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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晨道:“陆冲航当然也是你骗进宫的。”
叶鹤年供认不讳,“我说皇上要见他,关于晚晚的事。”
……
杜纷纷觉得叶晨有今日,叶大宰相还是有功劳的。
叶晨眼中的讥嘲渐渐凝固,变成一抹冷意,“你将他关在哪里?”
“城外地窖。”
叶晨胸口一窒。
像陆冲航那样喜爱自由的人竟然被关在不见天日的地方数年……
他轻轻闭上眼睛,“他是怎么出来的?”
叶鹤年恨声道:“南阳王手下无意中发现的,将他放了出来。”
叶晨嗤笑,“想不到南阳王竟然比你多做了一件好事。”
叶鹤年不理他的嘲讽,粗声道:“我现在已经将一切都告知于你,你准备如何应付他?”
叶晨睁开眼睛道:“我为什么要对付他?”
叶鹤年怔住,“你不是说要能帮我……”他顿住。他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叶晨道:“我说我能帮你,但是没说我要帮你。”
叶鹤年徐徐转身,走到书桌前,突然猛地一拍桌案,怒吼道:“滚!你给我马上滚,滚得远远的!老子不想再见到你!”
杜纷纷担忧地看着叶晨。
不管叶鹤年做过什么,他们总是父子。
叶晨却似早已经预料到这样的场面,波澜不惊地拉起她,朝外走去。
先前的老者站在门外,见到他们出来,不由凑上前道:“少爷留步。老爷只是一时在气头上……”
“我也在气头上。”叶晨嘴角的笑意未达眼底。
老者讪讪道:“那少爷准备在哪里落脚?”
“地上。”
老者看着叶晨和杜纷纷越走越远的背影,无声地叹息。
叶晨和杜纷纷回到酒家。
于有粥和端木良秀已经大战三百回合完毕。
于有粥虽然背负着采花大盗的恶名,但是身手不愧是峨眉高徒,三下五除二,端木良秀就很老实了。
杜纷纷好奇地看着他眼眶下的淤青,“谁打的?”
端木良秀可怜兮兮地眨着眼睛,“纷纷,你要替我主持公道。”
于有粥道:“是他先偷袭我的。”
端木良秀怒道:“若不是你调戏本侯,本侯又怎么会教训你!”
于有粥脸色像吃了一斤狗屎,“我调戏你?!”
端木良秀冷哼道:“该死的采花贼!”
于有粥磨牙道:“别以为你是锦绣侯,别人就会容忍你变态又恶心的自恋行为。”
端木良秀跳起来,“我变态?我恶心?我自恋?”
于有粥点头道:“承认就好。”
两个人开始大眼瞪小眼地咕叽咕叽吵。
桌子被噼噼啪啪地越拍越响。
杜纷纷听得头昏脑胀之余又一惊一乍。
嗒。
叶晨手指在桌上轻敲了一下。即使在喧闹中,依然清晰。
吵闹声骤止。
端木良秀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道:“莫以为本侯怕你,本侯只是……”
叶晨缓缓道:“从这里到对面房顶……”
端木良秀收口。
于有粥屁颠屁颠地跑到他面前,“刚才叶大侠和杜女侠去哪里了?让我好生思念啊。”
端木良秀不屑道:“狗腿。”
于有粥道:“谁会抢你的腿。”
端木良秀眼睛又大了,“你……”
“陆冲航什么时候动手?”叶晨一句话,全场再次静默。
端木良秀缓缓道:“明日正午。”
于有粥笑道:“难道他真准备一个人单枪匹马杀进皇城?”说完,他发现其实这句话一点都不好笑。因为除了他之外,别人都很严肃。
端木良秀问叶晨,“你能一个人单枪匹马杀进皇城吗?”
叶晨道:“试过才知道。”
皇城毕竟是天下守卫最严密的地方。
端木良秀看了杜纷纷一眼,“若是杜纷纷困在皇城里呢?”
