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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然天下-第9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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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我释然地笑了。“不过……但愿是。”

说罢选身快步离开内间。匆然上了轿子。放下轿帘之时。忙对轿外地传唤太监道。“去请杨大元帅。准他率亲兵由西包围后宫。传唤端王爷。让他速拟备新帝即宝地诏书。命六部朝臣静候状况。”

轿子一路行向西宫,果然有比我还要急的人,宰相和傅静竟等在内室外。我看出了这对父女看我时眼中近乎张狂的明焰,不知道太上皇如何答应宰相的,是不是册立新主后会准她傅静抚养幼主?难怪如今这对父女比谁都心急。

小语亦得到了风声,在我之后步入幻惜院,她随着奶娘嬷嬷步入产间。隔着几步远,我们目光相接,方明白了对方的所想,终将是一个血雨腥风不眠之夜,她要来陪我。幻惜院从来没有过这么多盏宫灯齐点,今日还真是破了先例。小语随着奶娘从产间缓步走来,跪于我身前,恭恭敬敬道,“恭喜娘娘,舒妃诞下龙女,母女安康。”

我身后的众人似乎长呼一口气,唯有傅静和宰相面色惨淡。只我看向小语的神情并不轻松,她抬头仰视我的眼神多了些急切,只我和她知道,无论结果如何,都是这么一句——“诞下龙女,母女安康”

我起身镇定道,“是吗?随我去内间探望。”

小语忙让出道来,眼神中一闪而过的忧虑让我明白果然天不遂人愿。

我坐在内产间的软塌上,手里抱着襁褓内的婴孩,他并不啼哭,只发出微弱的嘤嘤声。他的母亲还在昏睡中,把他接到人间的老嬷嬷一面擦汗一面道,“小皇子长得像皇上,更像舒妃娘娘。”

我在心底笑了,他怎么会像陆离——那轮廓口鼻,与四爷如出一辙,只眉眼像极了姚舒幻。

小语轻步走上,在我耳边低言,“八爷带着太医到了。”

是啊,若要让一个初生的婴儿夭折,太医可以做的最安静。这也是本先跟陆修商议好的下下策,偏她生什么不好,非是个儿子。如今这孩子,是生是死,只在一念之间。陆离倘若你今日在,你该如何抉择?你定能留下这个孩子,然后带我离开自此告别朝政携手归隐,只是……今非昔比,再没有那个能将我牵离周身凄苦的人让我挥手这一切。

太医已候在屏障外,隔着屏障,我看到陆修的视线定然而又凝重。

偏头看了眼接生老嬷嬷,“小公主长得很好。”

老嬷嬷怔了怔,方明白了,接道,“是,小公主很像舒妃娘娘。”

我笑了笑,赞许了她的随机应变。只抬眼看了屏障道,“小公主很健康,暂时不劳太医们了。”

德佑元年十月二十七,幻惜宫生女,赐名清扬,入东宫抚养。十月二十八端王宣昭德宗皇帝在世遗诏封东宫之嫡子景涵为储,二十九日端王慕王拥立储王即位,六部皆响应,大元帅亦率兵入宫确保帝位安妥直至幼主登基。德宗帝皇后皇后容氏代为大召天下,感念先皇旧恩,幼主守孝五年不登基。五年内,朝号不改,两位摄政王共同代理朝政。

而两位摄政王正是四爷和八爷。

所以明年,依然是德佑二年……

“娘娘,娘娘……”一声声呼唤。

我方才仰起头来看着珠帘对面的朝阳殿下跪了一地的群臣。

一手捏上拇指间的指环,向后倚了倚,“诸位大臣说到哪里了,继续吧。”

“回娘娘,真的要跟辽国言好吗?”

我淡淡一笑,“辽国已经求和,再打下去只不过是劳民伤财。如今辽国皇族势力更迭耶律一氏皇权已被萧氏王朝取代,可谓朝代变更,休养生息,恰此时极力向我朝求好,其改革悔痛之心昭昭,我们出手岂不是侵扰?!”

