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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雾锁剑录-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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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行人也不多。他又从南返回北面的花台酒楼前,信步向池中的亭子走去。亭上也挂有一块横匾,书有”菡萏亭”三字,细看落款,却是赤水屠隆所题。他知道屠隆号鸿苞居士,宁波府人,是万历年间的江南名士,曾官任礼部郎中。他对文字亦颇为喜爱,心存敬意地欣赏了一会。亭子四周浅水中碧叶如盘,荷花清香袭人。回望客栈,半掩在绿树浓荫之中。他不经意地瞧了一眼所住的上房,一个窈窕女子身影闪入他的房间。距离太远了,他看不清她的面目。他虽已年过二十,却从未与姑娘家有过交往。大仇未报,何以为家?况且他初到安文,人地两生,怎会有姑娘前来探望?不好,会不会是窃贼呢……他飞步离开九曲桥,直奔上房,推门而进,早已没了姑娘的影子。他细查行囊,没有东西遗失,连里面的几十两纹银也未少一钱,心里好生奇怪,想这市镇之中无相识之人,这姑娘又是谁呢……

  他装作无事一般,静坐中聆听近处房中的动静,发现三楼的房中并无异样。他这才运息练气,渐渐地,已至三光聚顶,五气朝元之境,灵台一片空明。

  日斜西山,树影中筛下斑斑剥剥的日光,映入了后面的窗棂。他收功下床,到了前楼的酒楼。那老者一见他进来便开口道:“公子有何吩咐?晚餐到时老朽会给您送去。”

  殷玉羽略一端详,见老者步履沉稳,精光内敛,知是一位隐于市镇的武林前辈。他问道:“在下想打听一点事,本地是否有一座山,分出四条河流的?有的人讲‘一山分四水’”。

  老者略一沉思道;“哦,有,这山叫大盘山,方圆数百里,像镇边文溪源于西南面山中,流经金华府再入钱塘江;南面一条流经处州府,再到温州府入海;东面一条经始丰溪流入台州府;北面一条流入绍兴府的上虞并入曹娥江,所以本地人称大盘山为四江之源,距本镇只有三十多里。这山可高哩,无雨亦云,终年云雾缭绕,公子可要到山上去?”

  殷玉羽道:“不不,随便问问,附近是否有名石星的村子?”

  老者沉思良久道:“我在此地居住不久,没听说有石星的村子。公子有所不知,这里属东阳县,西南面十多里的村子便属永康县,隔县的村子情形不大知晓。”他见殷玉羽神情有些沮丧,问道:“公子是有甚么事,还是要找人,老汉我可代为打听。”

  殷玉羽犹豫了一会,见店家倒是个忠厚的长者,又问道:“你听说过一位名诸葛长虹的人么?”

  老者皱眉道:“名字倒是听到过,那是前朝万历年间的事了,说他就是金华台州两府交界一带的人。对他的看法人言人殊,有人相传他是个仗义执言的江湖奇人,也有人说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君,可后来就不知去向,连生死下落都没人知道了。公子可是找他?”

  殷玉羽听罢心神为之一振,口中连称道:“在下亦曾听到他的许多传说,出于好奇心问问罢了。”他又问道:“现店中可住有一位姑娘?”

  “有,是父女俩人,三日前住入了本店。街上人相传,父女俩人与一帮不知来历的江湖高手在塔山展开了一场生死拼斗。据说他用毒药毒翻了对方三四人,自己也身负重伤,自住进来后,一直不出门,由女儿伺候着。”

  殷玉羽也便不再相问。回房后他有些喜不自胜,千辛万苦地爬涉寻觅终于打听到了大盘山。虽然不知石星在何处,总归在大盘山一带,报仇有望了。

  回想店小二的话,他猜测三楼的父女大概和肖玉安一班人进行一场打斗。自己和他相像,莫要被他父女混为是同一人,着了他们的道儿。他心中突地一跳,不好,须防备着哩!这父女又是甚么人呢?他好奇心大起,决心一探究竟。他开门走出走廊,刚和出门走过来的姑娘打了一个照面。姑娘一见他,面带惊讶,身形轻盈地侧身一避,低着头走了过去。

  他见姑娘纤腰如蜂,面容娇艳无伦,裙裾飘处香泽微闻,不禁心生绮念。他与她似曾相识,又记不起在哪里见过。他强自镇摄心神,看着她走下楼梯,那姑娘走到了庭院的花木丛间,攀下一枝花,放在鼻下嗅个不停,双眼暗暗地又瞟了他几眼。

