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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女再嫁-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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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天生对亮晶晶的东西有一种本能的喜爱,安晴也不例外。她看着满膝的宝石竟有些痴了,不错眼地摆弄了半晌才想起来问他:“可曾给裴姨也挑了差不离的?”

    “自然是忘不了的,若不是如此,你又怎肯收下?”

    安晴这才笑纳,抽出帕子将这些大如鸽卵、小若蚕豆的漂亮宝贝小心包起来,又收在锦盒里,妥帖放好之后方笑道:“今儿个还当真是个好日子了,方才嫂子才送了我五颗东珠,现下竟又收了你八颗宝石,便是财神爷也要嫉妒我啦!”

    裴靖笑着点点她鼻尖:“那是因为,老天爷要让你安心做我裴家的媳妇,便先指使财神爷好好的贿赂你一番,省得阳儿半途又变了卦,那可要哭死我啦!”

    安晴被他调侃得红晕刚消又涨,裴靖看她这番样子自然是万般喜爱,于是又抱着她以唇舌好好述说了几遍远行的思念,方才抵着她额头低喘着笑道:“船队最慢两日后便会靠港了,我已跟爹说好了,不管是何情况,到港便向你家提亲,连聘礼都已在沿途各港口准备妥当。现下我娘也如此支持,这事自然只有更快的份。——为免时间仓促,阳儿不妨先将嫁衣做起来呀?” 



第七十四章
 

    安晴一愣,继而满面通红,于是背过身子,不肯再说话了。

    裴靖从背后抱住她,笑嘻嘻地闹她道:“茜素红的料子我早就备好了,做工细致的绣娘和各式的绣线阳儿这里总是不缺的,若是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阳儿一定要说啊!莫说是宝石珍珠,就是你要天上的星星,我也定给你……找着什么相似的。”

    话已至此,安晴反而不羞了,扭头笑啐他道:“咄,哪有你这般浑缠的!……我是再嫁,喜服本不该弄得太华丽,不然,没的让人在背后指指戳戳,说我不知羞。”

    “他们指戳他们的,我就是要让全落霞的人都瞧瞧,我的媳妇儿从样貌到书行再到旁的什么的,就没有一样不是好的!再嫁怎么了?谁年轻时没爱上过个把人渣?要不是别人不懂得珍惜,还轮不到我呢!那些说二嫁不该怎样怎样的,不过是恨人有笑人无的可怜可恨之人罢了,阳儿若是总看他们的眼色过活才当真是笑话了。”

    裴靖摇头晃脑振振有词,然而安晴的注意力却只放在了一句话上,她似笑非笑地一手按住他喉咙,挑了眉问他:“唔,谁年轻的时候都爱上过个把人渣,那裴公子爱上的那个人渣现下在何处啊?”

    可怜口齿伶俐能言善辩的裴公子顿时语塞,支吾两句之后便连连咳嗽,忙护着喉咙踉跄地站起来,又捏着兰花指,梨花带雨地同她埋怨:“人家可不是普通人呢,小姐怎能用人家说普通人的话来要挟人家?……唉!实话跟小姐说了罢,人家前世是打虎的武松,因妄造了杀孽,今生才被点化来还债,是以人家一睁眼便知人家的真心人在何处了。这份情谊,又怎么能是凡人能比的呢?”说着还怕戏不够真,又幽幽地叹了口气,面上神色更加幽怨,“可怜人家上辈子一世英雄,今生却要巴巴地做那个被打的角色啦!”

    安晴闻言怒叱一声,顺手拣了针线笸箩里绣了一半的荷包就往他身上摔,又嗔怒道:“好啊你,出息了啊?说我是母大虫?!”

    裴靖哈哈大笑,眼疾手快地躲到门帘后头,又隔着帘子柔声道:“娘子,我先走了啊!这几日恐怕按着习俗,咱俩就不得见了,你一定要用力想我,仔细做喜服呀?”

    安晴轻哼一声,却没说什么反对的话,背过身来,眉眼里都是笑意。

    当天下午裴家便使人送来了大批红色的布料,从绸到缎再到锦,连精细的棉布都扯了十来丈送来,当得上是应有尽有,每样布料都足够直接做出两人的衣裳来。顾夫人笑得合不拢嘴,直埋怨道:“福官这傻孩子!先问问你再去置办又能怎样了?这猴急的样子,竟恨不得是将你立即抱回家才好呢!”

    安晴被自己娘亲这般直白的话说得面上通红,忙站起身来嗔一句“娘!”便转身回了房。顾夫人于是更加欢快,同漆雕英对了个眼色又呵呵笑道:“哟,还害羞了呢!”

