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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愿意,他只做他愿意做的事。
从没有人能勉强他——以后他若遇到不幸时,只要想起现在握住他手的这女人,他就会觉得自己还是幸运的。
“她就算不能逃出去,为什么没有勇气死呢?”
也许会有人问这话。
但楚留香却知道,死,并不如想像中那么容易。
尤其是当一个人被痛苦折磨得太久时,反而不会死了。
因为他们连勇气都已被折磨得麻木,也太疲倦了,疲倦得什么都不想做,疲倦得连死都懒得去死。
“我知道那边有间牢狱,却不知你朋友是不是被关到那里去了,说不定他们已经遭了毒手。”
这正是楚留香想都不敢想的事。
“这地方有三层,我们现在是在最下面一层。”
她的确是活在地狱中的地狱里。
“下面这一层有东、西、南三排屋子,中间是厅,有时我们也会到厅里去陪人喝酒。”
楚留香忽然想起了他以前去过的妓院。
那种地方通常也有个大厅,姑娘们就住在四面的小屋子里等着,等着人用金钱来换取她们的青春。
比起这地方的人来。她们也许要比较幸运些。
但又能幸运多少呢?
又有谁真正愿意做这种事?
又有谁能看到她们脂粉下的泪痕?
在这种地方做久了,岂非也会变得同样麻木、同样疲倦?
她们当然也想逃,但又能逃到哪里去?
“上面那两层,我只去过一两次,幸好牢狱就在下面这一层,我们出门后,沿着墙向右走,再走到后面,就到了。”
听来这只不过是很短的一段路,但现在,楚留香却觉得这段路简直就好像永远也走不到似的。
无论走多远,都是同样的黑暗。
他简直就像是从未移动过。
“在这屋里,我们还可以说话,但一走出门,就绝不能再发出任何声音来,这里到处都是致命的埋伏,走得慢些,总比永远走不到好。”
在屋里,她已将这些话全都说出来了。
现在,她只是静静的往前走,走得很慢。
楚留香已能感觉到她的手心渐渐发湿,正在流着冷汗。
他自己似也感觉到有种不祥的警兆!
就在这时,东三娘的脚步也已停下,手握得更紧。
楚留香虽然什么都瞧不见,却已感觉到有人来了。
来的有两个人。
两个人走路虽然都很小心,但还是带着很轻微的脚步声。
蝙蝠岛上的人,当然绝不会人人都是轻功高手,但要是这两人发觉了他们,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楚留香背贴着石壁,连呼吸都已停止。
这两人慢慢的走了过来,仿佛是在巡逻,又仿佛是在搜索!
只要有一线光,他们就立刻会发觉楚留香距离他们还不到两尺。
但在蝙蝠岛上,绝不许有一线光,无论任何人,都绝不允许带任何一种可以引火的东西上岸。
就连吃的东西,也都是冷食,因为只要有火,就有光。
“要绝对黑暗!”
这就是蝙蝠公子的命令。
这命令一向执行得很严格、很有效!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但楚留香却忽然听到说话的声音。
原来他身旁就是扇门,声音就是从门里发出来的。
不知什么时候,这扇门已开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道:“你还拉住我干什么?是不是还想问我要这个鼻烟壶?”
一个女人的声音在软语央求,道:“只要你把它给我,我什么都给你。”
男人淡淡道:“你本就已将什么都给我了。”
女人的声音更软,道:“可是,你下次来……”
男人冷笑道:“下次?你怎知我下次还会来找你?这地方的女人又不止你一个人!”
女人不说话了,这件事似已结束。
男人忽又道:“你又不吸鼻烟,为什么一定要这鼻烟壶?”
女人轻轻道:“我喜欢它……我喜欢那上面刻的图画。”
男人笑了,道:“你看得到么?”
女人道:“可是我却能摸得出,我知道上面刻的是山水,就好像我老家那边的山和水一样,我摸着它时,就好像又回到了家……”
她的声音轻得就像梦呓,忽然拉住男人,哀求道:“求求你,把它给我吧!我本来以为自己已是个死人,但摸着它的时候,我就像是又活了……摸着它时,我就好像觉得什么痛苦都可以忍受,我从来没有这么样喜欢过一样东西,求求你给我吧,你下次来,我一定……”
这些话就正如东三娘说的同样令人心酸。
楚留香几乎忍不住要替她求他了。
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啪”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她的人似已被打得跌倒。
那男人却冷笑着道:“你的手还是留着摸男人吧,凭你这样的贱货,也配问我要……”
东三娘突然甩脱楚留香的手,向这人扑了过去!
