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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林外史(全文完)-第1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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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飞飞也不由自主垂下了头,黯然道:“这……这也是我未想到的。”
沈浪长长叹了口气,垂下目光,道:“于是你终于接近了王怜花与王夫人,但那时你已发觉与其杀了他们,倒不如利用他们。”
白飞飞幽然道:“只因那时我已发觉她的遭遇其实也和我母亲一样,她……她其实也是个被人遗弃的可怜的女人。”
沈浪道:“无论如何,你总算利用她的计策,接近了快活王,而快活王虽然好色,这一次却依从了你,没有强迫你。”
他苦笑着接道:“这一点,快活王自己只怕也在暗中奇怪。哪知他对你如此好,只不过是为了还有一点父亲的天性。他虽是绝代之枭雄,他虽不知道你是他女儿,但他终究不是野兽,这一点天性还是在的。”
白飞飞突也长长叹了口气道:“不错。”
沈浪道:“但你对他可有对父亲的天性么?”
白飞飞霍然抬头,厉声道:“没有,丝毫没有。”她咬牙接道:“我不是野兽,但也不是人;我久已不是人了。”
“在我眼瞧着我母亲死于痛苦时,我已发誓不愿作人了。”
沈浪默然半晌,缓缓道:“但你想不到我竟也来了。”
白飞飞道:“我想得到,我早已知道你会来的。”
沈浪道:“所以……你也早已想好法子来骗我。”
白飞飞也默然良久,星光一般清澈的目光凝注着他,穿过了重重轻纱,眨也不眨地一字字道:“你以为什么话都是骗你的?”
沈浪道:“你……你难道不是?”
白飞飞凄然而笑,道:“你不是很了解女人么?为何不知道我的心?”
沈浪惨笑道:“我也以为你对我还有几分真意,但……但直到方才,直到此刻。”
白飞飞道:“我早已说过,一个女人若是爱上一个男人而又得不到他时,就只有毁了他,何况,你若真的死了倒比活着的人舒服得多。”
沈浪叹道:“不错,你方才总算为我叹息了一声。但……”
他突然大声道:“但你以后千万莫说我了解女人。我此刻才知道,你若要害一个男人害得他发狂,最好的法子就是让他自己以为很了解女人。”
王怜花突也叹道:“这句话只怕是我今天一整天里所听到的最有道理的话了。若有谁自负他了解女人,那么他眼看就要倒楣了。”
白飞飞缓缓道:“很好,你们都是男人,你们又站到一边了,是么?”
王怜花怔了怔道:“我……我……”
白飞飞冷笑道:“你,你可知道我要用什么法子来对付你们?”
沈浪道:“我但愿能知道。”
白飞飞道:“女人用来对付男人的法子,常常是最笨的法子,但最笨的法子,却又常常是最有效的法子。”
沈浪道:“最笨的法子……”
白飞飞道:“已经用过但未成功的法子,你若再用一次,岂非就成了最笨的法子……”
语声中,她人影又幽灵般飘了开去。
沈浪面色突然改变。
王怜花变色喝道:“白飞飞,你不能……”
但这时灯光又已突然熄灭,四下又是一片黑暗。
绝望的黑暗。
沈浪沉声道:“我已看准退路,快退。”
他身形方自展动,黑暗中已传来白飞飞缥缈的语声道:“你退不了的。”
只听“轰隆隆”一声大震,砂石如雨般飞溅而出,沈浪纵然退得快,还是被打得身上发疼。
独孤伤跺脚道:“不好,这丫头竟早已防了这一着,竟断了咱们的退路。”
王怜花大喝道:“白飞飞,你怎能如此对我?”
白飞飞道:“哦!我为何不能?”
王怜花嘶声道:“你方才明明说过……”
白飞飞咯咯笑道:“我方才虽说过不杀你,但此刻却已改变了主意。你总该知道,女人的心,是最善变的。”
王怜花道:“你杀了我,如何向夫人交代?”
白飞飞突然笑道:“她怎知是谁杀的?她又没有请我为你保镖,你死了,岂能怪得着我?你说话怎的也像是个孩子了?”
