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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公他……他已有好些时候未回来过,听说是……是……”萧雅的声音终于渐渐低了下去,近乎于细哼,“怕是做了达官贵人家的入赘女婿。”
设想过百十种可能,却从未想过竟然是这样。少年怔住,不自觉反问了一遍,“小雅,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是说,那个混蛋……那个混蛋负了你?”
萧雅面上已有泪痕,抽泣着慢慢将脸转过去,似乎是因为想起了伤心往事,连一句话也说不出,只是不停地抚摸着自己隆起的肚子——哪有女子不希望嫁个好夫君,可以不求大富大贵,可以不求锦衣玉食,但求那个人对自己真,对自己好……至少,不会在最需要他的时候,寻不到踪迹。
“姓沈的混蛋!这龌龊之人!”指节作响,萧正恨恨而言,双目中腾起怒火,“早知他会做这始乱终弃之事,当初,当初我死也不会让小雅嫁了他去……可恶,可恶!让我遇见他,非杀了他不可!可恶啊!”
“哥哥……如今你已入仙籍,拜入沉渊门下,莫要因为小雅的事情,坏了你的修为……妹妹我是遇人不淑,只求能将孩儿平安产下,别成为如同他爹那般的人……”几句话说完,萧雅已是声泪俱下,兄妹二人扶在一处,让人看着为之动容。
“哼,抛弃女人的混账男人们,千刀万剐也不为过,这一点,对仙对人来说都是一样的。”百里逐笑长长一叹,反手抽出腿侧绑着的铁扇掷出门外,尖锐的黑铁扇骨直直插入亭院内的粗壮树干之上,发出闷闷的声响来,她勾了嘴角,眼神冷冽,莫名扬声道一句,“我说的对不对啊,魔尊大人?”
树后飞快闪现出一个高瘦的人影,额前碎发下露出同样冷冽的眸子。
她慢慢走到屋外,两人就这么对峙着。
萧正察觉到气氛的异常,眼角一缩,拔剑护在了萧雅身前,喃喃唤了百里逐笑一声,兄妹二人也随即走到院中。听得百里逐笑口中唤了“魔尊”二字,不明其中缘故的萧雅本是惊恐,然当她看清楚来者的面目之后,竟是露出讶异的表情,唤了一声,“……楚公子?”
萧正也慢慢放下了手中的长剑,疑惑地望向最初发现楚四歌的人,“师父,你不是说楚公子……已经死了吗?”
“喔,那这个大概是他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罢。”她答得云淡风轻。
“这种理由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是吗?”低低一声剑鸣,百里逐笑手中的草芥剑反转出一道亮色,微笑道,“这么说来,那就是他本人了。”
故人相见,她本不想这么快就剑拔弩张,然而,眼下对二人而言,除了出手交战,似乎也没有什么更好的理由可以留住那个男人。就像几个时辰前在街上偶然相遇,只要他选择无视,两人就可以如同陌生人一般错身而过,没有任何交汇的理由。
是啊,除却了十年前的那一份情谊,仙魔本来就该是对立的两端,如同光与影。
虽是新晋的紫襟弟子,萧正对于魔域的十年战约也有所听闻,不觉有些迟疑,“楚公子当真是……魔尊?”
百里逐笑没说话,只将秀眉皱得更紧,墨瞳死死盯住树下一身黑衣的男子:对于现在的她而言,或许不害怕与楚四歌刀刃相向;无所谓二人之前的情谊,与知晓大局的楚四歌而言,是万万不会轻易在这里和她拼个鱼死网破的。
她真正害怕的,是他就这样不发一言,然后遁去身形,就像从她没有来过一般。
不愿就这样僵持,百里逐笑终于决定主动,“怎么,不说说叙旧的话吗?”
“叙旧的话?”那声音听起来与十年前无异,只是此刻间显得更加深,更加沉,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楚四歌缓缓抬眼看着面前三人,“类似于‘好久不见’之类的寒暄,啊啊,想必你应该也不稀得听见罢?”
她握剑的手稍稍有些颤,心底莫名有一张网扑撒而下,叫她浑身不自在,顿了片刻才冷冷哼了一声,“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看了她一会儿,淡淡道,十年到了。
“所以魔物们,要开始行动了吗?”似乎还有些不习惯楚四歌的寡言,百里逐笑眨眨眼,又挑衅道,“眼下黄泉之眼才稍有异动,魔尊大人不坐镇魔域,到这小小的德州城做什么?”
