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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的事。
安晴心下略松,自是对准备年货一事满口答应,当即着了含夏将刘婶子和福叔叫来,将过年时所需准备的物事与他们粗粗对了一遍,又教两人先去库房里对一遍帐再来回她。
她刚遣走了两人,寻思着靠着软榻歇一会,窗外竟已纷纷扬扬地下起雪来。众人都是惊喜,前几日入冬时曾有过几场小雪,然而都是存不住,落到地上便化了,今日这鹅毛大雪来得气势汹汹,惹得众家人都纷纷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走到檐下袖着手赏雪。人人脸上都是一副满意的神色,连含夏也扶着窗笑道:“自入冬起就盼着这么一场大雪,今日可算是得着了,来年也定然是个好年!”
落霞虽以商为主,然而家家都也种些口粮留着自吃的,更何况总要先吃饱了肚子,才有闲心思交换些稀罕物来使。有这一场雪保着,来年不说远的,单是附近的地方来落霞跑生意的人便不会少了。因此安晴也倚着窗看得有趣,又想起环茵现下身怀六甲,下雪之后便又要冷上一分,也不知她受不受得住,于是叫含夏收拾几件棉衣大氅出来,又招了几个媳妇子分别抱了,由她带着送到环茵屋里去。
环茵夫妇住的屋子并不大,然而亏得主妇勤快巧手,收拾得干净利索,屋内又是暖意融融,瞧着也觉着敞亮温馨。安晴早几日便免了来贵的工,嘱咐他细心看顾着环茵,是以此时安晴进了屋,便见环茵坐在靠窗的软榻边,一边烤着火一边摆弄着一顶小小的虎头帽。来贵在一旁陪着,手里一把小刀一块木头,不知在刻着什么东西。
两人都是低头专心忙着自己的事,是以安晴掀帘子进门两人都没察觉,安晴于是笑着轻咳一声提醒,又教媳妇们将带来的衣物码到床上放着便先退出去候着。
环茵闻声抬头,见了安晴大喜,忙推来贵倒茶,又从榻上扶着肚子艰难起身,要给安晴见礼。
安晴忙抢上一步扶着她笑道:“有身子的人最大,这见礼便免了吧!等孩子生出来,叫他替你给我磕头!”
环茵也不争,于是又抚着肚子让安晴在炕上坐稳了,自己才复又小心坐下,笑问安晴道:“小姐今日怎的想往我这里来了?已快年关,小姐定是百事缠身呢,婢子现下粗鄙,帮不上小姐什么,若是小姐有什么地方能使得着来贵,您尽管说呀!”此时来贵也端了茶来,他一听忙连连点头,为安晴双手奉上杯热茶之后就袖手站在一边,静听娇妻和安晴的对话。
安晴笑着摇头道:“可是不了,最近来贵最重要的任务便是保证你们母子都是健健康康的!”又转头冲着来贵笑,“我已跟刘婶子说了,环茵想吃什么,你尽管去厨房要呀。”
环茵和来贵听了忙又连声道谢,安晴笑道:“再说谢可就假了,咱们主仆这许多年,还用说这些个虚的么?”说着又摸她肚子笑问,“几个月了,平时可老实?”
环茵红着脸答道:“可是正好七个月了,最近便已十分的不老实,经常把我踢醒呢!”正说着,肚里孩子便又应景的一踢,安晴手正正按在上头自然也感到了,两女同时一声哎呦出口,而后又相视而笑,满面喜色。
“孩子生出来以后,定要好好教养着,说不得以后便是生意上的一把好手呢?若是他有意,考个举人或是金戈铁马都是使得的。”安晴笑了一会又正了正神色,如是同两人嘱咐。环茵夫妇听了都是一喜,安晴这意思便是要将他们孩子当正经人家的孩子来养了,于是都目露感激,几乎立时便要落下泪来。
安晴忙笑着打岔道:“瞧瞧,我一来就要落泪,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都说有身子的人性子乖觉些,今日一见,倒是当真如此的。”又看着来贵笑道,“环茵如此我还不奇怪,你堂堂七尺男儿,怎的也如此感春悲秋起来?”
一席话说完三人都笑,环茵也掩了口笑道:“小姐这副伶俐样子,倒是和裴少爷有些像了!小姐且等等婢子,待小姐开枝散叶时,我给小少爷当奶娘呀!”这句自然是句玩笑话,也便只有环茵约略猜到之前隐情,又跟随她多年,才敢大着胆子开这等玩笑。
安晴也不恼,只笑道:“那你岂不是成了三朝元老?还是专心顾着你肚子里这个罢!我回去便请郎中来为你诊个平安脉,你自己也注意着点呀!”