王怜花怒道:“但……但你莫忘了,你和我……”
突然,一双手将他拉了过去。
沈浪的语声在他耳边道:“紧贴着石壁,莫出声,我还不想你死在这里。”
王怜花咬牙道:“这贱人。”
他自然不是呆子,自然知道在这么黑暗的地方,谁若发出了丝毫声音,谁就要变成箭靶子。
骂了半句,他也紧紧闭起了嘴。
只听白飞飞的语声在远处黑暗中悠悠道:“沈浪,你莫要怪我,我本可不杀你的,怎奈你已知道得太多了。一个人若是知道得太多,就绝对活不长的。”
她轻轻一笑,接着道:“至于独孤伤,你只不过是个陪葬的。”
语声戛然而止,然后便再无声息。

沈浪、独孤伤、王怜花三个人,背紧紧贴着那冰冷而坚硬的石壁,几乎连呼吸都不敢呼吸。
三个人嘴里虽然没有说话,心里却不约而同在思忖:“白飞飞,只怕已可算是世上最可怕的女子了。”
当然,有许多女孩子可能比她更狠毒,但谁有她的温柔?世上温柔的女子虽也不少,但又有谁比她狠毒?
又温柔,又美丽,又狠毒的女孩子,当真可算是世上所有男人的毒药,花和蜜混合而成的毒药。
沈浪沿着石壁在黑暗中摸索着,摸到方才他早已辨清了方位的出口,但这出口此刻已被块大石堵住。
甚至连旁边那小小的空隙都已被碎石填满。
白飞飞显然早已在这里周密地布置过。
沈浪叹了口气,又摸索着退回去。突然一双手伸过来,摸索着拉住了他的手,在他的掌心写着。
“沈?”
沈浪在他手背上轻轻敲了敲,算做回答。
这只手又写道:“独。”
沈浪又敲了敲他的手背,划了三个字:“什么事?”
这只手缓缓写道:“你看她要如何对付你我?”
他写得很慢,笔划写得很清楚。
沈浪暗中叹了口气,缓缓写下:“暂时不知,只有静观待变。”
这只手停了半晌,又写道:“不知要等……”
他这“等”字写到第七笔时,一笔突然加长,闪电般扣住了沈浪的穴道,另一只手已直砍沈浪的咽喉。
这变化发生得委实太快,太突然。谁能想得到独孤伤竟会突然暗算沈浪?在这绝望的黑暗中,沈浪完全未防备,岂非已必遭他毒手?
沈浪若是这样死了,岂非冤枉。

若换了任何一个人,必遭毒手,再也休想活命了。
但沈浪毕竟是沈浪。
就在这刹那间,他被人扣住了的手腕,突然游鱼般滑脱,掌缘一翻,反倒扣住了对方的手腕。
他另一只手也似早已在黑暗中等着,对方的左手一动,沈浪这只手出手如风,已点了他臂上的四处穴道。
这人算准了自己暗算必能得手,再也想不到沈浪竟似早有准备。他要别人上当,谁知上当的反而是自己。
他半边身子都已麻了。
沈浪一把将他拉过来,对住他的耳朵,一字字轻轻道:“王怜花,我早已知道是你了,你休想弄鬼。”
这人的身子一抖,似乎想问:“你怎会知道?”
沈浪似也知道他的心意,冷冷道:“你的手指修长,手掌细润,独孤伤没有这样的手。”
黑暗中的王怜花心里直发苦——沈浪呀沈浪,你简直不是人,简直是鬼!难道真的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么?
沈浪道:“你以为杀了我,白飞飞就会放过你是么?”
王怜花虽不想点头,但也不能不点头了。
沈浪道:“你这黑心的呆子,你杀了我,她也不会放过你的!此时此刻,你我三人只有同舟共济,也许能逃出去。你若再捣鬼,就真的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王怜花终于忍不住轻轻叹息一声,拼命地点头。
独孤伤本已摸索着寻找他们,听得这一声叹息,才摸索着找了过来。三个人虽又聚在一起,还是无法可想。
就在这时,只听“噗噗”两声。
接着,又是“轰隆隆”一声大震。
震声中,独孤伤才敢出声说话。
他叹道:“看来她又将另一条出路堵死了。”
沈浪失笑道:“这一计,就叫做瓮中捉鳖。”
山谷回声又渐渐消散,他们又闭了嘴。
突然间,黑暗中似有一阵“咚咚”声传来。
独孤伤全身汗毛都悚立起来,在沈浪肩头写道:“对面有人!莫非是下手的来了?”
沈浪匆匆写道:“知道,我先过去制住她。”
他身子就像鱼得水一般滑了过去。他全身上下每一处此刻都处于绝对警觉的状况之中。
他决没有发出任何声息。
但对面一个人也恰巧在此时扑了过来。两人身体虽然还没有接触,但本能的警觉却都一惊。
沈浪右掌已斜斜挥了出去。
这一掌虽是他匆匆发出的,但掌势轻捷,所取的部位与角度,更是正确无比,正攻向对方最弱的一环。
哪知对方这人武功竟也可算是绝顶高手,只听“呼呼”声响,拳风激荡,直击了过来。
他竟然以攻为守,决不肯被沈浪占得先机。
沈浪暗中一惊:“不想此处也有如此高手。”
思忖之间,他又是七八掌攻了出去。沈浪武功之潇洒,脱俗,精妙,自是人人俱知,不用多说。
但这七掌攻出后,对方竟然未落下风。
只听他拳风虎虎,攻势之猛,出手之快,竟是沈浪极少遇见的高手。这人究竟是谁?怎会有如此高的武功?