杜纷纷一愣。
叶晨缓缓道:“能。”
黑暗汹涌,无声地吞噬掉最后的残阳余晖。
正是掌灯时分。
酒家外头挂着两只大红灯笼,在微风中轻荡。
街道尽头,一辆马车冲出黑暗,在酒家门前停下。
车厢打开,出来两个妇人,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张小木凳,放在马车一侧。
徐徐地,一只精致的绣花鞋从车厢内伸出来,踏在木凳上。
绣花鞋出来的时候,酒家老板正好出来倒水,随即,他的动作顿住了。
绣花鞋的主人从车厢上下来,两个妇人立刻收起木凳,钻回车厢。
马车复向前行。
酒家老板望着眼前如天仙般的玉人,讷讷不知所云,等人进去后很久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刚才一直在重复地说:“本店什么酒都有,桑落新丰菊花沁,蓝尾松花竹叶青。”
酒家有两间屋可住,叶晨等人遂住下来。
端木良秀死赖着不走。他原本是邀请他们回侯府的,奈何叶晨、杜纷纷和于有粥没一个同意,只好作罢。
于有粥打了掌灯后的第三个哈欠,“可以去睡了吧?”
一天的车赶下来,他腰酸背痛地快瘫倒了。
端木良秀道:“猪都喜欢此时入睡,你也不该例外才是。”
于有粥吵了一下午,已经筋疲力竭,因此只装作没听到,正要往楼上走,脚步刚迈出,却突地停住。
酒家门口,一个纤细如弱柳扶风的绝美少妇正款款步入,双瞳如秋泓,波光盈盈地望着叶晨,细声道:“阿晨。”
杜纷纷和端木良秀闻声齐齐回头,脸上同时露出惊愕的神情。
杜纷纷惊愕,天下竟然还有堪比霍瓶瓶的貌美女子。
端木良秀则惊愕,她竟然会在这里。
少妇见叶晨不闻不问,眼眶更红,泪水滴溜溜地打转,“阿晨……”
一滴晶莹的泪珠从少妇眼中滑落。
杜纷纷最看不得美人受罪,不由推了推叶晨。
叶晨叹息,缓缓道:“你为谁而来?”
少妇咬着唇,“我夫君。”
清晰的三个字。
叶晨敛目。
端木良秀突然站起身,“于有粥,随本侯出去买臭豆腐。”
……
于有粥道:“我最恨臭豆腐。”
端木良秀拿眼瞥着他。
于有粥无奈地挪动脚步。
与少妇擦肩而过时,端木良秀不动声色地微微欠身。
少妇颔首。
酒家门被从外关上。
杜纷纷转了转眼珠,对着叶晨轻声道:“你姐姐?”见完宰相见贵妃,她何等有幸。
叶晨纠正道:“我们姐姐。”
……
杜纷纷脸色一红。
少妇望着杜纷纷,柔声道:“听爹说,阿晨带了位姑娘回来,想必是你。”
杜纷纷急忙端了把椅子给她,“我是杜纷纷。”
少妇泪痕犹在的脸上露出一抹轻笑,“我是叶晚晚。”她褪下手腕上的白玉镯子,拉过杜纷纷的手,轻轻带上,“你与阿晨的婚宴我也不知能不能去,且先送一件贺礼吧。”
杜纷纷受宠若惊道:“这怎么好意思。”
“阿晨不是说过我是你们的姐姐吗?既是一家人,又何必客气。”
杜纷纷偷偷看了叶晨一眼。
叶晨眨了下眼睛。
杜纷纷这才收下。她看看静默的两人,“我也想吃臭豆腐,我去找于有粥他们了。”
叶晚晚拉住她的手,轻声道:“既然是一家人,有些事早晚要知,不如一起听吧。”
杜纷纷只好坐下。
叶晚晚凝望着叶晨,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怪我。”
叶晨不语。
叶晚晚幽幽道:“你怪我不该背弃与冲航的誓言,不该进宫。”
杜纷纷在宰相府叶晨和叶鹤年的交谈中已经知道事情大概,因此听她这么说也不觉突然。
叶晚晚道:“可是阿晨,我不是你。那时冲航失踪,你远在蜀川,府里只有我一个女子无依无靠。若是离开宰相府,我就只能等死。”
叶晨放在杯上的手微微一紧。
叶晚晚垂下眼睑,“何况,他总算对我不错。”
杜纷纷看着突然僵住的气氛,干笑道:“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没嫁错就好。”
……
对着两双形似而神不似的眼睛,杜纷纷蔫蔫地垂下头。
叶晨终于开口道:“所以你来说服我帮你的夫婿对付你昔日的情人?”
