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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色朝熙-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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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军,将军,您可知我是多么感激您?您可知我宁愿死也绝不想离开您?
  卫亚莲紧拥着卫一色,感谢自己无能发音的残疾,让她不会在此刻说出令将军困扰的话,让她能在这个怀抱里更久、更长一些。
   不远处,沈君雁安安静静地望着。
  一直以来她便是卫亚莲首度遇到的人,她却每一次都与她擦肩而过。
  多年前那夜的军营,多年后今日的京师,卫亚莲在最后相同地走到卫一色怀里。
  难道不可能有所改变?
  自卫一色的肩膀抬起头,卫亚莲泪眼迷蒙,清楚地见到站在前方、宽和沉着地凝视自己的人。
  ──君雁也在这儿。
  卫亚莲闭起眼睛,内心真是觉得踏实了
第 25 章

  现在即便提起南府尚书夫人之事,众人仍会欷嘘于她投湖自尽的悲剧,事实上,这名女子的悲剧在还要多年前便已经降临。
  年仅十四岁,于通常是才子佳人最有机会相识的盂兰盆节夜里,她竟遭受歹人污辱而产下一女。名节受辱不管对富家千金或其家世而言,都是莫大的伤害和折磨,原本性子就极为软弱内向的她,在稚龄产女后面临了身心的崩溃。父母深怕见着这个孽种会使其加剧心病,便找了一户口风紧的人家将女婴交托给对方,没有人能料到,那户人家之所以口风紧,正是因为其不肖儿乃那夜奸污了少女的犯人。
  少女在五年后喜嫁情投意合的潇洒郎君,以为终能在良人呵护下忘记那场可怕的恶梦,谁知丈夫于新婚之夜发现她并非处子之身,误以为娶到个水性杨花、存心欺瞒自己的蛇蝎女郎,此后不仅对她极其冷淡,甚至还于妻子怀孕时与外头女子纠缠不清。
  少女的梦碎了。
  留下一个被丈夫弃如敝屣的残破现实。
  
  一再面临的不幸使她痛不欲生,也令她忽视发生在身边的许多事件,例如有天来到南府帮佣、对她悉心关怀的仆人,例如那名自己亦育有幼女的仆人,为了惩罚亏待她的丈夫而犯下抱走女婴南碧严的罪行,例如那名仆人深深爱着她却再也说不出口的心意。
  用扭曲手段也得不到所爱的男人、被爱情和梦想同时背叛的女人、因误会而铸下大错的丈夫,这些平凡的人们于世间构成微不足道的平凡故事,结局却又了无终期,悲剧连锁性地传承至后代命运里──韩鹤野是南青慈同母异父的姊姊,卫亚莲是南青慈同父异母的妹妹,韩鹤野又是将卫亚莲卖至边塞的心狠手辣之徒。
  可是,做了这么多愚蠢的事,南青慈由始至终只知道世上有一个妹妹,只知道南碧严是唯一的亲人,她只会等着妹妹回来,只会为找到妹妹而高兴。
  ──我永远只能是大小姐的韩管家。
  韩鹤野沉默地望着南青慈坐在厅中,望着她因为卫亚莲的不告而别担忧,望着她一会儿唉声叹气着没能多跟卫亚莲相处,一会儿又烦恼于皇上皇后给她下的难题。终于,韩鹤野开口了,依然是那道低柔阴魅的嗓音。
  「大小姐,我倒有一个法子。」
  「哦?说来听听。」
  「既然靠武力无法逮住掳走沈君雁的刺客,那么,借着今夜皇上摆宴,我们可设个陷阱引蛇出洞。」韩鹤野低下头,在主子耳边轻声呢喃。
  「…这不会做得太过头吗?」听完法子后,南青慈微皱眉间。「虽说我对沈军师并无好感,但他终是亚莲的未来夫婿,要是不小心伤了他…不成、不成,我可不想见亚莲伤心。」
  「大小姐,妳已经那么喜欢她了…?」韩鹤野感觉到唇角扬起微笑,却不明白自己为何而笑,原来人是在心痛时更会想笑的动物啊。
  「那当然,亚莲每点都讨人喜欢嘛。」幼小丧母,少女丧父,使南青慈对人情世故特别练达,更因为如此,能让她放在心上的人每个都非常重要。
  在雍容成熟的同时也保留下青春率直之风,此种两极的性格正是个人魅力所在,就像滚滚不尽的海涛,雄伟壮丽,流采聚威,令韩鹤野觉得在此人面前卑躬屈膝正是她的天职。
  「大小姐请放心,那毒极易治疗,所需只是一般人家通常没有、但非常轻易就能在药铺买到的药材,所以那个在大半夜得去买药材的人,必然是我们想找的刺客。」
  「可父皇不会答应用这么危险的法子。」
  南青慈能体会那两名站于世间顶峰的人,何以千方百计也要将沈君雁留在皇宫,若换做自己,遇上了自己的妹子或是长得像妹子的人,也断不可能轻易让人溜走,不过她实在没心思去理会那两个大小孩缅怀旧事而生的闲情逸致,光是多年后才终能决定派人寻找南碧严一事已让她无暇东顾。
  
