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藕花谣-第3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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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珠浑身发抖,跪在地上,半晌才战战兢兢边哭边说道:“奴婢……刚随贵妃娘娘进宫那会……常在宫内碰到罗……罗贵嫔,她对奴婢十分和蔼,奴婢有次因与瑞儿拌了几句嘴,心里气闷,躲到花园里去哭,恰好遇到她,她待了奴婢到她宫里,问了奴婢许多事情,还说只要奴婢听她的话,她以后……她以后……”

“她以后就让你开脸封妃做主子,是不是?”萧乾嘲笑一声,强迫自己忽视心底那一丝愤怒。

春珠低下了头,既羞且愤,无言默认。

“然后呢?”

“后来皇上千秋节,罗贵嫔探知皇后设计,给皇上准备了春水流碧,存心灌醉皇上……”

紫英听到这里,忍不住插了一句嘴:“胡说八道!那酒后劲本来就大,怎说是皇后设计……”

话未说完,忽然看到萧乾凌厉的目光扫过来,连忙住了口,双脚不安地在地上搓了几下。萧乾道:“你也休替你那主子遮掩了,一会有你说的,这会给朕老老实实闭上你那嘴!”紫英连忙跪下磕头。

春珠微微快意,续道:“贵嫔就将计就计,就……加了一些……加了一些……玉堂春……”她毕竟是云英之身,说到这里,声音更是低了下去。连忙咳嗽一声,掩饰过去,“果然皇上酒醉,皇后娘娘自为得计,将皇上扶到承乾宫,却不知道贵嫔娘娘早就安排好了,一等皇上皇后进了承乾宫,就立刻派人去长秋宫放火,将皇后引开,她才替代皇后,……”

萧乾道:“她自然知道朕喝糊涂了,高大德却不糊涂,定然会去瑶华宫报讯,是不是?贵妃听到这个消息,必然心中不预,加上那倒挂金钟的药性,是以才小产,这里面自然少不了你的功劳……倒挂金钟定然是你偷偷种在院里,又故意采到贵妃房中,是也不是?”

春珠默认,“贵妃小产,本来凶险。沈医正明面上是皇后的人,其实却是罗丞相一力提拔上去的,罗贵嫔本意是要他顺水推舟,除去贵妃母子,但他却说谋害皇子,罪名太大,况且贵妃是双身,一尸三命,断不可行,罗贵嫔只得退而求其次,命奴婢出首,暗告贵妃为争宠而故意早产。”

萧乾微哼一声,“她倒高明,让皇后去与贵妃相争,她坐收渔利。”

春珠道:“皇上……果然为此冷落贵妃,将贵妃娘娘娘幽闭春晖宫。贵嫔娘娘一来要扳倒皇后,二来又怕贵妃娘娘母凭子贵,东山再起,所以才派人去毒害贵妃母子,嫁祸给皇后……”

“好一招一石二鸟二计!”萧乾想起自己冷落禁闭阿谣本意是为了让她离开漩涡的中心,自己好腾出手来,有意抬举宠信罗罗张茵来对抗南阳,有意去让他们内讧,在朝中也正好借助罗煌与张纲来钳制邓无极。不料反大意失荆州,想到阿谣与澄儿下落不明,真恨不得一脚踢死春珠,但想起尚要她来指证罗罗,只得强自忍了,转身大步离开,只怕再待一时就要改变心意。

“皇上!皇上!奴婢是冤枉的呀……求您放奴婢出去吧……”紫英见萧乾离开,又惊又急,喊叫一阵,见萧乾头也不回走了,不由浑身发软,倒在地上嘤嘤哭泣,又忍不住咒骂怨恨春珠,骂她害自己落到这等地步。

春珠低垂着头,任由她去骂,“皇上……是不会放过我的……”她颓然地顺着墙缓缓滑倒……

第61章:北风驱雁天雨霜(中)

郊野某处山村,正是薄暮时分,炊烟袅袅,鸡鸣狗吠,农夫归锄,村头玩耍的小儿纷纷迎接自己的父亲回家,治世之下,一片清平之乐。

“你吃罢。”碧城将煮好的饭菜一一端上桌子,对南阳道:“我回去了。明日开始,自有隔壁田大婶的女儿来服侍你,我已付了一年的工钱。”他自怀中取出一个袋子,放到南阳面前,“这些钱你收好。记着了,任何人问起都照我教的那般说,千万不要提起自己来自宫廷。你……”他迟疑一下,见南阳一径低着头,喉中微微泛起苦涩,轻轻道:“保重!”