叶晚晚道:“我只是希望能化解。”
叶晨神色复杂,“其实你知道。”
叶晚晚沉默半晌道:“木已成舟。”
孤绝峰上群山小
正午,艳阳高照。
数以千计的御林军如潮水般,从端门、承天门、大明门一路退来,直至午门。
午门外,白光如雪。
御林军的目光惊恐仓皇,皆凝于同一处——
那里,一个灰衣男子负手而行,难掩沧桑的英俊面容上,是一抹比黄连更苦的微笑。
御林军手中的武器依然锋利,但使用它们的人却已失了勇气。
偌大的午门赫然在目。
灰衣男子停下脚步,慢吞吞地伸出右手。
他的手指骨节分明,修长而匀称,任何看到它的人都不会怀疑它所蕴含的力量。在食指和中指间,一支竹筷色泽青黄,纤细如河岸垂挂的嫩柳。
但御林军看它的目光就好像在看牛头马面手里的镣铐。
一小纵马队从午门中央穿出,骑马者个个身姿笔挺,面色沉静。
灰衣男子夹筷的手指微微一紧。
马队为首者翻身下马,朝灰衣男子抱拳道:“御林军副统领齐尧,见过陆先生。”
灰衣男子的目光从他们脸上一一扫过,眼角细微的皱纹缓缓松开,“当年,你们不在。”
马队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其所云。
齐尧向前几步,与他相距一丈,“剑神叶晨有口信留于陆先生。”
灰衣男子的视线再度回到他的脸上。
齐尧的面孔顿时有种火辣辣的灼烧感。
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回应之际,灰衣男子徐徐开口道:“剑神?”
“是。”齐尧小心翼翼道,“自从叶晨打败当年的天下第一高手峨眉青云上人之后,他就是天下公认的当代第一高手。”
灰衣男子道:“说。”
齐尧朗声道:“孤绝峰上群山小,天下从来无双骄。”
他只是转述这句话,却已为这十四个字中所包含的自信和嚣张所倾倒。
当今天下,也只有叶晨敢放这样的狂言。
能为叶晨转达这样的战书,他觉得荣幸。
灰衣男子似是痴了,良久不动。
齐尧站在他的对面。腰杆笔直,肩膀平稳。
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两条腿好像被灌了铅,酸痛发麻。这是很奇怪的,因为他每天都要蹲马步一个时辰,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他想挪动一下,却不知道该从身体哪个部位开始动。
灰衣男子的嘴角突然动了。
微微上扬。
这种表情应该是笑,但是齐尧却又觉得不是。
灰衣男子缓缓抬起头,望着那碧空如洗的蓝天,轻声道:“时间?”
“下月初五。”
马车颠簸。
杜纷纷拼命赶着马车。
自从叶晨送叶晚晚回宫回来之后,便连夜拉着她上路。
于有粥和端木良秀原本要跟来,却统统被无形剑气逼退。
杜纷纷相当懊悔在他使出无形剑气的时候自己后知后觉,没有站在端木良秀那一边。至少那样的话,她的屁股不会像现在这样,裂成五六块的疼,手不会像断了又接接了又断似的,上臂疼完手肘疼。
叶晨一直坐在车厢里休息,每日只出来两次。
马车也只在那两次和晚上才能休憩。
杜纷纷换了三次马,终于赶到山脚。
在山下流窜的轻风带着草木清香,让她的精神略振。
车厢门开,叶晨潇洒地下车。
看看他一身不染尘埃的白衣,再看看自己又皱又脏的灰衣,杜纷纷极度自卑。
叶晨道:“上面就是孤绝峰。”
孤绝峰的位置对大多数江湖中人来说都不是谜,但是真正上过孤绝峰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想到自己竟然能到武林中能排进前三的禁地一游,杜纷纷的精神才算真真正正地振奋起来。
叶晨似是看出了她的兴奋,微微一笑,身如影晃,瞬间移到她身侧。在她错愕之际,将她拦腰抱起,如狂风般朝山顶卷去!
孤绝峰顶峰孤绝。
滔滔云海,唯其独尊。
杜纷纷从叶晨臂弯里跳下来,不禁屏息于这连绵若峦,浩瀚如海的美景。
“喜欢么?”叶晨在她身后轻笑着问。
“嗯。”杜纷纷频频点头。她此刻心中的震颤悸动,又岂是单单喜欢二字能尽言。
叶晨的身躯缓缓从身后贴上来,温热的气息微拂着耳腮,“每日晨昏都能见到。”
每日晨昏?她又不是天天住在这里。
这是杜纷纷下意识的第一个念头。
她的第二个念头是,叶晨大人住在这里。
第三个念头是,难道叶晨大人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