  「不用告诉皇上,私下行事便好。成了,大小姐可抓着刺客向皇上邀功;不成,谁也不知道这回事;若是事迹败露…大小姐,我亦会一人担下。」韩鹤野的表情和眼神总是平淡漠然,唯有凝望南青慈才会浮现深沉丰富的情绪,就如此时,彷佛阳光下绽放的红花,清新艳丽,缤纷多彩,全身充满一股活力,那是能奋不顾身为主子做任何事的雀跃。  她骨子里有南青慈的胆量与干脆,以及名门出身的太子妃殿下尚未具有的狠毒。
  因为她比她的父亲更深爱着南家唯一的女人。
  「妳是我南府的管家,事后父皇若降罪下来,我也难逃干系。」
  淡淡的一句话,却像晴天霹雳般打在韩鹤野心底,只见她咚地一声跪下,急道:「大小姐,我绝不让不好的事发生在妳身上!这条命早已准备好为了妳──」
  纤长食指贴在她的唇瓣,阻挡了所有掏心挖肺的言语,视线前方是南青慈那张带着些微苦笑的脸庞,丰润娇嫩,风华无双。
  「韩管家,我进宫这些日子妳怎么还是没变,这么开不起玩笑。」她的叹息有种独特的温馨,若有似无地抚过鼻尖,令人迷醉。「妳是我的人,有功同享,有过当由我来担。大难临头便把妳推出去挡剑,做出这种不入流的行为,我又怎能称得上是妳的主子?」
  「大小姐…我是、心甘情愿的…」
  「我知妳愿意,但我可不愿意。」南青慈笑着拉起她。「好了,好了,别再动不动就跪我,在宫中见多了跪礼,可不想连在家里也让妳这般折腾。这事儿就算了,别再提起,父皇母后对沈军师就像小孩子发现新奇玩意儿,不过是一时热血,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可是、大小姐…」
  「要是因一个如花似玉的美男子便跟平西大将军弄拧了去,引起驻守边关的将士军心浮动,间接坏了太平盛世,终是得不偿失。宫里那群短视近利的臣子以为卫一色是胸无点墨的莽夫,但他处处可见豁达大度,威仪自生,着实不容小觑。再说了,我那朝熙妹妹眼高于顶,看上的男子断不会是普通角色,她现在一心向着她家夫君,于情于理我都该给王府一些通融,免得被她找上门寻仇呢。」
  
  南青慈的笑容自然而温和,几句玩笑话里透着应付裕如的实质,韩鹤野胸口一紧,眼眶顿时水气弥漫,心里颤道:大小姐,南碧严那家谱之辱,我是怎样也要将妳与她切断联系,可孽缘难解,今日我们与她再会,定是冥冥之中的定数,秘密揭露之前,我这条命最后若能为妳逮着刺客立功,堪称大幸。
  「嗳,怎么哭了?」抽出丝绢擦拭那张被泪珠滋润的丽容,南青慈颇为无奈地说:「都这么大的人了…当日我进宫,妳也是追在护卫队伍后头,哭得像个泪人儿,这么久不见,爱哭的毛病还是没变。真想知道妳母亲是怎样的人,才会生出妳这么个水做的姑娘。」
  「那日我是为大小姐而哭。我知妳不能在满朝官员和天下百姓的面前流泪,所以我…」韩鹤野实在不想忆起她嫁入皇宫的那天,奈何每日每夜对着再也不存有南青慈的府邸,每一个细节总是轮番重演、历历在目。「大小姐,这些日子以来,妳可过得好?」
  南青慈面露伤感,凄怆一笑,嘴唇却是抿成坚毅的弧度。「自是不如在家有妳陪着好,但也算过得去,莫要担心。」
  「是。」绽放笑容,韩鹤野再度如一名训练良好的仆人,低头行礼。「听到大小姐这么说,我一颗心也就放下了。」
  那语气彷佛已交代完后事,正哀莫地等待离别之日到来,南青慈却没发现,亲和道:「今日虽邀亚莲至府中一叙,但也只是顺道,我回南府主要是想见妳一面,可才一出宫又被父皇召了回去…不如妳随我回宫吧?父皇今夜又邀沈军师入宫,我无须陪伴圣侧,有很多时间可以和妳好好聊聊了。」
  
