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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听着附近水声潺潺,似有条小河,便想洗一把脸后再寻找回念叶寺的路。
循着水声找过去,果然找见了一条小河,河水清澈见底,清幽可人,戒心无心欣赏,洗罢脸正待离去,见小河上游不远处一块大石头旁边坐着一位老妇人,白发苍苍,鸡皮皓首,正在那里梳妆打扮,身边放着一个包袱,包袱里一些手帕胭脂花粉之类的东西,戒心颇为奇怪,大清早怎么会有个老太太来此梳妆,难道这山中竟有普通人家居住?
他与戒痴原本也是住在那荒山野林里的念叶寺中,很少能遇见生人,想这老婆婆一家人住在这山中倒也不足为奇,心中顿时释然,便欲离去,却看见那老妇人向他这边挥手,示意他过去,他只得上前去行礼。
“老婆婆,小和尚有礼了。”
那老妇人看他一眼,由包袱里拿出一朵花来问他:“小和尚,你看我这朵花是戴在这里,还是这里?”她笑意吟吟地望着他。
戒心想笑又不敢笑,心道:“这老婆婆看着有五十多岁了,还喜欢取些花儿打扮自己,倒有几分好笑。”他揶揄着不知如何答复,那老妇人也并不怪他,自己将花戴好,又由包袱里取出一面铜镜来,端详了一会,才对着他漫不经心地问道:“你这是准备去哪里?”
戒心忙双手行礼道:“小僧是念叶寺的和尚,现在是准备回寺里去。”
那老妇人斜眼道:“你还忘不了你那个三哥,哦,对了,还有你那个相好的,我可没看错,你还真是个小骚和尚。”戒心惊得说不出话来:“你……你……”
老妇人由包袱里取出来一个粉色手帕,握在手中,戒心一看,竟是昨日桃红花给她看的那条手帕,可昨日分明是被那玉玲珑夺去的,这会怎么会在这个老妇人手里,难道,难道?。、、、、、、他想起了那玉玲珑头上的花香,吓得身子向后一倒,惊道:“你……你是玉玲珑?你究竟,是男是女?”
那老妇人看戒心吃惊的神情,面露得意之色,道:“你真是个傻和尚,不是这易容之术,这十几年我岂能躲过一品堂一众高手的追杀。”
第十二节
“易容?”戒心之前从未听说过江湖上的事,对这易容之术确是第一次听说。昨天明明是一个怪老汉,今天就变成了一个老妇人,于他当真是匪夷所思。他想起戒痴昨夜告诫他的话,心道这江湖上的人真是不能相信的,既然她就是那玉玲珑,逃脱看来已是不能。
玉玲珑看穿他的心绪,道:“你再休想着逃走,乖乖的跟着我,我看你服侍的我舒服了,也许可帮你救你的那个半死不活的三哥。”
戒心听闻此言,忙问:“你说话当真。”
玉玲珑嘿嘿冷笑,道:“我也是有名声的人,岂会哄骗你这个不懂一点江湖规矩的小和尚,你放心,我用‘焚心丹’伤他时已手下留情,他虽身负重伤,也不至即刻便死,以他的功力,尚能支撑个一两个月,我只想手刃那金贼,他张啸天原本也不是一品堂的人,看在你小和尚的面子上,我可给他独门治伤解药,留他在世上多活几年。”
戒心得悉三哥还有救,喜出望外,恐又被她哄骗,道:“你又哄我,你的解药可带在身上,让我看了,我才信你。”
玉玲珑笑道:“小和尚倒有些长进,也罢,让你见识见识老娘的宝贝。”她由包袱里取出一个火红的小磁葫芦来,从里面倒出一粒褐色药丸,给戒心看,戒心见那药丸比普通药丸略小,并无特别,也不知真假,道:“就是这个吗?”
