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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大汉仰天笑道:“你定要瞧瞧某家来历,也未尝不可,但我却先要问你,可知道昔年大悲上人临去时所说的四句偈语么?”
一笑佛忖思半晌,面色又变,沉声道:“莫非是:白云重出日,紫煞再现时.莽莽武林间,大乱从此始!”
那大汉厉声道:“不错。这一代高僧,十年前便似已能预见武林今后之灾难,是以说出这最后四句禅偈,方自含泪而去,其意乃是说只要紫煞手重现江湖,武林中的大乱之期便又要到了。”
一笑佛大喝道:“这与你又有何关系?”
那大汉狂笑道:“你且瞧瞧这是什么。”
狂笑声中,缓缓伸出手掌。火光闪动下,只见他一只手掌,五指竟似一般长短,掌心赫然竟是深紫颜色,发出一种描叙不出的妖异之光。
众人齐地大惊,脱口道:“紫煞手。”
那大汉一字字深深地道:“不错,乱世神龙紫煞手……”
莫希嘶喝道:“好贼子,安阳五义原来竟是被你杀死的。”手掌疾扬,又是一把暗器撒出。
那“乱世神龙紫煞手”厉喝一声,挥手之间,便将暗器全部劈落,口中厉喝道:“你疯了么?胡说什么!”
莫希咬牙切齿,怒道:“安阳五义明明是死于紫煞手下,除你之外,还会有谁能使紫煞手?你……你还他们五人性命来吧。”怒喝声中便自和身扑上,一掌拍向那大汉胸膛,但掌势还未发出,便被沈浪轻轻托住了手肘。莫希嘶喝道:“你……要做什么?”
沈浪道:“莫兄请冷静一些,仔细想想,安阳五义被害之时,这位兄台正与你我同在一起,又怎能分身前来这里?”莫希呆了一呆,手掌垂落。
那大汉怒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厮来到这里,莫非已被骇疯了不成?”
沈浪抱拳笑道:“不敢请教兄台,据闻昔年塞上神龙柳大侠,有位独生爱女,自幼生长于塞外万里大漠之间,却不知与阁下……”
大汉截口道:“那便是拙荆。”
沈浪道:“不想阁下竟是柳大侠高婿,失敬失敬。”语声微顿又道:“武林中人人俱知紫煞手阳刚之劲,举世无俦,但必需纯阳男子之体才能练成,而昔年毒手搜魂师徒同时遇难,要命神丐生性孤僻,更无后人,塞上神龙柳大侠也惟有一女,是以江湖间都只当威名赫赫的‘紫煞手’,已将从此绝传,却不想柳大侠的千金自身虽不能练得此等掌力,却将练功秘诀相授于兄台,武林绝技,从此得传,当真可贺可喜。”
那大汉嘴角微露笑容,缓缓道:“兄台年少英俊,叙及武林掌故,如数家珍一般,想必亦属名门子弟。”
沈浪道:“在下沉浪,小卒耳。兄台高姓?”
那大汉道:“铁化鹤。”
沈浪拊掌笑道:“乱世现神龙,斯人已化鹤,名士自有佳名。”
铁化鹤哈哈笑道:“兄台言词端的风雅得很。”眉宇间一股肃杀之气,在沈浪三言两语中便已消失无形。
沈浪敛去笑容,沉声道:“但当今江湖之中,除了铁兄之外,必定还有一人亦自身怀‘紫煞手’秘技,只是兄台尚不知情而已。”
铁化鹤皱眉道:“怎见得?”
沈浪当下便将安阳五义中大义士金林,身中“紫煞手”而死之事,一一说了出来,铁化鹤面色立时大变,厉声道:“不想这古墓之中,竟有如许怪事,毒手搜魂一门死绝,要命神丐亦无后人,那么这‘紫煞手’乃是自哪里学来的,某家今日好歹也得探个明白。”高举火把,大步走了进去。
一笑佛大笑道:“对,还是这位铁兄够胆气,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与铁化鹤并肩走人了右面第一道门户,回首道:“莫希、胜滢,你们敢来么?”
莫希、胜滢对望一眼,终于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朱七七瞧着沈浪,道:“咱们呢?”
沈浪举目望去,只见铁化鹤等四人身形都已转入门后,火光渐渐去远,嘴角突然泛起一丝奇异之笑容,瞧着火孩儿道:“你说怎样?”
火孩儿颤声道:“咱们还是走吧,这里必定有……”
“鬼”字还未说出,沈浪突然出手如风,拇、食、中三指,紧紧扣住了火孩儿脉门间穴道经脉,左掌一抬,拍了他肘间曲池大穴。
朱七七大骇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浪道:“你还当这是你八弟么?”左手晃起火折,交给朱七七,厉声又道:“你瞧瞧他是谁。”随手扯下了“火孩儿”面具,露出一张鸡皮鹤发的面孔——原来火孩儿人洞之时,便已变作花蕊仙了。
朱七七更是大惊失色,道:“八弟呢?你……你将他怎样了?”