  冥色已起,店小二端着酒菜恰巧与她碰面。店小二向她一哈腰,她又羞又窘地露齿一笑,侧过脸去,手中的手绢向酒菜上一拂,翩然转过娇躯,向店外走去。

  小二把酒菜送入他的房中,打了个招呼自行下楼。殷玉羽看见姑娘走过九曲桥,在亭子中略伫片刻,又款款地走了回来。他刚转身,听见房内有盘子落地的声音,店内的花猫正在偷吃盘内的清蒸鲫鱼,把盘子掀翻在楼板上。见他进来,叼着鱼企图跳窗而逃,跳到一半却又跌了下来,挣脱了几下再也不动了。

  这酒菜有毒!殷玉羽悚然改容,迅速关紧了房门,拉严了窗帘,坐在桌边凝视着不出一言。如果他不是看那姑娘,这时死在房中不是猫而是他了。是谁要下此狠心毒死他?是店家?他与店家素不相识。是店家受仇家之托?或许强敌伺候近侧,那他正好来个静候待变。他估计对手以为他中毒身死,不久便会破门而入。

  楼梯上传来轻促的脚步声,他判断出是那体态婀娜的姑娘回来了。脚步声在他的门口呆了片刻,又走了过去。对,最可疑的便是这位姑娘!

  暮色渐深,他换上了劲装,然后轻轻打开后窗,深吸了口气,纵身跃上房顶,轻烟似地飘向那间客房。他下半身伏在瓦面上,上半身向后窗内看去。

  室内烛光暗淡,那姑娘正坐在床沿,床上卧着一个脸庞微胖的老头子。殷玉羽不看则可,一看原来是被他闭了穴位的‘圣手医隐’陶寒江。真是活冤家碰上了死对头!奇怪的是穴道被他所闭,怎能再和别人狠斗?回想被困地下八卦阵时的情景,他恨不得跳进去,一把掐死了他。但看他脸色发青,显然伤得不轻。

  陶寒江瞧了一眼后窗,侧过头去有气无力地问道:“一切都办妥了?”

  那姑娘拨弄着裙裾道:“爹,女儿总有些不忍,只加了一点调料,死与不死,就看他的造化了。”

  “怎么,是他的女儿下的毒?”殷玉羽暗自吃惊,心中的一丝好感霎时烟消云散,回想她与店小二碰头时的动作,莫非那时弄的手脚?

  陶寒江剧急地咳嗽了起来,发抖的手直指着那姑娘,上气不接下气地道:”你真想气死我?”

  姑娘连忙扶着陶寒江坐起,给他捋胸拍背。待陶寒江气息渐平后,她一拧细腰坐在一旁,噘着小嘴一声不吭地生闷气。如豆的灯光中,房内似乎弥漫着阴森之气。

  陶寒江满脸怒容,眼中闪着可怕的绿光。他支撑着下了床,从发髻中取出两小包东西,展开后闻了闻揣入怀中,支耳倾听了片刻,阴恻恻地问道:”像肖玉安那种另寻新欢的人就该千刀万剐,你是不是又看上姓殷的小子了?他是爹的大仇人!”

  陶姑娘紧咬着嘴唇摇了摇头,眼中噙着怨屈的泪水。在陶寒江阴戾的目光下,终于忍耐不住,掩面轻轻地抽泣起来。

  陶寒江道:“你知道不,他若是毒不死,寻上门来,你我根本不是对手,连命都要丢在这里!”

  “他若不死,让他杀了倒也好,我真后悔下了毒药,留下了一笔罪债。”陶姑娘哭道:“你就不为女儿想想,日后传出去,女儿该怎么做人……”

  殷玉羽伏在屋顶一时拿不定主意。陶老头心地歹毒,而他的女儿却心地不坏,罢罢,权且当没发生这回事,日后自己多留个心眼也就是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二十一、神龙刀客(二)
“哭,哭,连冤家对头你也下不了狠心,我怎会有你这样的女儿。”陶寒江浑身发抖地指着女儿骂道:“我冤枉你了?我真后悔,没生一个儿子,却生了个无用的赔钱货……”他还想再骂,外面响起了脚步声,忙缄口坐回床上。

  店小二在门外喊道:“客官,饭菜送来了。”

  陶姑娘擦干眼泪打开了房门,店小二放下饭菜要走,陶寒江招手道:“你过来。”

  店小二刚走到床边,陶寒江扣住了他的腕问道:”刚才你听到我俩人说甚么了?”

  “你轻点,啊唷,你轻点。”店小二顿感半身麻木,歪着身子呲牙咧嘴地嚷道:“听到了,你不是说‘生了个无用的赔钱货’,她大概惹您老生气了吧?”