“来找东西。”
“找东西?找什么东西?”
楚四歌没有做出警戒的姿势,似乎对于百里逐笑手中的细剑并无忌惮,而是双手抱肩,依旧平静,“你在找什么,我就在找什么。”
“喔,是吗?”心中了然这魔物也是为了寻找魔尊转世容器而来,她故意加重了声音,“不过,我寻那东西,是为了毁掉它。”
楚四歌微微阖眼,“巧了,我也是。”
“这怎么可能?难道你要亲手毁掉金蝉的转世容器?”萧正不解,要知道,仙魔之战在即,前任魔尊的转世定会具有很强魔息,是不可小觑的一名战力。楚四歌要寻那魂魄他能理解,要毁灭,却是怎么也说不过的——不管那两魔物间有着怎样的过节,身为现任魔尊,都不应该拿这场战争的输赢作儿戏。
“原来这就是魔物嗜血好斗的本性,不择手段也要稳固自己的低位吗?”百里逐笑拦下萧正,示意他保护好萧雅,又转向楚四歌,冷笑道,“可是,这样真的没有关系吗?要知道,妄图令金蝉转世危害流川的家伙可是百鬼魅王,你若杀了灭了他,岂不是辜负了菩提的一番美意?”
他挑眉,“啊啊,所以说,你这是在为我担忧吗?”
“魔尊真是多虑了。”她微微笑,将草芥剑慢慢送入剑鞘,思绪也慢慢松懈下来,“你若当真要这么做,那还真是帮了沉渊的大忙——既然魔尊此行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去找你的东西,我去找我的东西。虽然兵法有言,擒贼先擒王,只可惜我百里逐笑不做没有十成把握的事,当然,如果魔尊有意一战,那就另当别论了。”
“不必了,我也与你一样,不做没有十成把握的事。”
“喔,那你为什么还不离开?”
“走?我为什么要走?”楚四歌耸耸肩,眯了眼睛,慢慢走向三人,一字一顿道,“你我要找的东西,就在这里。”
☆、一捧寒梦【上】
“你说……什么?!”百里逐笑下意识地打量四周,除了她与萧正萧雅兄妹二人之外,并未有什么可疑的气息。
如果非得要说出些什么令人在意的东西来,她的目光不由飘到萧雅隆起的肚子上。
她先前就有些在意了。
“我们要找的东西,就在那女人身上。”楚四歌动了动手指,被染作漆黑的指甲瞬间幻化做利爪的模样,他饶有兴致,“百里逐笑,其实你也应该早察觉到了罢?那么,是你来动手,还是由我来代劳?”
是由作为仙的你来学会残忍,还是由作为魔王的我——这个问题,从很久以前,就直直撞击着她的心。
她很想回避,只可惜,无论怎样回避,都没有办法不去在意。
百里逐笑黑瞳动了一动,努力没有看向萧雅所在的方向。她相信楚四歌的话,尽管如今两人的立场并不相同,她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选择相信他,更何况,萧雅的身上,确实存在着令人怀疑的气息。
最先沉不住气的却是萧正。他跃上一步,将自家妹子护在身后,怒道,“你休得胡说,萧雅腹中婴孩怎可能是金蝉魂魄的容器!你若敢伤我小雅分毫,我,我便和你拼了!”
“如果非要说容器的话,应该是指那个女人——啊啊,我是说,杀死她腹中的孩子还不足以彻底毁尽金蝉的魂魄,我们寻找的同一件东西,便是你妹妹的命。即便我不动她,你问问看这个女人,能不能袖手旁观,放任金蝉魂魄孕育成形?”楚四歌瞥了眼百里逐笑,依旧保持着原先的动作,只是面上已然有些不耐烦,“信不信由你,我不想解释。”
“你胡说!你胡说!小雅……才不会与魔族扯上关系……”少年的双肩颤抖起来,几近是歇斯底里叫出声,“当年娘亲的噩耗是你带来的,你……你夺走了娘亲,现在,想要将小雅也从我身边夺走吗?!”
“哥哥……”
萧雅纠起衣角,曾经的一幕幕仿佛又在眼前浮现——那一年,母亲根本没有被仙人带去仙山疗伤,无论自己长到多大,也再也见不到曾几何时慈祥的母亲。这一点她早就清楚,而一直以来装作深信不疑,也不过是为了让兄长不必再为自己担忧。
“魔尊没有在胡说,关于他人生死,这个家伙,从来不会胡说。”百里逐笑无奈摇了摇头,张开手拦下冲动中的萧正,又嘱咐道,“不管怎样,这里交给我,你带着小雅先退下。”
“师、师父……你在说什么呢……小雅的孩子,怎么会是……”
“退下!”