花蕊仙骤然被制,亦是满面惊惶,垂首道:“老八被我点了晕穴,用皮裘包住,藏了起来,一时间决不会出事。”
朱七七这才想起自己入洞之时,火孩儿隔了半晌方自追来,在洞外便曾惊呼一声,想必在那时便已被花蕊仙做了手脚。人墓后她虽也发现“火孩儿”声音有些变了,只当他是受惊过甚,又着了凉,声音难免嘶哑,是以竟未曾留意。
此刻她骤然发现花蕊仙竟如此相欺于她,心中自是惊怒交集,顿足道:“你……你为何要对他如此?你疯了么?”花蕊仙头垂得更低,朱七七道:“你说话呀,说话呀……我倒要听听,你为了什么竟使出这种手段对付我。”
沈浪沉声道:“她对付的又不止是你一人。方才门外有绿火一闪,也是她弄的手脚。等到别人目光都被吸引时,她便将桌上的铁牌藏起了,然后又悄悄打了那莫希一拳。别人都将她当做个孩子,自不会疑心到她,至于她在黑暗中大嚷有人拧了她一下,那自然更是她自己在故弄玄虚……”语声微顿,一笑又道:“也就因为这最后一次,才被我看出破绽。试想她面上戴着面具,又有谁能在她脸—上拧一下?”
朱七七更是听得目瞪口呆,呆了半晌,方自长长喘了口气,道:“原来是她,全是她,倒真的险些把我骇死了。”
沈浪微微笑道:“险些被她骇死了的,又何止你一个?”
朱七七道:“我们全家一直待她不薄,她如何反倒要帮这古墓中的怪物来骇我们?还把老八也制住了……”越说越是气恼,忽然反手一掌,掴在花蕊仙脸上:“你说,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花蕊仙霍然抬起头来,凝目望着朱七七,目光中散发着一种怀恨而怨毒的光芒,但却仍然紧紧闭着嘴,决不肯说出一个字来。朱七七与她相处多年,从未见到她眼神如此狠毒,只觉心头一寒。突见花蕊仙嘶吼一声,拼尽全力,飞起两足,踢向沈浪下腹。
沈浪轻轻一闪,便自躲过。花蕊仙似已被朱七七一掌激发了她凶恶的本性,此刻竟有如一只发狂的野兽般,拳打足踢,怎奈脉门被制,连沈浪衣袂也沾不到。花蕊仙张嘴露出了森森白牙,一口往沈浪手背咬了下去,沈浪反手一提,便已将她手臂拗在背后。
花蕊仙纵有通天的本事,此刻也无法再加反抗,但面上所流露出的那种乖戾凶暴之气,却仍然叫人见了心寒。
沈浪柔声道:“我知道你在古墓中故意造成一种恐怖意境,只是要我们快些退出此地。但这是为了什么?莫非这古墓中有什么秘密,你不愿让我们知道?莫非你竟和这古墓有什么关系?只要你好生说将出来,我决不会难为你。”
花蕊仙嘶声道:“你放手,我说。”
沈浪微笑道:“我放了手,便再难抓住你了。”
花蕊仙低吼一声,身子倒翻而起,双足自头顶上反踢而出,直踢沈浪胸膛,但沈浪手掌一抖,便又将她双足甩了下去。花蕊仙咬牙切齿,道:“好,你折磨我,我要教你死无葬身之地,我要将你舌头拔出,眼睛挖下,牙齿一只只敲碎,头发一根根拔光……”
朱七七骇得惊呼一声,颤声道:“住口……你……你莫要再说了。”
花蕊仙狞笑道:“我说说你就害怕了么?等我真的做出了,你又当如何?快叫他放手,否则……”
朱七七顿足道:“你受伤将死,我家收容了你;你被人冤屈,我想尽法子替你出气;你昔日作孽作得太多,有时半夜会做恶梦,我晚上就陪着你,哪知……哪知我换来的竟是如此结果……”说着说着语声渐渐哽咽,两行清泪,自双目中夺眶而出。
花蕊仙怔了一怔,垂下头去,乖戾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惭愧之色,张口似乎要说什么,但终于还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
沈浪缓缓道:“你为何如此做?你为何直到此刻还不肯说?莫非这占墓中有个什么人,你必定维护着他,这人莫非是你的姐妹兄弟……”
花蕊仙厉喝一声,叫道:“你怎会知道?”语声出口,才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怒骂道:“小畜生,你……你休想再自我口中骗出一个字来。”
沈浪脸色微变,但仍是心平气和,缓缓说:“想不到花夫人你竟还有兄弟姐妹活在世上。你为着他们,也该说的,说出来后,我也可帮你设法,否则今日纵被你将我们骗出去了,但这古墓的秘密,既已传说出去,迟早总有一日,要被江湖豪杰探个明白,那时你后悔只怕也来不及了。”他语声虽平静,却带着种奇异的慑人之力。
火光下,只见花蕊仙双目之中,突也流下泪来,顿声道:“我说出来,你会帮着我么?”