打开木门,他扶住门框,似乎还想说些什么,顿了顿,终究没说出来,举步跨出门外。

“等一等!”身后蓦然传来南阳的呼声,追到门口,似乎怕他一时便走了,趁他不注意,鼓起勇气悄悄拉住了他的一片衣襟,眼睛望着地下,语声有些慌乱的:“你……我……我一个人……有些怕……”

碧城从她头上望下来,看着她颤抖不停的睫毛与那只羞怯地攥住衣角的纤手,一阵柔软与酸酸楚楚的感觉就那样蓦地撞进他心底,他张了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半晌才说:“外面风大,进去吧。”

没有回答,那只手却固执地紧攥着衣角不肯放。

碧城叹道:“我回去还要探听洛川王府如今的现况,而且……也得去对陛下有个交待……”

南阳仰首,眼中盈盈有泪光闪动,“他……他会不会……”

碧城一笑,他神色素来坚毅,轻易不露笑脸,偶尔一笑,却甚能安抚人心,“放心,他对我,如对手足,他绝不会为难我。”他叹息一声,“你可能还不知道,阿谣抱了澄儿,不知所踪了……”

“什么?”南阳惊讶地瞪大眼睛,“孩子不是还在出痘么?”忽然间,一离开宫廷,仿佛一切的恩怨也都放下了,她除了感叹竟没有一丝的幸灾乐祸,连她自己都觉诧异。

“是啊,所以他这几日,定是焦虑的寝食难安。这个时候,我更得回到他身边去。”阿谣的离去也是因自己的疏忽,如今自己又偷偷救了南阳离开皇宫,碧城心里一直对萧乾有份歉疚。

南阳犹犹豫豫地,只得要无奈的放手,却忽然隔壁吱呀一声,一个中年农妇出来倒水,一见二人僵持在门外的那个样子,再见了南阳那只拉着衣角的手,露出了然的笑容,“哎呀,毕爷,怎么一个晚上都不陪着夫人就要走了呢?”田大婶放下手里的木盆,热心地走过来劝:“初来乍到的,终归不熟悉,难怪夫人不肯放。”她疼惜地拉起南阳另一只手,“可怜见的,这般娇嫩,长得又这么可人意,就算做生意受了骗,落难在我们这小山村,也是大家子出来的夫人太太,毕爷……”她责怪地转向碧城,“虽说男人家一门心思做生意重振家门是要紧,可也不在乎这一晚上,好歹陪夫人过了今晚,明日再出门不迟,外面黑灯瞎火的,我就不信那生意到明日就飞了不成!”

原来碧城将南阳安顿在这村里时,只假说二人是夫妻,自己姓毕,原是富豪之家,只因做生意受了骗,被卷走了银子,押了祖宅抵债,家人仆妇都遣散了,是以暂时留夫人住在这里,雇了田家女儿替南阳洗衣做饭打扫,自己却要出门经商好赎回大屋。因此田大婶一看见便认定碧城急着出门赚钱,南阳却不肯放他走,才过来相劝。她却不知道这在她眼里可怜见的夫人原是天下最尊贵的郡主皇后,若是知道,只怕要吓得晕过去。

南阳羞红了脸,想不起已有多久不曾这样红过脸,虽是尴尬,心里却有些朦胧的期待。

碧城却生怕她生气,不由自主看了她一眼,却见她也正好偷偷望过来,晕生双颊,实是十分美貌,心中砰的一跳。

田大婶不由分说,便将二人推进门去,又亲自替他们关上门,才笑眯眯回去倒水了。

二人进了门,不由更是尴尬,碧城紧张道:“我……冒犯……你了……”

南阳自认识碧城以来,他永远是一副刚毅得不近人情的样子,总对他敬而远之,从不曾见他如此局促,不由抿嘴一笑,心里想:谁能想得到,我与他还有今日这般对答。也不说话,径自又去取了一副碗筷,盛了饭,率先坐下,捧碗道:“吃饭吧。”

碧城尚在犹豫,她已伸筷吃了一口,嗔道:“坐呀!”

碧城见她语笑盈盈,灯下脸色如花,心想:过了今夜,以后也不知道我能否保得性命再见她一面,权当今日是意外之福罢。当下坐下一起吃饭。

其实他说萧乾绝不会杀他实是安慰南阳的话,虽然了解萧乾为人,但这次犯下的事实在太大,连自己心中也实在是有些忐忑的。

这一夜,南阳睡在里屋床上,碧城睡在堂屋地下,却一样是各怀心事,翻来覆去,通不曾睡得着。

仿佛一夜之间风云变色,贵妃与太子失踪,皇后幽禁,邓无极与王妃下狱,洛川王府树倒猢狲散,天下震动,当初初的震惊过去,大臣们的目光便逐渐开始盯在了罗煌与罗贵嫔身上。如今朝堂上,罗煌独掌权柄,炙手可热,后宫中,以贵嫔为尊,眼看皇后宝座唾手可得,一时间丞相府与宜昌宫车水马龙,热络万分。