环茵和来贵又是连连道谢,三人正唠着家常,突听外头门响,然后便是落梅的笑声响起:“阳儿姐姐可是在这儿?”
安晴一慌,忙就拿起一边挂着的大氅往身上穿,又同环茵匆匆道别道:“我去堵着她些,你好生养着,我改日再来看你呀!”
环茵一面答应了,一面又欠身替她拢了拢下摆,又在榻上与她笑着道了别。
安晴一推门,正正撞上要往里屋走的落梅,唬得忙推她出门方道:“我的小祖宗哟,里头还有个有身子的人呢,你便冒冒失失往里头闯!”这便也是个沈家堡等地的怪风俗,姑娘家是不能见孕妇的,一个是恐怕大姑娘沾染了孕妇的浊气,另一辄便是怕孕妇受了姑娘家纯阴的阴气,胎位不稳,或是直接受感生了个女胎。
环茵和安晴自然都是不信的,然而来贵总是沈家堡土生土长的,常年的耳渎目染,若要他全然抛弃定是困难。安晴将这事小声解释给落梅听,又笑道:“不过是一地有一地的风俗罢了,咱便守着点图个心安,也没什么坏处不是?”
落梅听了连连咋舌,又点头笑道:“还想着同环茵唠唠家常呢,罢了,便等她坐了月子再说罢!”
安晴也笑着附和一声,这才注意到落梅今日打扮得明艳十分。外罩一件猩猩毛大红外氅,大氅下摆绣着一枝傲雪迎霜的白梅,下头开叉处约略可见里头鹅黄的裙角。红黄相配,端得是娇艳欲滴,也衬得她面若桃花。因要戴帽子,落梅头上便只斜斜挽了个髻,上头也只得一只珠钗点缀,又因那珠子拇指大小,光华流转,便也不嫌太素。
这身打扮跟落梅平常的穿着虽然类似,却多了分成熟的韵致,少了分小女儿的娇怯。安晴拉着她手笑看了一圈,方啧啧笑道:“妹妹这一打扮立时便有股子佳人初成的风韵了,想是好事近了吧?”
落梅立时便红了脸,低头喃喃道:“姐姐怎的一见面就要开我玩笑……”
安晴轻推她一把,笑道:“怎能是玩笑呢,我倒是正经问你,你爹对小柳可还算满意?后来便没再难为他吧?”
落梅摇头,此时雪已停了,她便不急,与安晴并排慢慢往屋里走:“我瞧出来爹心里是不爽利的,但毕竟碍着面子并没有明说,连我家夫人都不是十分的顺意。——也难怪,毕竟她总是向着自家孩子多些,我在她眼里算是攀上了高枝了,因此最近对我是十分的冷淡。”说话间神色略见落寞。
安晴想想便笑着宽慰她道:“姐姐倒是觉着,她这个样子你是可以放心了的。若是你家夫人现下对你愈发的热络亲切,你难道心里不着慌么?日后你是远嫁,家里总归是顾不太上的。令尊年纪也不小了,你且让着她些。”
几句话说得落梅又添感伤,睫毛轻轻扑动,眼角已见盈盈水光,安晴不由着慌道:“这又是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落梅忙抽出帕子印干了泪水,强笑道:“万言待明年四月便要去南疆了,于是两家大人定下了二月的亲事,说不得过了年便要忙着这事了。”
安晴闻言既惊且喜:“这原是件喜事呀!”叹过之后又是替她担忧,落梅小小年纪便要远嫁了,落到个人生地不熟的境地,却也实是怪可怜的。她方才落泪,怕也是想着以后等闲见不着爹娘亲人一面了吧。原只想着先定了亲,怎么着也要再过上一两年才会嫁人的,没想到现下竟然这么急。
这样想着,她便也这般问了出来:“怎的这般急?魏守备总也要在落霞待上五年才算任满的,他一个千户,怎的竟比上峰还着急了?”
落梅摇头,低声道:“详细的我也是不知的,只知道万言的大哥在南疆怕是有些任免上的麻烦,万言是他亲兄弟,总要帮衬着些的,所以调令便提前了,这也是不得已的事。”
安晴一听便知又是些派系上的争斗,这些她实不好耳闻,又不能眼见着落梅便这般迈步进去也不提个醒,于是只得抱着她柔声道:“小柳帮着自己家人是天经地义,然他性子直,又极讲义气,这般的性格在某些场合却是极要不得的。你过门之后,也莫要只想着避嫌,应多让他与你说说任上的事,你也好替他拿个主意。就是退一万步讲,也好过他在外头忙自己的,有人想从你这里走后门,你无意间坏了他的事不是?”