沈浪道:“我若不帮着你,方才为何不当着别人揭穿你的秘密?你是聪明人,这道理难道还想不通?”
花蕊仙咬一咬牙,道:“好,我说。二十年前,我们就知道这里有个藏宝的古墓。那时我十三天魔虽正值横行武林之际,但时时刻刻都得防备着仇家追踪,是以也无暇前来挖宝。后来衡山一役,十三魔几乎死得干干净净,我也只有将这古墓的秘密,永远藏在心底。想不到这秘密终于被人发现了。”
朱七七动容道:“你为了维护这古墓的秘密,不让别人染指,所以就使出这手段来么?”
花蕊仙苍老的面容,起了一阵抽搐,道:“不是。”
朱七七讶然道:“那又是为了什么?”
花蕊仙道:“只因……只因我发觉这些在古墓中中毒被杀的人,全是被‘立地销魂散’毒死的,而这‘立地销魂散’,却是我花家的独门秘方,普天之下,只有我大哥‘销魂天魔’花梗仙能够配制。”
沈浪、朱七七不由得悚然变色,朱七七骇然道:“销魂天魔花梗仙,岂非早已在衡山一役中丧命了么?”
花蕊仙道:“衡山一役,到了后五天中,情况已是大乱,每日里都有许多不同之谣言传出,但谁也不知道真相如何。那时当真是人心惶惶,每个人都已多少有了些疯狂之征象,我十三天魔本自分成两帮觅路上山,到后来却已四零八散,我只听得大哥花梗仙死在乱云涧中,却始终没有见到他的尸首。”
朱七七道:“如此说来,你大哥死讯可能是假的。”
花蕊仙缓缓道:“想来必是假的。”
朱七七道:“如……如此说来,莫非你大哥此刻便在这古墓中不成?”
花蕊仙垂眉敛目,冷冷道:“想来必是如此,‘立地销魂散’既在这古墓中出现,‘销魂天魔’自然也在这里了。”
沈浪突然微笑道:“那‘立地销魂散’,说不定乃是你大哥的鬼魂在墓中炼制的亦未可知。”
花蕊仙身子一震,但瞬即狞笑道:“在这古墓中,纵是我大哥的鬼魂,我也要帮着他的,决不能容外人前来骚扰。”突然用左手自怀中掏出一面铁牌,又道:“你又认得这是什么?”
沈浪就着朱七七手中火折光亮,凝目瞧了两眼,只见那黝黑的铁牌上,竟似隐隐有烟波流动,瞧得越是仔细,感觉这小小一块铁牌上,竟似含有苍穹险暝,云气开合之势,变化万端,不可方物,沈浪不禁微微变色道:“这岂非昔年天下第一绝毒暗器‘天云五花绵’的主人,云梦仙子之‘天云令’么?”
花蕊仙道:“果然有些眼光。”
朱七七骇然道:“威震天下之‘天云令’突然重现,云梦仙子那女魔头莫非也未死么?”
花蕊仙缓缓道:“别人之生死,我虽不敢断定,但这云梦仙子昔年死在‘九州王’沈天君‘乾坤第一指’下时,我却是亲眼见到的。”
朱七七变色道:“死人的东西,怎……怎会在这里?”
花蕊仙冷冷道:“‘紫煞手神功’、‘立地销魂散’、‘天云令’,这些有哪件不是死人的东西?而如今却都在这古墓中出现,可见这古墓中鬼魂非只一人。我与他们生为良朋,死为鬼友,岂容他们灵地为外人所扰?你们还是快快出去吧,否则也要与一笑佛、铁化鹤他们同样的下场了。”
沈浪悚然道:“他们如何下场?”语声未了,突然发觉一笑佛、铁化鹤这些人走进去的那扇门户,竟已不知在何时无声无息地关了起来,沈浪等专神留意着花蕊仙,竟未发现。
朱七七不禁骇然大呼道:“这……这扇门……”
花蕊仙纵声大笑道:“你们此刻才发现么?……这古墓之中,又添了几个义鬼,我留在这里,怎会寂寞?……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