愤怒!只有愤怒才能令人自麻木中清醒,只有愤怒才能令人不顾一切。
东三娘扑上去时,已不顾一切!她觉得那男人的耳光就像是掴在她自己脸上一样!
那男人显然做梦也未想到旁边会有人扑过来,忍不住惊呼一声,“叮”的,一样东西跌在地上,显然就是那鼻烟壶。
本来在巡逻的两个人,一听到人声,就停了下来,始终静静的站在一旁,听到这一声惊呼,也立刻扑了过来!也许就在这刹那间,所有的埋伏都要被引发!
也许楚留香立刻也要落入“蝙蝠”的掌握,他所有的努力、所有的计划眼看就已将全都毁了。
就毁在一只小小的鼻烟壶上!
楚留香为了要到这里,不知经过多少苦难,付出多少代价,此刻却为了一只鼻烟壶而被牺牲。
若有人知道他的遭遇,一定会为他扼腕叹息,甚至放声一哭。
但他自己却并没有抱怨。因为他知道这并不是为了一只鼻烟壶,而是为了人的尊严!
为了维护人类的尊严,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是值得的!甚至要他牺牲自己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 《侠名留香之蝙蝠传奇》 第十八回 地狱中的温情 ◆
楚留香身形也展动,迎向那两个巡逻的岛奴。
他身子从两人间穿了过去,两人骤然觉得有人时,已来不及了。
楚留香的肘,已撞上他们的肋下。
绝没有更快的动作,也没有更有效的动作!
楚留香双肘这一撞,几乎已达到人类速度、体能与技巧的巅峰,已不是别人所能想像得到。
然后他立刻转向那男人。
东三娘也已被这人打得跌出去很远,这人正厉声道:“你是谁?……”
这三个字他并没有说完,楚留香的铁掌已到了!
但这次,这人已有了警戒,居然避开了楚留香这一掌!
能到蝙蝠岛上来的人,自然绝不会是寻常之辈。
他拧身,错步,反臂挥出,用的竟是硬功中最强的“大摔碑手”,掌风乎乎,先声已夺人!
可是他错了!
在如此黑暗中,他本不该使出这种强劲的掌力,那乎乎的掌风已先将他出手部位暴露给敌人。
他一掌挥出,脉门已被扣住!
他更做梦也未想到会遇着如此可怕的敌人,他成名已久,也曾身经数十战,当然是胜的时候多,败的时候少,所以他到现在还能活着。
但他死也不信世上竟有人能在一招间将他的脉门扣住,忍不住失声道:“你是……”
这次,他连两个字都未说完,全身的肌肉已骤然失去了效用,甚至连舌头都已完全麻痹。
一只手已点了他最重要的几处穴道。这只手很轻,但却比硬功中最强的“大摔碑手”有效多了。
他也听到有人在他耳旁沉声道:“记住,她们也是人!”
只要是人,就是平等的。谁也没有权利剥夺别人的尊严和生命。
世上只有蝙蝠可以凭自己的触觉飞行。
蝙蝠飞行时,总会带着一种奇特的声音,如果这声音触及了别的东西,蝙蝠自己立刻就会有感应。
奇异的声波,奇异的感应。
现在楚留香就听到一种奇异的声音,四面八方全是这种声音。他知道地狱中的蝙蝠已向他飞过来。
埋伏还没有发动,也没有暗器射出,因为这里还有他们的宾客,他们也根本还未弄清这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事。
但他们立刻就会弄清楚的。没有人能在这种绝望的黑暗中抵抗他们。因为他们已习惯于黑暗,他们的武功和攻击在光明中也许并不可怕,但在黑暗中却足以要任何人的命。
楚留香也是人,也不例外。
所有一切事的发生都只不过在短短的片刻间,楚留香这时若是立刻退走,或者滑上石壁,没有人能追着他,他至少可以避过这次危机。但世上却有种人是绝不会在危难中抛下朋友的。
楚留香就是这种人。
只听东三娘用最低的声音说道:“快走,到前面右转……”
她只说到第三个字时,楚留香已拉住她的手,道:“走。”
东三娘道:“我不走,我一定要找到那鼻烟壶,送给她……”
楚留香深深的吸了口气,没有再说话。此刻连自己的性命都已难再顾全,她却还要找那鼻烟壶。
她像是觉得这鼻烟壶比自己的性命还重要。
若是换了烟人,一定要认为她不是呆子,就是疯子,纵不抛下她,也会勉强拖着她走的。
但楚留香既没有走,也没有拦阻,他也帮她找。因为他知道她找的并不是鼻烟壶。
她找的是她已失落的人性,已失落了的尊严!楚留香一定要帮她找到。
楚留香就是这么样的一个人。
为了要做一件他认为应该做,也愿意做的事,他是完全不顾一切后果的,就算用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能令他改变主意。他这种人也许有点傻,但你能说他不可爱么?
