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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夫人斜倚在门口看着站在院中的儿子，正在发愁，柳风飞突然回头对母亲一笑，说道；“娘，你放心，我不会那么做的。”
柳夫人一愣，一时没有明白他说的是什么，就“啊？”了一声。柳风飞当然不知道母亲的想法，只是师兄替他治病之后，按说他能够说话了这是好事，可是母亲看着自己的时候就有了忧色。柳风飞起初不懂这是为什么，后来想到她读过书，又知道些神仙的典故，也就猜到了。
柳风飞对母亲说道：“如果我能像传说中的仙家一样看破人情世故，就不至于受轮回之苦了，那样说不定您的儿子柳风飞会很健康，也很孝顺，不用让你们操心，就像大哥一样。”
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笑容中隐隐透出一丝无奈，即便是看着他长大的柳夫人也很少看到他这样，就忍不住追问道：“我的儿子柳风飞？飞儿你说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你真有那么大本事，能看出娘心中在想什么？”
柳风飞闻言一下子笑出声来：“当然不能，我是猜的，娘怕我将来去学仙是吗？”
柳夫人点点头，他又接着往下说道：“我就说，自从娘见到我师兄的神通之后就好像有心事，修道就是修心，在家里也可以，何必一定要跑到山里去。”说着，他顽皮的一笑又继续说道：“再说我怎么舍得丢下爹娘呢。”
柳夫人笑着走回屋里，柳风飞在后面叫道：“娘，我去张爷爷家一趟。”
柳夫人随口答道：“去干什么，青青现在去上学了。”
柳风飞说道：“就是她不在我才去，跟张爷爷说一声，这个媳妇我可不要了。”
柳夫人明白他这是要去退婚，心里虽然不情愿，还是应道：“娘陪你一起去吧，免得失了礼数。”
母子两人一起来到张老四家门口，柳夫人停住脚步，拉了拉柳风飞的袖子，正要抬手叩门的柳风飞不解地回头看着她，她略一迟疑，说道：“青青这孩子其实挺讨人喜欢的。”
柳风飞点头“嗯”了一声，柳夫人轻叹着，自己走过去敲响了单薄的木门，边敲门边叫道：“大叔，你在吗？”
一个颤巍巍的声音回答道：“来了。”木门随即“吱呀”一声打开，头发花白的张老四站在门里面，他的手上沾满了面粉，显然开始准备做饭了，在这个家里，只有他和张青青祖孙二人相依为命。张青青的父母和奶奶早在十几年前契丹人来村子里抢粮食的时候就惨遭杀害，幸亏裂云庄的二庄主杨锦衣及时赶到，才救下她们祖孙二人的性命。
张老四见到门外是柳家母子，连忙打开门说道：“柳夫人，真是稀客，快请进来。”
柳风飞随着母亲走过张老四身边时，笑着说道：“爷爷，开始做饭了？”
张老四举起沾满白面的手，在柳风飞肩膀上拍了拍，笑呵呵地说道：“飞儿，怎么也不来看看张爷爷，今天尝尝我的手艺比你娘怎么样。”
在柳风飞的肩膀上立刻留下了一个白手印，柳夫人回身笑道：“大叔，飞儿他有事情要和你谈，今天还是您尝尝我的手艺吧。”又对柳风飞交代道：“飞儿，你自己和张爷爷谈。”说着，就向厨房走去。
张老四连忙拦住柳夫人说：“不麻烦，还是我去做饭吧，你们娘儿俩还是先歇会儿，有什么事情青青回来一起说。”
柳夫人看了一眼柳风飞，说道：“飞儿的意思还是不等青青了，您老去和他说聊吧，飞儿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望您老看在他是个孩子的份上别和他计较。”
张老四看柳夫人神色郑重，也就猜到大概是和两个孩子的婚事有关，以前柳安国也和他说过，因为自己不同意也就作罢了，这次却是孩子自己来说，不知又是为了什么，就不再拦着柳夫人，说了句：“自然，那就有劳夫人了。”说完从屋里搬来两张椅子放在院子中央，让柳风飞坐下陪他晒太阳，柳风飞依言坐下，张老四又接着说道：“其实你要说什么我也猜到了，这个事情我不是和你爹说过了吗？我不嫌你不能说话，唉——何况，你现在也能说话了，还这么伶牙俐齿的，那还说什么，该不会是你看不上我家青青吧。”
柳风飞连忙坐直身子答道：“怎么会，我娘总夸青青是个好孩子，何况她还和我从小一块儿长大。不过您也知道，每年春分我都犯病的，大夫都没有办法，将来如果有个万一——您让青青怎么办？”
