士英眼里一文不值!他不就是靠屠杀百姓起家吗?当官的是老虎,老百姓就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世上哪有老虎怕羔羊的?他从床头上抽出一把三尺长的短枪,刚想跳上墙头,侍从拉主了他,朝外喊道:“寺内只有出家的和尚,小僧们也从未见过甚么马大人牛大人,请到其他地方寻找,不要打扰小僧们的清修。”
人群中一人喊道:“骗你的鬼去吧,不交出马士英,休怪我等不留情面……”人群举着锄头棍棒跟着吼叫。
马士英跳上墙头,一身的僧人打扮,一见外面万头攒动,心里也不禁打鼓。他壮着胆,用枪指着人群道:“谁说马士英在寺中,你们还想造反吗?”他指着两位老太太道:“大家不要受两人的欺骗,他们都是假扮的。据贫僧出外云游时所知,马某的生母三年前已驾鹤西去,魂归极乐;老太妃在南京时已被清军掳去,押往北京途中投水自尽。”老太妃和马母指着他对众人道:“就是这个乱臣逆子!”马母一屁股坐在地上,拍着地面边哭边骂。
人群中走出那个略带三分醉态眯眼欲睡的老者。别看他勾胸偻背,一个百多斤的人拎在手中如空无一物。他笑眯眯地对马士英道:“你不认生母和老太妃,总该认得此人吧?”
被拎在手中的人正是派去暗杀的侍从,另一侍从也被众人推到前面,他对马士英道:“马大人,你就认了吧,我俩经不住拷打,都和他们讲清楚了。反正你瞒得过今日瞒不过明朝,瞒得百姓也瞒不过阎王。”
“你这个卖主求生的软骨种!”马士英朝寺内的侍从做了个冲和杀的手势。
怎么能怨他俩办事不力呢?刚潜入店中,门后的一把刀已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室内刹时灯光齐照,那老者把他俩捆了个结实。对方早已安下金钩,等待着他俩自动上钩。
老者伸手疾点,松开了两个侍从的穴位,喝了一声:“饶你一死,去吧!”那俩个侍从从死里拣回了一条命,钻入了人群之中。老者又把马母和太妃推入人群。取出一把吞口镶有一条青龙的紫背金刀,腰一挺眼一睁,顿时一改寒酸猥琐之态,变得威风凛凛,气度不凡。他怒视着对马士英道:“马士英,你还认得老夫吗?”
马士英开始想不起对方是谁,呆了片刻才明白过来。老者就是十多年前,他诛杀付家时被逃脱的付景。他才是真正的仇家对头!令他担惊受怕的冤家对头!他强自镇定下来,道:“原来是你这个聚众造反的强盗!”
“大奸贼真的躲在这里!”山门外群相哗然。
对这个大奸贼,付景无时或忘。他一跃上了墙头。他手中的紫背金刀是第一把刀,胸中还有一把用仇恨之火炼成的紫背金刀!
十七、鸩妃杀母(四)
马士英久闻付家刀法为淮北一绝,心中颇为忌惮,跳下墙头转身便走。付景声到人到,每一刀劈出都迅捷威猛,几个扑上来的侍卫已死于刀下。他几个起落,已追到马士英身后。马士英一听背后金刀破空之声,从斜刺里窜了出去,回过身来一拉枪杆,短枪变成了长枪。他双臂一振,抖出几朵碗大的枪花,劈面便刺。
“老奸贼,今日连本带利一起收取,再也不想让你拖欠了。”付景金刀一格,手中的刀从下而上连连拍出,欺身抢进,手腕左右翻动直削对手枪杆。长宜远攻,短宜近取。马士英的长枪失了威力,反受短刀所制。他登时惊慌失措,绕着庭树闪避。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