独孤伤与王怜花对沈浪的武功自然放心得很,两人都知道不必过去相助,黑暗中交手,原是人越少越好的。
若是人多,反而乱了,一拳击出,说不定会打在自己人头上,此点独孤伤与王怜花自然清楚得很。
此刻两人听得如此猛恶的拳风,也不禁暗暗吃惊。
他们都知道沈浪的武功灵动变幻,并不必以刚猛见长,那么,这猛烈的拳风,自然是对方发出来的。
两人暗中盘算,此人的武功,竟不在自己之下。
他们两人的武功在今日武林中,已都可算是顶尖儿的高手。环顾天下英雄,武功能和他们不相上下的,实已不多。
在这完全绝望的黑暗中,他两人根本什么都瞧不见,但只听这激荡的拳风,两人已觉心惊胆战。他们虽然什么都瞧不见,但却都已觉得这一战战况之紧张猛烈,竟是他们平生未见。
旁观之人心情已是如此,身在战局中的沈浪心情自更可想而知。片刻间百余招已过,两人仍未分出上下。
放眼天下能和沈浪相拆百余招而不落下风的人有几个?拳势如此猛烈迅急的人又有几个?
沈浪一掌拍出,化解了对方的拳势,身子突然飞跃而起。他身犹凌空,口中轻轻叱道:“是猫儿么?”
对方这人见他突然跃起,本在吃惊,本在捉摸他的用意,思忖如何攻出下一招,听到这话,也为之一饶,失声道:“沈浪?”
沈浪叹了口气,飘然在地,悄声道:“幸好我忽然想到世上除了熊猫儿外,别无他人有这么硬的功夫,否则你我若真的拼个你死我活,岂非笑死人了。”
他算准白飞飞此刻不致有什么动作,所以才出声说话——白飞飞的用意,显然正是要他们先拼个死活。
熊猫儿顿足道:“该死该死,我早该想到,除了沈浪外,还有谁能逼得我几乎施不开手脚。”
他竟是熊猫儿,王怜花与独孤伤都不禁怔住。
只听熊猫儿又道:“你怎么也会到这鬼地方来了?”
沈浪苦笑道:“非但我来了,独孤兄与王怜花也在这里。”
熊猫儿怔了怔,失笑道:“那倒热闹得很。”
两人此刻虽然谁也瞧不见对方,但只要听到对方的声音,便已觉得有一阵温暖的友情,充满了身心。
沈浪拉住了熊猫儿的手,往石壁边退,笑道:“你还是没有变……唉,看来无论什么样的折磨,都休想使你改变的;无论什么样的折磨,你都未瞧在眼里。”
熊猫儿大笑道:“你是条铁汉,我却是条铁猫。”
独孤伤着急道:“嘘!你怎么能如此大声说话?”
沈浪笑道:“暂时已无妨了。白飞飞既将他送来,想必是另有毒计,决不会再用暗器来攻了,否则她在那里就杀死这猫儿,岂非方便得多。”
独孤伤想了想,道:“不错,她花样反正多得很,又何必再用暗器。何况,她心里也明白,区区暗器又怎能伤得了咱们。”
他故意将语声说得很大,像是想要白飞飞听到。他等于在向白飞飞说:“暗器是没有用的,你莫要再用了吧。”
其实他若真的不怕暗器,又怎会说这样的话。
他这番话白飞飞幸好没有听见——白飞飞若是听见了他的话,又怎会猜不到他的心意。
白飞飞若听见他的话,不再用暗器才见鬼哩。
那么,白飞飞难道已走了么?
她又到哪里去了?
她竟将这些人留在这里,究竟是什么意思?

王怜花终于忍不住道:“猫儿,你又怎会来的?”
熊猫儿道:“我本也不知她为何将我送来这里,而且解开我的穴道,又松了包在我头上的黑布。我想,这一定不是好事,也不敢随意乱动。心里正在打着主意,哪知就在这时,沈浪就过来了。”
他突然冷笑一声,又道:“王怜花,我这话并非回答你的,而是说给沈浪听的。”
王怜花笑道:“不管你是说给谁听的,反正我已听见了。”
他们谁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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