张老四连忙挥手制止道：“这孩子尽瞎说，什么万一不万一的，哪儿来那么多万一？我就看中你了，把青青交给你我放心，其余那帮小子没一个上进的。再说了，有病你可以去治，你爹那么有文化还没办法了？别胡思乱想。”
柳风飞早料到他会这么说，正准备答话，突然听见墙外有轻微的呼吸声，对方显然是为了不让院里的人发现而故意压低了声音，但似乎不会武功，他只是稍稍留意就发觉了。他正要起身去外边看一看，突然想到此刻已过了学堂放学的时间，大概是张青青回来碰巧听到他们谈到自己的事情，就躲在外面偷听。柳风飞心想反正被她听到了，索性继续说下去，也好让她以后能够安心，就故意提高声音说道：“爷爷，我的病看不好，我爹找了附近几个郡县的名医，都是这么说的。”
张老四耳朵早已有些背了，故而没有听见墙外有人，见柳风飞突然提高声音还以为他急了，急忙劝慰道：“飞儿，别灰心，你这么好的孩子，老天爷也会保佑平平安安的，以后青青做了你的媳妇也会想法子给你治病的，你放心青青这孩子心眼好，这我知道，我看着她长大的。”
柳风飞知道张老四会错了意，就只好明说：“爷爷，青青她不太喜欢我，你不信可以去问她。”
张青青到底是什么态度他自然是不知道，只是见她这几年总是躲着自己，而自己又没什么地方惹着她，想当然是她讨厌自己了，本来柳风飞想这件事情既然有父母之命就随缘吧，也就顺其自然了，既然张青青不情愿，自己也正好就找个理由推辞一下，免得再被尘缘所累。不料张老四听到他这么说，居然勃然大怒，站起身来说了句：“有这种事？”说着气呼呼地就要朝门外走：“我去找她回来，飞儿你先坐着，我老张虽然没读过什么书，却不会做这种出尔反尔的事情。”
柳风飞没料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连忙起身拦住他，说道：“张爷爷您别生气，这是我猜的，青青她没这么说。”
听到这句话，张老四顿时放心了下来，拉过柳风飞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飞儿，就那么一点小毛病，你别担心，去年你生病时我去你们家听到大夫说了，他们看你没病，从前你可能是说不出话来心里憋闷，现在你不是能说话了吗？那毛病以后就会慢慢好了。青青她也和我说过，只是杨家二少爷他们总笑话她，她不好意思才故意躲你的，别往心里去。再说了，你们俩的事情是从小就订下来的，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爷爷绝不会反悔，青青她也不会。”
柳夫人正在厨房炒菜，先是听到柳风飞突然提高声音，心里就有点不高兴，正在埋怨儿子不懂事：跟老人家说话怎么能这么大呼小叫的。不多时张老四又好像很生气的样子，柳夫人慌忙做完手中的活跑到院子里，抱怨柳风飞说：“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怎么惹你张爷爷生气了？”
张老四笑呵呵地解释道：“没事，没事，是我没听明白孩子的意思。”说着又自言自语道：“青青怎么还不回来。”然后又对柳风飞说：“飞儿，去把你爹找来，我要和他好好说道说道，什么般配不般配的，嫌弃我家孩子就直说，我也不勉强，别老这么黏黏呼呼的找借口。”
柳夫人急忙解释道：“怎么会，您真的误会了。”
柳风飞也跟着说：“我爹娘都很常说青青是个好孩子，您别多想……”柳夫人打断他的话，催他快按照张爷爷的吩咐去做。
柳风飞正要去，张老四在后面喊道：“顺便把青青找回来，这丫头也不知道跑到哪儿去了。”柳风飞边走边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
第四章 少年远游 第二节
张青青背靠着墙壁站着发呆，突然看到柳风飞从院子里出来，想躲开已经来不及了，柳风飞却似乎没有看到她似的，关上门朝相反的方向走去。张青青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没有看见自己，见柳风飞已经转过墙角，犹豫了一下还是追上他，在他背后压低声音叫了一声：“柳风飞，等等。”柳风飞回过头看着她笑笑，停下了脚步。
张青青不解地问道：“爷爷不是让你去找柳先生吗，你怎么朝这边走了。”张青青的家在裂云庄的西头，再往西去就出了村子，柳风飞却还在朝西走，所以张青青才会这么问，话刚刚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解释道：“我没有偷听你们说话，我是……碰巧刚回来。”