“鼻烟壶究竟找到了没有?”
这句话是胡铁花听了这故事后问他的。
“当然找到了。”
“等你找到那鼻烟壶的时候,你的命也许就找不到了。”
“我现在岂非还活着么?”
胡铁花叹了口气!
“你小子真有点运气,但在那种黑暗中,你是怎么找到小小一个鼻烟壶的呢?那岂非和想在大海里捞针差不多?”
楚留香笑了笑,回答得很绝:“针没有味道。”
“味道?什么味道?什么意思?”
“针没有味道,鼻烟壶却有味道……鼻烟壶跌到地上时,盖子已跌开了,别的味道已散开,我们虽看不到它,却能嗅出它在哪里。”
胡铁花这下子才真的服了,长长的叹了口气。
“你实在是个天才儿童,若要换了我,在那种时候绝不会想到这一点,若要我去摸,只怕三天都找不到。”
“老实说,我实在也有点佩服我自己。”
“我知道你脑袋一向都灵,可是,你的鼻子怎么突然也灵起来了呢?”
“就因为我鼻子有毛病,一嗅到鼻烟就会流鼻涕,所以找起来更容易。”
胡铁花又只有叹息。
“有时连我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每次你都能在最后的时候想出最绝的主意,用最绝的法子化险为夷,这究竟是你的本事?还是你的运气?”
楚留香将鼻烟壶交给那可怜的女人时,她的泪已流下,滴在他手上。这滴泪,也许比任何人的泪都值得珍惜。连她自己都想不到自己还有泪可流。
现在,她就算死,也没关系了,她已找到了人性中最可贵的一部分,这世上毕竟还有人拿她当人,对她关心。无论对任何女人说来,这都已足够。
只可惜世上偏偏有很多女人只懂得珍惜珍宝,不懂得这种情感的价值,等她们知道后悔时,寂寞已纠缠住她们的生命。
鼻烟壶虽找到了,楚留香却还是留在那里。他已无法走!
四面八方都充满了那种奇异、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这地方显然已被包围住,既不知来的有多少人,也不知是些什么样的人。
就连石壁也响起了那些声音,他们的包围就像是一面网,这面网绝没有任何漏洞。
楚留香无论往哪面走,都要堕入他们的网中!但他若是留在这里,岂非也一样要被他们找到?
他似已完全无路可走,若是胡铁花,早就冲上去和他们拼了。
但楚留香并没有这么样做。他做事永远有他自己独特的法子。
“他总能在最危险的时候,想出最绝的主意。”
这屋子最多只有两丈宽,三丈长,只有一张桌、一张凳、一张床。既没有窗子,也没有别的门户。
这屋子就正如一只瓮。楚留香就在这瓮里。
来的人最少也有一两百个,进来搜索的也有七八个,每个人手里都拿着根很细很长的棒子。
这枝棒正如昆虫的触角,就等于是他们的眼睛。
这么多人要在一间小小的屋子里找两个大人,简直比“瓮中捉鳖”还容易,只要他们的棒子触及楚留香,他就休想逃得了。
他们的棒将这屋子每个角落全都搜索遍了,连桌子下、床底、屋顶都没有放过。
他们竟始终没有找到楚留香。楚留香藏到哪里去了?
他又不是神仙,也不会魔法,难道还能真变成只臭虫藏在床缝里不成?何况他还带着东三娘。
这么大两个人,就躲在这屋子里,为何别人就硬是找不到?想不通,没有人能想得通。
进来搜索的人显然都很吃惊,已开始在拷问那可怜的女人!
“人到哪里去了?”
“什么人?这里根本就没有外人来过。”
“若没有人来,他们三个是怎么会死的?”
“不知道,我根本什么都没有看见,只听到一两声惊呼,说不定他们是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