“娘娘,我先皇被他辽国用计害死,此仇不报,南平心恨。”一个武将站了出来,义愤填膺道,“臣愿自请增兵。”

“将军的忠心本宫佩服也欣赏。”我微微一笑,“只是如今是治世,而非乱世。”

说罢,微微正色,“文安拟旨。”

话音刚落,门下省一品侍郎忙应和着我,“文安接旨。”

我缓缓站起身,一手掀过了珠帘,幽幽迈出帘后,一步步走向大殿的众臣,“着我令,派遣史入辽,以表议和的决心,只是从今以后,辽国以子辈向我朝称臣,年年贡赋纳币,岁岁入朝请召,开通两疆边贸,允许通婚……”

德佑四年,繁忙的幽州城内,熙攘的人群。

秋高气爽的天气吹点小风,阳光一照,睡意十足。

我摇了扇子,听了台前的说书的讲到孟姜女哭倒长城时,极不雅观的打了呵欠。

“流觞,那个孟姜女最后怎么样了?”走出说书场,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目,一回头看见流觞正用手帕擦着眼泪,那丫头愤愤地看我一眼,“人家都伤心死了,您不爱听就别问。”

我有些瞠目结舌,小丫头随我出来几个月,脾气倒见涨,学会戗主子火了。

“您饿吗?”小丫头总算蹦出句人话。

见我点头,她哦了一声,指着一边的面馆,“我们去吃碗面再走。”

“随你……”我大步流星的迈了过去,“反正银子在你那压着。”

“葱丝油闷面——两碗。”我娴熟的向着小二招呼,还不忘填上一句,“一碗加辣子。”

“太后那边书信又来了,催您回去。”流觞压低了声音嘱咐着。

我喝了口汤,一脸满足,“今儿的真鲜料。”

流觞叹了口气,二话不多说埋头吃面。

幽州城外的边境沙场,满面黄土随风拂来,对面依稀可见同辽国通商的马队行进。我脚下的黄土,曾经掩埋了二十三万兵马。

三年前的今时今日,辽国大举南犯,侵我山河,铁蹄踏及我幽州,扬言三个月直取中原。中原皇帝率兵亲征北伐,夺回幽州,将辽军赶出城外,辽人在自家门外决定殊死一搏,辽帝发动全国迎战,并亲率铁骑兵队与中原皇帝对峙幽州城外,以火攻将我本准备班师回朝的大军团团围住,我军以不足八万兵马与辽国十五外大军鏖战十八日……待到双方援军赶至时,已是尸琈一片,战火连天烧了十日,二十万的军队尸首早已被烽火烧得无法辨别,只剩一具具堆砌的焦尸,大多没有全尸,其中……包括两国的两位皇帝……

幽州一战,君王殉国,损失惨重,大失元气……辽国改朝换代,新主请和。战后三个月,辽军与我朝签订的幽州盟约,订立和议,辽撤兵,退居上京。双方约为盟国,各守边界。贸易边界重新开放,鼓励民族交往……

签订和议后,辽国大使亲自护送我朝皇帝的衣冢入京,尸首无法辨认。

同二十万军队一同埋在黄土之下,能识别出的只是这身散落在战场,不曾烧毁的金缕铁甲。

也许是过了太久,三年了,竟不再有人记得那场杀戮,记得那被战火烧红的天边,记得一位帝王长眠于此。一个帝王的离去,为两国百姓留下了一出太平盛世!

三年,足以磨灭一个人的恨意和柔情。

三年,守着一座空荡荡的皇宫和积年累月的文书已然太久。

三年之后,终于鼓起勇气踏足这片黄土。

正文 第三章 凤临天下

你醒醒,入城了。”陆修摇了摇昏睡中的我。

我睡眼惺忪的伸了伸胳膊,望了眼马车外迅速倒去的杨树,欣慰道,“终于要到家了啊。”

从幽州马不停歇的赶了半个月,终于到了家门口,心中隐隐雀跃着。

“一会儿你老人家好歹下去露个脸,就算慰劳了在寒风中等了那么久的那些个爱卿。”陆修倚在车室的一角,径自摇了纸扇念叨着。

德宗皇帝殒身幽州五年后,皇后摄政王一行寻访辽边境五座城池以体察民情,犒慰守城大军,安定民心,鼓舞军心。

德佑五年十一月初十正午,皇后凤撵以及随行护卫的摄政王由北城门经过,过护城河,一路由定门逶迤而入。迎驾在午门广场上的六十四门礼炮,比当初迎接陆离的九九八十一门礼炮少了二十七响。摄政王身着

戎装骑在汗血宝马上,马后是富丽堂皇的皇后凤撵。文武百官候迎在御道两旁,簇拥着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我由人搀扶着走出凤撵,皇宫内眷远远看到我走出凤撵,都拜了下去。

小太子由奶娘抱在怀里,那双锃亮的眼睛正四处打量着我的身影,一只小手在空中摆动着。

辅国宰相为首,百官随后,又一次跪拜在北门迎接銮驾。

“这段时间有劳辅国了。”我最先扶起的是宰相,随后挥了袖子让重臣平身。

之后说了些应景地排场话。说了什么也大多记不清。只想赶紧钻回我暖洋洋地銮驾里享受。返身回凤撵时。经过陆修身旁。他在马上。暖洋洋地冲我笑。一只手竟擅自探了出来。我还不不及回应。他竟出手一揽。只觉得腰上突然一紧。身子由他揽至马上。