柳风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面前这个女孩虽然和他从小一起长大，但是他向来都是听她说话，自己却从来没对她说过一句话，沉默了片刻，他点点头转了方向朝自己家走去。
张青青忽然在后面生气的说道：“你既然都知道我在外面听你们说话了，为什么还要跟我装。”柳风飞一愣，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回头不解的看了她一眼，突然想起她从小就能猜出自己想要表达的意思，于是也不多说什么。这一回头之间，眼前一身水绿色衣衫的少女恍惚成了一个粉红色的影子，竟让他觉得有些心痛。
那个粉色的倩影，此刻正在千里之外的终南山上凝立着，看着在远处吃草的一只白兔发呆。突然，一条毒蛇扭曲着身子悄悄的朝白兔靠近，她呆了一呆，立刻如风一般掠过白兔和毒蛇的间隙，毒蛇似乎对这个匆匆的过客很是畏惧，转身迅速消失在密密的林间。白兔听到了动静，向前疾跑了几步，又扭头看了看身后，却只看到了一条慌忙逃窜的毒蛇，白兔似乎有些不解，静静的看了一会儿，又低下头继续吃起草来。
张青青气呼呼地追上来拉住柳风飞的袖子说：“既然你都知道了，这件事我们就说清楚，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柳风飞甩了甩被张青青抱着的胳膊，她的脸很快就红了，连忙撒开手。
柳风飞轻声叫道：“青青。”
张青青“啊？”了一声，显得有些惊讶，平常只有长辈们才这么称呼她，她犹豫着抬眼看着柳风飞，低声应道：“什么？”
柳风飞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情绪，头也不回的说了句：“这还是我第一次和你说话，小时候你叫我飞儿对吧？”也不等张青青回话就继续说：“后来你上学了就开始叫我的名字了，可是你已经有一年多没有和我说过话了，为什么？”
张青青默默在他身后走着，柳风飞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她答话，只好按照自己的思路继续往下说：“是不是现在长大了，听别人说……听别人那么说所以故意躲着我，还是你不愿意见到我？今天去你家，其实我就是想让你安心，我不会凭着一纸婚约为难你，过去的事情——还理不清呢！”说着轻叹一声，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张青青。
她迅速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连说：“没有，没有……”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柳风飞不解地看着她追问了一句：“那——为什么？”不等她回答他又摇了摇头，笑道：“无论如何你都不用担心，我和我爹一定会说服你爷爷。”
张青青突然抬头盯着他的眼睛说道：“一女不侍二夫，你让我怎么办？”说完这句话她转身就跑，任由柳风飞愣在了原地，她感到自己的脸在发烫，心都快要从胸膛里跳出来了。
张青青一口气跑回自家门口，使劲搓了搓脸，深深呼了一口气，轻声自言自语说：“他不会是喜欢别的女孩吧？”她和柳风飞一起长大，知道裂云庄其他女孩几乎不和他接触，他很有可能连她们的名字都不知道，而且他又没有去过别的地方，便又使劲摇了摇头，推开门走了进去。
柳乘风跳上马背，指着一匹枣红马对柳风飞说道：“来，哥教你骑马，出门的时候你总不能坐马车吧。”柳乘风是燕蓟最有名的骑手，早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曾替杨裂云去苏州送信，早晨出发寅时即返，还纵马直接越过裂云庄高达数丈的围墙，将回信扔在正在打盹的玄武堂值守的怀里后又跃出围墙走了，弄得杨家上下还以为来了刺客。
柳风飞翻身骑上这匹名为“奔羽”的枣红马，说道：“这可是杨盟主的爱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