    布料既然有了,嫁衣也便开始做起来了。安晴自此每日躲在房里,只准含秋含夏、并几个得力的绣娘进出。顾夫人知她半是害羞半是要忙着做嫁衣,也便不去闹她,只使人每日将饭菜直接送入她房中,又嘱咐她莫要太伤神,得闲了多出去走走便罢了。

    两日之后,裴老爷和陈家老爷果然上顾家提亲来了。裴夫人因腿脚还有些不利索,便特央了陈老爷代为出面,因此也不算失礼。然而顾家二老心中却道,定是裴夫人还有些抹不开面子才推说身子不爽利。不过既然她已是松了口,他们却也不好再计较太多了,于是只作不知。

    两家人向来走动得近,都是知根知底的,便也没那些个虚套可讲,见面后只亲亲热热地坐在一处聊了聊成亲那日的事宜,这门亲事便算就此定下了。

    顾夫人因此十分高兴,私下里直跟顾老爷说,定是顾家得了上天的眷顾,正当一家团圆之际,阳儿也终于嫁了个可心的人,真是双喜临门,咱家当真是有些福气的!

    顾家二老是满意了,但顾长青作为大哥,妹子的亲事自然是要上一百个心的。因此他抽了空子特将裴靖单独提出去,又将“若有一日负了我妹子,我定点上五百黑骑灭了你”这番话对他重新说了一通。裴靖自是苦笑连连,恳切道:“大哥,若是我哪日当真负了阳儿,便叫老天爷直接降下一道雷,劈死我这个不开眼的了事,却不用脏了你的手。”没成想这句话真真对了他未来大舅哥的脾性,喜得顾长青拍着他膀子连连夸赞,又强拉他去酒肆“联络感情”,到了净街的时辰两人才大醉而归。

    这事自然又有那眼长嘴长的添油加醋地告诉了安晴,令得她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当即又通过弄墨数落了一番裴靖,再向自己的亲亲嫂子告了大哥“胡乱吃酒”一状才算完。

    因从现在到定好的吉日满打满算不过近一个月,时间紧迫,于是两家都是全力以赴,将所有人手都调动起来,务求将这一场婚事做到尽善尽美。安晴身为新嫁娘,自然事事不用她忙,只需每日躲在屋里赶制自己与新郎官的喜服便是。然而裴靖虽不能见她,却也不让她得闲。于是裴大少又玩起了老把戏,每日中午都遣弄墨来为她送一碗汤,并一封情信,字字肉麻得叫人一见便觉面红心跳。但两位当事人一个写的自然,一个看的开心,所说的事虽不过是鸡毛蒜皮,于情人眼中却别有一番美妙滋味。

    如此各有各的忙,日子便如白驹过隙一般,一转眼便到了成亲这日。

    因两家在山上的宅子挨得太近,接新娘一事却是不好办了,于是两家合计一下,提前几天将顾家旧宅打扫一新,张灯结彩后便将安晴以及漆雕英并几十个得力的家人接了过去。成亲当日,安晴更是夜半子时便被拉起来梳洗打扮,净面开脸。

    丫鬟媳妇们各有事忙,漆雕英却是闲人一个,于是她趁安晴吃“早饭”时将一串风干的肉珠穿的串子戴到她手上,又朝上捋到肘处方笑道:“小姑藏严实了,饿的时候便揪下一颗来吃,却是方便隐蔽得很。”

    安晴好歹也如此走过一次,回忆在沈家堡那夜当真饿得她是肝肠寸断,看什么都想吃,因此对这串肉手串的意义认识得相当清楚明确,当即又将那肉手串妥帖藏了藏,方抬头感激地谢她:“嫂子有心了!”

    漆雕英摇手笑道:“你嫂子就是个吃货,旁的不记得,如何吃的顺心却是一定了解的。小姑快妆扮起来吧,裴家的人不是寅时正就要来接了?”

    她这一催,帮安晴打扮的几位媳妇便又着急起来,安晴嘴中饭粒还未咽尽便扶她起来一层层地套上喜服,安晴便也只得趁转身的当借着含夏的手吃几口点心,待穿好中衣之后再用青盐净口,而后梳头妆扮,裴老爷送的龙凤大钗并一整套极华丽的头面也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因这成亲之时妆扮务求华丽高贵,是以在真头发里又掺了不少假髻,再戴上足金的各式钗环首饰,分量自然不轻。待这发髻梳好之后,安晴只觉脖子被压得时时都要绷着,很是费力,恐怕不过几个时辰便要吃不消了。于是端坐着轻声同含夏抱怨:“当真是旁人看着艳羡,自家却是遭罪得紧了。也不知这套头面究竟有多重,我连偏一偏头都不敢!”