  这是个好机会。韩鹤野颔首回是,随南青慈离府进宫。
  这是个实行计划的好时机。
  卫一色牵着止住泪水的卫亚莲回到王府,沈君雁缓步跟在两人身后,路上三人都陷入自己的思绪里,静寂无声。  走进大门,卫一色的袖子被拉了拉,低头望下时便看到那双水灵泛红的眼睛。「…放心吧,我不会跟大家说的。」  卫亚莲感谢地浅浅一笑,知道以将军那格外细腻体贴的性子,当然明白自己现在的心情。
  「可是,等亚莲觉得可以了,一定要告诉我。」卫一色的右手搭在义妹肩上。「别让我担忧太久,好吗?」
  卫亚莲看向沉默的沈君雁,那名反常安静的军师正站在离她们二人两步之外的距离,就像是恪守主从礼仪的侍者,这令卫亚莲感到一阵酸楚。若沈君雁此时说出她下午是应了南青慈之邀,卫一色定然明白自己是在南府中出了事,但这人什么也没说…。
  “将军,我不知道会不会告诉您,但是…我并非不想告诉您。”
  卫一色叹了口气,轻点下头。「亚莲还是先好生休息吧。沈军师,麻烦妳送亚莲回房。」
  沈君雁高高地挑起眉,卫一色则看了她一眼,视线交会间自有一份多年默契。
  「是,将军。」于是向来爱贫嘴的人也只能行礼如仪。
  儒袍长身,飒飒飘风,更胜明珠翠羽之势。沈君雁的男子扮相清俊秀美,几乎能说是一辈子以男人身份过活的经验,使她与卫一色相同在举止间皆未曾流露半分矫揉造作之气。
  卫亚莲迟疑地握紧将军厚实的手掌,低头望地。
  「亚莲。」卫一色先是握握她,然后放开,其中的炽热真挚却是不消不灭。「好好休息,今晚才能尝尝季先生的淮扬菜,我跟朝熙都在猜,这次季先生又会雕出什么特别的料理送妳呢。」
  许是那副夏季莲花池过于壮观,众人每一想起都不禁慨然而笑。的7dcd340d84f762eb
  「上次是莲花池,这次说不准就是佛祖底下的莲花座,就连普渡众生也要改成鹤翔九天了。」沈君雁摇头笑道,微微侧身,暗示要让王府二小姐走在前头。
  卫亚莲脸蛋稍染红潮,与沈君雁双双离去。卫一色看着她们的背影许久,转身步往卧房,打开房门时,见到柳朝熙正坐在桌前提笔写信。发现一家之主回来了,淮安王妃抬头微笑。
  
  「写给岳父的家书吗?」卫一色坐在床榻,浅笑地注视她的夫人。
  「嗯,似乎妳身染重病的消息传了开来,爹爹颇是担心。」柳朝熙偏头问道:「夫君想要我如何回答?」  「夫人比我聪明多了,自然是由夫人自己作主。」
  反正,若爱女心切的柳谊真放不下心,定又会把他家贤婿召回柳府严加逼问。既然现在还只是以书信问及,便表示事件尚未达到需要警戒的地步。再者,几日前为了宗人府契约才见过面,好端端的卫一色却突然传出染了重病,柳谊定也是心有所疑才写信询问女儿。
  见卫一色揉着眉间,柳朝熙随即放下笔,关心地走至榻前,手指轻柔抚着她的额头。「不舒服吗?」
  「只是心里有些事,不太舒坦。」卫一色伸手拥着柳朝熙的腰,脸颊安稳地靠着那对丰软胸脯。「我在塞外,时常会想象关中是多么山灵水秀、物饶丰盛,但等我真的住在京师里,有时会觉得此处都没发生好事。」
  柳朝熙抚着她的发,正要开口时,卫一色又道:「当然是指除了结识夫人以外…」
  满足而带有一丝薄羞的告白。遇上柳朝熙后,卫一色所获得的欣喜,千言万语也不足以形容。所有人都说只有男子才能让女子幸福,但在她尚未恢复女装之前,柳朝熙已经给了她各式各样的新奇经验──让卫一色觉得自己能真正当一名女子──而当时,这位尚书千金甚至并未知晓她的夫君实非男子,那恐怕是才智渊博的她人生中唯一一次的难得胡涂了。
  她所给予的温柔和关爱无远弗届,她的特殊魅力和不凡性格风范过人,她的胆识和热情驱散了那段悲恋所造成的彷徨不安,进而带领自己更能保留下被隐藏多年的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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