陆修一手揽着我地腰。一手持缰。马如离弦地箭一般射了出去。直冲向景和门。我回身绕过陆修望了眼乱了阵脚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地文武百官和众位将帅。轻轻笑了。“又胡闹了吧。”

陆修揽着我地手一紧。笑声在耳边。“就要胡闹个给他们看看。”

“传言早就四起说我们狼狈为奸。关系暧昧。你就不知道避嫌?”我笑了笑。话虽这般说。可心底却没一丝介怀。反向后倚了倚靠在他身前。

他笑得更肆意。“让他们说去吧。说地越离谱。我心里越美。反正现在我们翻手是天。覆手为雨。怕什么。就让流言成为众人口中地事实。”

我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心里想着。恐怕我人不到大殿。那些参摄政王失仪地折子就要堆成山了。一想到又要几宿不眠地参阅奏章。就有心逃走。

“你啊……就让天下人看着如何把我这个国母骗到手。

哎呀呀,史书上的我恐怕是要面目可憎了……”

“得了,原来你老人家知道啊,怎么好像求之不得呢。”

“此言差矣。”我忙收了笑意沉稳道:“人家还想青史留名呢。后代的皇后都要以我为标榜,千秋万代以后呢,提起我,都是一脸的敬仰。”

“你?”陆修摇摇头,满嘴的讥讽:“倒是贤淑孝惠里活活挑出来的呢。”

“你——”我给了他一拳,“心知肚明不就好,干嘛非说出来薄我面。”

陆修突然掩了笑意,把缰绳塞到我手中,下颚靠在我的肩头,竟咯得我生疼。忽然觉得他是真瘦了,是啊,这三年的勤勉持政,他不仅瘦了,竟也生了华发。

“你为什么不去上京?都到了幽州……”

我身子一僵,陆修的话竟刺穿了骨髓,从内里透出了冷意。

陆修微微闭目,轻叹道,“听说辽人为他立了碑,我以为你至少会去看一看。”

我拉紧了缰绳,脚下夹紧马肚,骏马吃痛,奔向更远。难道他不知道,那个人是不能随意提起的吗?

“娘娘,这是几个月来需要审批的奏章。”刚刚从大宴回到寝宫,中书台就送来了高高的文书,我顿时想到了落跑。

“放在案桌上吧。”

“最上面的十份是五百里加急,辅国大人正等着您的朱批。”

“我知道了,明个早朝前会遣人送到宣政殿。”

仕女行了礼,正要退下,被我叫住。

“还未来得及给太后娘娘请安,太后的眼疾怎么样了。”

“回娘娘,照着太医的方子一次也没落下,可是……”

我微微叹了口气,一挥手让她退下。

流觞在案桌前燃起了香炉,桌边放上新沏的浓茶,立身于一旁娴熟的磨墨。

“娘娘,今夜又要辛苦了呢。”她微微叹了口气。我只笑笑,走上去,落身坐在桌案前。

翻开密密麻麻的文书奏章,只觉得……头疼啊……

淮北又是大旱,鼠灾泛泛,巡抚上折请示开粮仓,济灾民。

山东十三郡为安抚流民,大开城门,如今流民散佚,瘟疫严重,急求国库接济。

一行行密密麻麻的小字在灯光下蹦蹦跳跳和我作对,手边的浓茶一杯接一杯,这才保持着清醒。直到窗外黑夜一点点淡去,露出了些许的亮光,一夜的烛光熄灭后燃起了烟雾。

流觞一本本按顺序排放着桌上的文案,我递上最后一本呈列年末祀祭大礼的文案,终于舒了口气,揉着僵硬的肩肘。

“娘娘是不是去歇一下?”

“几时了?”

“五更天了。”

我站了身子,“收拾收拾,传早膳,总不能饿着肚子上朝吧。”

正说着,大殿的门被推开,那一身蟒袍从外间走了进来,坐在桌边,眼神盯着冒烟的烛台,“呦,你这也是熬了一夜?!”

我笑笑,走上去,临着他坐下,“怎么你也是?”

“昨一回府,吏部户部存的折子都摆了上来,明摆着不给人好日子过。”

朝堂上,我掌内政,他管六部,四爷掌军权,各司其职。

“之前……这些都是陆离一个人撑着的。”我微微一笑,那些日子,朝阳殿夜夜光亮如昼。

陆修看着我竟不说话了,好半天看着我,直到我给他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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