而处于变故最中心的皇帝萧乾,看着眼前堆积起来越来越多的请废邓皇后立罗贵嫔的奏章,却根本看也不看。并且常常出宫,一去半日,回来时也是一头扎进承乾宫,不知在忙些什么。罗罗心里疑惑,却打探不出什么,几次软硬兼施询问高大德,高大德却象煮熟了的鸭子,嘴闭得紧紧的,什么也问不出来,但罗罗依然从高大德与承乾宫伺候的宫人神色上看出,萧乾最近脾气很大,心情很差,动辄发怒。阿谣带了澄儿失踪已成了宫中公开的秘密,罗罗生怕萧乾先找到阿谣,也曾悄悄带信给罗煌,让他务必赶在萧乾的人之前找到阿谣和小太子,生死不论。但奇怪的是,布下了这样的天罗地网,依然没有阿谣一丝信息。罗罗虽然心焦,但看萧乾也找不到,才微微放心,除了嘱咐加紧搜查外,暂且把注意力投在了处置南阳上面。

一天过去,南阳想来已经自尽了……罗罗嘴角噙笑,缓步去长秋宫的路上,心情大好,夕阳下见路边芙蓉盛开,便命随伺的宫人采了一朵,簪于鬓上,左右齐声称赞贵嫔美貌,罗罗心中不自禁的得意。

到了殿前,守卫禀报一天来殿内都十分平静,亦无人来探望南阳。罗罗满意一笑,挥手令随从侯在门外,自己推门进去。

却见殿内寂寂,衔芝铜鹤上的烛火早已经燃尽,冷落了余烬,留下一宫凄清。

罗罗皱眉,目光扫到地上那条白绫,猛然一跳,抢步上前拾起来一看,见白绫断成两截,切口处被整齐割断,不由一惊,连忙环顾室内,确信无人,不由恨恨顿足,拿起桌上南阳匆匆写就压在杯下的那几行诗,沉吟半晌,正自懊恼惊疑,忽见地上揉成一团的纸团,忙捡起来展开一看,却是南阳写的谢罪表。

罗罗一皱眉,南阳在监禁中失去踪影,职责固然在宫廷守卫而不在她,但本来在她掌握之中的事情,忽然起了变故,不免打乱了她的计划。罗罗顿感棘手,料想问那些守卫也问不出所以然来,长秋宫这些太监宫女本就躲避着南阳,端茶送饭早就不耐烦,乐得南阳不来呼唤,自是躲得远远的,南阳的几个心腹又被自己下令拘禁在偏殿,想来南阳失踪之事,尚无人知晓。

微一思索,罗罗将谢罪表重新揉了塞进袖中,却另外扯过一张纸,模仿南阳的笔迹,重写了一份,吹干墨迹,才连同南阳那张诗作,放在一起,尖声大唤道:“来人!”

守卫见罗贵嫔进去半晌,忽然传来尖厉呼叫,人人皆知她是未来皇后,生怕她有失,一下子涌了进去。

却见罗罗受按桌面,怒容满面,喝道:“皇后娘娘呢?你们这班废物,这么多人看守着,居然让人跑了,陛下怪罪下来,我看你们怎么担当的起!还不快找!”

她虽是做戏,但那怒气却是不假,守卫面面相觑,只得在殿内细细搜索了一遍,依然一无所获,守卫队长跪下请罪,心中却奇怪,要知长秋宫四周都有高墙围绕,只有前后二门可出入,俱有守卫把守,除非武功极高,方能越墙而出。以南阳一个弱女子,根本不可能逃出,转念一想:是了,想是长秋宫中藏有暗道,皇后才能这般神不知鬼不觉的失了踪影。只得自叹倒霉。

罗罗哼了一声,道:“本宫如今就去禀告陛下,你们在宫门各处巡查一遍,看看有何异常,若有蛛丝马迹,立即报与本宫,否则,陛下怪罪,本宫可没法子替你们说话!”

守卫队长连连答应。恭敬送了罗罗出去,自布置人手各处勘查。

罗罗拿了那两张纸,径自来承乾宫找萧乾。

萧乾听了罗罗禀报南阳失踪之事,却并不如罗罗预料中那般暴怒,只惊讶地挑了挑眉,“哦”了一声,接过罗罗递与的纸张,看了一遍,随手放在桌上,并不说话。

罗罗想了想,摸不透萧乾心思,试探道:“臣妾想,娘娘必是让洛川王府的人救走了……”

萧乾抬了抬眼,问:“何以见得?”

“娘娘这几行诗,明明是说有人相救,并不留恋宫廷,如雁高飞。那一张却满纸是怨恨陛下负心薄情,为洛川王府抱屈,什么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分明指责陛下……且承认毒害贵妃太子之事是她为报复陛下所为……”罗罗欲语不语,思索良久,才又道:“臣妾到想不到……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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