    含夏掩着口忍笑劝她:“小姐如此妆扮,却是漂亮得紧呢!想来以后再没这般机会了,小姐这个罪却是遭得值了。——趁着人还没来,婢子替小姐捧着些吧。待会还要上珠帘呢,小姐只怕要更累了。”因安晴是再嫁,是以不覆盖头,只在额前上一道珠帘挡着面孔,然而那玩意也很有些实打实的分量的。安晴一听不由再次掩面,撑着头呻吟不止。

    漆雕英笑着推她一把,道:“新嫁娘不兴总做这般哭咧咧的表情的,今儿是你大喜的日子,小姑不如多想想新郎官呀?”说着掩口一笑,眉眼弯弯,似是在暗示什么很了不得的内容。

    看她揶揄的神情,安晴也知她是让自己想些什么了,于是轻啐一声,而后却不再言语,任由媳妇们折腾不休。

    安晴这边厢刚收拾好,那边厢便听得锣鼓喧天,吹吹打打的热闹至极,众人便知是裴家迎亲队伍来了,于是喜娘忙将安晴扶到床上坐好。过得一会,便有个敦实的婆子来给众人道喜,而后又背了安晴出屋出府。她只来得及看了一眼端坐在马上的那个熟悉的身影,便已被妥帖地背进了八抬大轿。

    于是迎亲的队伍又由新郎官领着吹吹打打地在落霞绕了个大圈子,到得巳时方浩浩荡荡地上山。安晴在震天的鞭炮声中又被那婆子背出了轿子,到得裴家堂前方下了地,又有喜娘替她整理衣衫,而后一左一右地扶着她慢慢进了喜堂。

    鼓乐齐鸣,安晴目不斜视缓步向前,双眼却不由不动声色地看向前方那个同样着红的挺拔身影。裴靖站在堂上,眼睛晶亮地看着她。她不由羞涩一笑,款步上前,由他牵起了她手中红绸的另一端。

    她和他的喜服不过是最普通的样式,袍子上的暗纹明绣虽精致却不惊艳。两人周身都用祥云暗纹作饰,云间又用金线压了蝙蝠一类祥瑞的图样,也算是金光闪闪,富丽堂皇。虽然必定耗费了一番心思,然而在效果上却是必定不如绕身的金凤那般火热耀眼的。

    围观中有那些个自负通晓一点内情,又本是抱着瞧新奇的心情来的人此时不觉颇失望地叹一口气,心道这位顾家小姐当真是太过谨慎了。她为王家小姐做出了那样华丽精美的礼服,却由得自己如此的不出彩。两相比较起来,莫非这亲事里头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不成?

    但这些窃窃私语和神游天外的臆想又怎能阻碍得了如斯喜事?两人并肩站立,在喜娘的“一拜天地”、“再拜高堂”声中相互扶持着双双跪拜,神色虔诚而喜悦。

    然而当两人齐拜高堂时,随着两人衣裳的后摆被喜娘妥帖的展开,众人纷纷发出一声低叹:“哦!”

    原来两人的喜服单看不过是普通的流云纹样,然而比肩之后却合成了飞龙娇凤的图案。两人后摆接合处正好是最最要紧的龙首风头交叠的地方,龙凤飞翔的身躯在祥云中若隐若现,翻滚交缠。因为喜服上龙凤的刻画简单抽象,众人心中又对这种纹样有个固定的认识,见到鹿角必定要找蛇鳞,见到雀眼必定再寻火尾,而两套衣裳并不是各绣着龙身凤翅,而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是以若是单独看去,众人竟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说句实在话,场上观礼的各人心里未必就没有些许瞧热闹的心思的。自两家的亲事在落霞传开之后,众人便是议论纷纷,都道顾家的小姐大了新郎官七岁有余,又是再嫁,裴家怎么就能心甘情愿了?还搞了如此大的排场,当真便和新嫁是一样的重视,纵是皇帝的女儿再嫁为人妇,夫家心中也不可能半年芥蒂没有吧?于是今日听说过没听说过顾家小姐的都竞相要来讨一杯水酒,纵是与裴顾两家相熟的也难免要来看看,这两家的亲事究竟是如何办下去的。

    这喜服一展,有那些个心思伶俐的已经服了气。——这可不就是顾家小姐对众人的回答么?你们都觉得我们不适合,你们认为我们不好。没错,我们是不够完美,然而当我们并肩站在一处,便是只羡鸳鸯不羡仙。

    喜娘继续高声道:“夫妻对拜!”

    裴靖拉住安晴双手,与她深深交拜,起身之后又直直望进她眼中,含笑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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