  陶寒江嘿嘿笑着松开了手,道:“多谢你餐餐给我俩送饭,看你对人忠厚又老实。”

  小二摇着在痛又麻的手。他不知道自己已到鬼门关边去走了一遭,道:“您老的手劲真大,像铁钳子一样钳得小的整条手臂麻痛难熬。”

  陶寒江问道:“那边那个客人的碗盘收拾了么?”

  小二道:“房内没点灯,那客官可能休息了,不好进去收拾。”

  陶寒江赏给他二钱银子,道:“老夫刚才和你开个玩笑,刚才我俩的相争和给你银子的事不可对任何人说。”

  店小二口里念着“我不说,我保证不说,不对任何人说”,欢天喜地走了。

  陶思诗嗔怪道:“您总是疑神疑鬼,以为天下人都不可信,只信你自己……”

  “你还不快去!”陶寒江喝道:“看看他死了没有,不杀了他难消我心头之恨!”

  殷玉羽听到这里,真想下去一拳毙了这个狠毒的老匹夫!不过在旅店中闹出人命来,自己可以一走了之,可牵扯到店家吃官司有些于心不忍。他腾房越脊回到房内,仰躺在床上,装作昏死了过去。

  陶思诗轻叩房门,听了一会,里面毫无动静,推开窗子跳进屋内。她点亮了蜡烛,见殷玉羽死在床上,一探气息全无,顿时联想到肖玉安,流着泪道:“殷公子,是我对不起你,你多像我的心上之人,我真后悔呀……教你客死他乡,魂魄无归……到现在我还有啥话可说,我千不该万不该……”

  殷玉羽的一腔恨意渐化为满心的柔情蜜意,双目倏张,伸手点中了陶思诗肩臂几处大穴。他从床上一跃而起,扶住了陶思诗摇晃欲倒的娇躯。陶思诗已花容失色,温软地倒在他的怀中,目中闪出恐惧之色,说不出一句话来。殷玉羽见她肤色晶莹,温美如玉,笑看了一下死去的花猫,压低声音道:“你以为我那么容易着了别人的道儿?但你若不大喊大叫,我可以先解开你的哑穴。”

  陶思诗点了点头。

  殷玉羽在她的肩胛处一点,陶思诗才长长地舒出一口气。她满心惊惧地低下螓首,道:“既落在你的手中,哀求也没用,你要怎样处置我?”

  殷玉羽道:“念你良心未泯,我不杀你。你父亲刚才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他为人太过阴戾。”他命陶思诗坐下,“你说,你们是何时发现我住入店中?”

  陶思诗也就不再隐瞒,道:“我父亲在窗子后面一见你那白马,已心中起疑。我和他一说你的模样,又潜入你的房中,发现了包裹中的玉尺。他令我趁机下手。”

  “你走吧。”殷玉羽拍开她的全部穴道,说道:“不过请你转告令尊,我此番东来无意与武林朋友为敌。他就不想想我无端被困死地下的滋味,又联手围攻,欲必置我于死地,往事我可以不咎,算是扯了个平。”

  陶思诗火辣辣的目光瞪着他,呆坐着不动,不知回去怎样向父亲交待。

  忽然,那边传来陶寒江的一声惨叫,两人不假思索地冲了过去。床上的陶寒江已面呈灰白之色,睁着惊奇可怖的双眼,双脚蹬了几下便昏厥了过去。

  陶思诗一看,父亲中的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剧毒。猝生变故,她浑身汗毛直竖,房中似乎隐藏着一个无形鬼魅,发抖的娇躯扑到殷玉羽的身上,犹自抖个不停。

  殷玉羽第一次被女子所抱,既惊且羞,刺客窥伺在侧,不容他情致牵缠。他轻轻推开了她,从后窗跃上几丈外的一棵老树,静听了一会,又越上树顶扫视四周,一毫无所获。深邃的星空中银河耿耿,远处的田野上传来阵阵的蛙鼓……以他的轻功造诣,要追上一个人并不难,是谁有如此的轻功?又是谁趁人不在,用剧毒谋杀了陶寒江?他怕陶思诗再遭毒手,几个起落回到房间。

  陶思诗犹在发抖发呆,连哭都哭不出声来,怔怔地瞪着僵硬的陶寒江。她不敢相信一生使毒的父亲竟在瞬间被人毒死。她见殷玉羽返回,求助的眼光看着殷玉羽,央求他想方设法救她父亲一命。

  殷玉羽和她悲痛欲绝的眼光一碰,心中一软,忽地升起一股柔情。这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情感。如要挽救陶寒江的性命,除非先逼出他体内的剧毒,或许可拖延些时日,再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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