落梅听得又是脸上红晕一片,但也心知这些事并不是一句害羞便可避而不谈了的,于是便没说什么反对的话,只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
安晴轻舒一口气,心道日后还是要找个机会同小柳也这般说上一声,省得他不明所以,再怪上落梅便不好了。主意打定,安晴便又搂着她劝:“莫想这些伤心的了,妹妹总归是得偿所愿了。还是趁着过年好好和家里处着,省得日后遗憾不是?”
落梅闻言也强笑着点头:“确是如此。莫说我爹心里是向着我才如此的不爽快,便说我家夫人实际上也没什么坏心眼的。这么多年来她都一心向着家里,不过是于子女一事上无法一碗水端平,却也不过是人之常情。姐姐说得对,趁着过年,我便好好侍奉爹娘,以尽孝心罢。”
安晴含笑点头,又嘱咐她:“上次同你说的,修葺山上别院的事?”
落梅忙点头道:“已开始动手了,我爹不是很愿意,尽想着理由与我拖着。我便也不管他,自顾拨了人手去做,我爹便很是不痛快的样子。我寻思着,这几天怎么都是要再同他说说的,这事虽小,却关系着咱家的根基,总不能我建好后便就那么空着,不去住吧?”
安晴笑着点头附和道:“是,令尊现下心里必定是想着,闺女大了,当真是由不得爹了呢。”自然又是指她婚事。
落梅脸上又是绯红一片,忙拉着她手软声央道:“姐姐莫再开这等玩笑啦。——要过年了,我给姐姐带来些我们老家酿的果子酒,十分的清甜可口,后劲也不大。姐姐去看一看呀?”
安晴含笑应了,挽着她手臂一同去看,一路说说笑笑真如同自家姐妹一般。
待二人走到后院,便见五六个酒坛都用泥封着放在地上,安晴走近几步已闻到阵阵若有若无的清香,当真撩拨得人欲罢不能,于是笑赞道:“果然是好酒!”忙叫几个管家使人将酒坛搬去地窖,又拉着她手笑道,“妹妹到了南疆,不妨开个酒坊,也是个赚钱的营生。”话虽有些调笑的成分,然而落梅当真低头思考了片刻。——南疆果木繁盛,原料总是不愁的,又听说南人喜甜,想必也应喜欢这酒的口味。
安晴又补充:“南人酿的酒掌握不了火候,纵是上好的佳酿也难免泛着股子酸味,妹妹去了不妨将这酿酒的方子改进推广,再拉了当地几个大户一同做事。这万事道理都是通的,有了靠山,路子便广多了。”
安晴言尽于此,便也不再多说,又拉着她笑问:“嫁衣可已经开始做了?若是还没,姐姐便替你张罗了吧!定合你心意,也叫咱落霞的人开开眼。”
落梅脸上通红,嗫喁着道了句谢,便捏着袖脚不知该说什么好,安晴却又叹道:“咱两个缘分是有的,只不过没想到这么短的日子便已经尽了。你在剪虹阁投的本钱和分红,待过了年我便一一算给你。这笔钱便算作你的体己,去了南疆之后,你且步步小心时时留意,染线的方子轻易别露了相,待遇着可靠的人家再同人合办才好,莫要自己逞能去独当一面。若是寻不着这样的人便先韬光养晦,要事事以稳妥为主。柳家在南疆虽有些势力,然而军中能插手商家的时候毕竟是少,更何况他柳家的大哥尚且自顾不暇,未必便有精力顾得上你了。”
落梅一一点头应了,安晴想想又道:“若是真遇上什么委屈切忌自个儿忍着,小柳是个知冷知热的人,却并不能事事体察入微了。你且都说与他听,若不然,他哪能体会到你的辛苦?——然而也千万莫随意使性子,有什么,两人坐下来慢慢说个明白透彻才是最好。”
一个说一个听,真如亲姐妹一般谆谆教诲,安晴待说完又苦笑道:“我实是把你当亲妹妹来疼的,见你远嫁,我心里十分的不舍得,不觉便罗嗦了这么许多,妹妹莫要见怪呀!”
落梅听了眼底又现出些水光来,忙使帕子掩着口胡乱答应一声,就倒在她肩膀上半晌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