“师父……”
“我让你带着小雅退下,听不明白吗?还留在这里干嘛?!”百里逐笑终于硬了语气,转过身去却发现萧正拔出的剑已经瞄向了萧雅,她惊愕,“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我、我相信师父的话,也明白放任金蝉魂魄留在尘世间的危害……我明白的,我都明白的……所以,我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这一次,绝对,绝对不要师父动手……”少年举剑的手虽是犹疑,但眼角溢出的杀气却是真真切切映在百里逐笑眼中,不仅仅是她,连楚四歌也有些吃惊于这少年态度的转换,一双冷眸在萧正萧雅二人之间徘徊。
出乎意料的是,萧雅此刻表情竟是平静到令人诧异。
“小雅……”萧正唤了眼前女子一声,轻不可闻,他手中的剑,光影斑驳。
“哥哥不必对我说对不起,其实……小雅并不想将这个孩子生下来,更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之前的那些话,不过是为了宽心……”身怀六甲的女子幽然一笑,她的双手依旧轻抚在腹部,那样轻柔的动作,并不是对腹中婴孩的呵护留恋,而是一种叫人不易察觉的释然,“听了逐笑姐和楚公子之言,小雅心里倒是舒坦了许多,至少,我不是为了那个负心汉而死,是……是为了哥哥,还有那些我所不能理解的大义……”
大义。
听闻这个字眼,百里逐笑的心不由紧了一下——仙魔之间的孽债,到了这些在他们看来放弃如同蝼蚁般脆弱的凡人眼中,却成了值得放弃生命去换取的“大义”。这当真是可笑,而自己,已经为了这可笑之极的大义伤害了许多个凡人。
萧雅微微一垂眼,朝萧正道:哥哥,请动手罢。
面对丝毫没有求生欲望的亲人,尘世俗念尚未斩断干净的少年终还是无法挥剑,他只是压了声音,喃喃重复道,“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师父,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吗?”
百里逐笑咬紧下唇,握紧双拳,努力地想说出一两句安慰的话,然而理智还是占了上游,她不发一言,狠心摇了摇头,继而将手白净的手指,压在了草芥剑柄之上:既然目标已经确定,倘若那个修为尚浅的徒儿下不去手,恶人自然要由她这个师父来当。
萧正的额头上沁出细密汗珠,呼吸急促,“十年前已经让师父为我挥剑,这一次,这一次……要由我……”
他到底是犹豫的,迟疑的,坚定的话语说得越多,内心就越发无法平静——对于任何人性未泯的兄长来说,要亲手杀死自幼一起长大的胞妹,还有一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当真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对不起,师父,我做不到,我……小雅!小雅!”
然而少年的声音未落定,他的瞳孔便慢慢放大,眼前景象变得模糊无比。
手腕也随即不受控制地抖动起来。
周围的风声渐响,穿着并不多的百里逐笑,已经感到了彻骨的寒意。她定定看着萧雅伸出双手握住长剑剑身,引着它指向自己隆起的腹部,“哥哥不可以总是依赖神仙姐姐啊……其实哥哥很希望自己能动手的罢?小雅不害怕,小雅也不会责怪哥哥,如果逐笑姐也觉得这个孩子……连同我,都不应该活下去,那么哥哥就动手好了,这是一件很好很好的事情,小雅不会难过的。”
萧正终于稳住了手中兵刃,点点寒芒撩人心痛,他口中低低呢喃着萧雅的名字,歇斯底里呵出声音,狠狠一闭眼,猛然向前出了一招。
万物瞬间都安静下来。
当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唯有大片的红色血沫映入眼中,他的脸上有微微凉意,沾染的血迹在凉风之中,寒进骨头里。
那一剑仿佛是刺在自己身上。疼,生疼。
萧雅带着笑容在他的面前倒下,合目之前双手都紧紧握着刺穿她身体的长剑,好似这样的举动就能给她深深喜爱的兄长带来无尽的力量和更大的决心——凡人,真的是很脆弱啊。这样的生命,对于入了仙籍的修仙之人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
几乎是用尽了最后一丝气力,萧正甩开剑柄,将倒下的女子拥入怀中,然而从她腹中涌出的黑紫色魔息就像是冥冥之中编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