玉玲珑道:“你倒小看这药丸,这是我‘天山派’独门治内伤药,乃是采天山雪线之上珍贵雪莲佐以天山雪水秘制而得,专解焚心丹之毒,那焚心丹也是天山腹内矿石所炼,自与普通炸药不同,若是普通炸药,被炸伤者所受外伤施以外伤药再辅以内功调养即可痊愈,这焚心丹厉害之处却是其炸药中淬有火毒,炸药炸开后火毒经血液流经伤者五脏六腑,造成内伤,非得服此药导引化解不可,否则火毒侵入脏腑,受伤之人周身血液翻腾,即使三九天也如入火炉,中毒十日后奇渴难忍,若不明就里饮水解渴,水与火毒相遇更是火上烧油,全身便似烈火焚烧一般,最多捱不过三个月,若没有解药,不是生生痛死,便是被体内之火烧成乌炭。”
戒心听得后背一阵发凉,不禁颤声道:“那我三哥,他现在一定十分痛苦。”
玉玲珑道:“十几年前张啸天见识过我的‘焚心丹’,中毒后,他必以内力去化解体内火毒,十日之内,火毒也不至于发作,不过,他若没有我这‘天山之水’,也活不出三个月去。你此刻即便回去,也只能陪着他等死罢了。”
想到戒痴此时正受着火毒之苦,戒心不禁五内俱焚,肝肠寸断,他含泪道:“你要我怎样,才肯给我解药救我三哥。”
玉玲珑心中一动:“当日他听到那贱人中了我的焚心丹,也是这般痛苦难过,难道这世上,竟没有一个人真心对我。” 她冷冷地看着戒心在那里悲伤,越想越气,怒道:“你听到他就要死了,为什么那么难过,难道他的命竟比你的命还要重要?你要知道,我此刻一出手便会立即要了你的小命。”
戒心看着她手里的那粒“天山之水”,心道:“她若一掌打死我,我死了也一样的难过,我不能在天上看着三哥一个人在世上受罪,那“天山之水”既能救三哥的性命,我定要设法取一颗回去给三哥。”
他就抹干眼泪,对玉玲珑说:“我答应跟你去找那个姓金的,等你报了你的仇,就给我解药。”他说的斩钉截铁,生怕她最后耍奸不给,玉玲珑笑道:“小和尚越来越聪明了。”
戒心并不认识那个姓金的,他想,与这个不知是男是女的怪人有仇的人,一定不会是个坏人。
为了讨得解药救三哥的性命,跟着她实属无奈,只是还不知道能不能忍受她那怪僻性情。
戒心一阵发愁。
第十三节
他们一老一少,一俗一僧就此上路。
戒心既打消了逃跑的念头,也只得依约日日侍候玉玲珑,那玉玲珑不走宽街大道,只找些荒僻小道行路,途中休息也尽捡些山脚、树林、破庙栖身,戒心与戒痴平日清贫惯了,倒也不以为苦。只是受不了玉玲珑的千般变化,每日清晨起身,玉玲珑已然判若两人,一日是乡野妇人打扮,颇有几分风韵,一日又换成个黄毛丫头,娇滴滴地向戒心要水喝,忽一日扮作个山中大汉,留着短髯,粗声大气,要与戒心拜把子,他虽不胜厌烦,对她的“易容之术”却也大开眼界,不由暗自称奇。
几次戒心险些又被她唬了,但记得她身上的花香味,总是一一识破,便说:“你不管怎么变化,我只要闻到你头上的花香,就知道是你了。可你究竟是长个什么样子?”那玉玲珑也不在意,道:“你只管好好侍侯我,有一天,你会看见我的真容。”戒心见她虽戴着假面,眉宇间竟也有几分妩媚动人之处,忽然想起桃红花来,想到她去念叶寺找不到自己,不禁伤感起来,又想着她定会帮忙照料戒痴,心里又有一些宽慰。
一日,玉玲珑打扮成一个教书先生,戒心在一旁看见她包袱里的那条粉色手帕,向玉玲珑索要,玉玲珑不屑道:“快拿去,这种见不得人的淫词艳调,我不稀罕。”由包袱里取出扔给他,戒心心想这是桃红花的贴身之物,途中若弄丢了可不好,极小心地藏入怀中。
两人走了有半晌,一条大河拦住去路,玉玲珑足底一点,空中几个纵身,飞身而过,身形潇洒至极,戒心停在河边望着那条河发呆,玉玲珑眉头一皱,道:“还不快过来。”戒心见那河宽足有一丈开外,吐了吐舌头,道:“你是怎么过去的?”玉玲珑就在河对面取笑他道:“用你三哥教你的轻功呀,若不幸掉进河里,便顺便洗个澡。”戒心心想:“我若再使‘天马行空’,他又要在那里取笑我了,我宁肯被他取笑,也不要他再小看我三哥的轻功。”心意已定,就走下河去试水深,所幸水并不太深,只淹至腰部,他便淌过河来,玉玲珑见他湿漉漉的上来,一怔,大笑道:“小秃驴上来了。”
戒心怒目相视,却见玉玲珑去河边一棵沙枣树上扯过来一枝藤条,那藤条小指粗细,绿油油的,枝条上满是尖刺,她握在手中走过来,立在戒心面前,笑意盈盈的望着他
这几日戒心实在已见识了她的许多古怪行径,也不奇怪,问道:“你拿个树枝做什么?”
玉玲珑蓦地拉下脸来,眼睛里闪过一丝凶光,道:“小和尚,从今日起,只要你落在我的身后,我便用这带刺的藤条抽你。”也不容戒心开口,藤条已甩过来,戒心不禁暗暗叫苦,知道她什么事也做得出,为免受皮肉之苦,只得抽身奔向前去。
那玉玲珑却并不即刻追过来,只在身后喊道:“若叫我追上,我先抽你一下,若再追上,便抽你两次,再追上,抽三次,再追上……”戒心哪敢停留,跑不过一里,忽觉脑后一阵风,后背上已挨了一藤条,顿时火辣辣地,戒心脚下不敢停,口中骂道:“怪物,不男不女的怪物。”话未说完,后背又挨了一下,戒心见那藤条复又来袭,情急之下一招“马蹄卧雪”攻向玉玲珑下盘,这一招念由心生,连自己也未料到,只听玉玲珑“咦”了一声,左腿踢他胸前,右手藤条已至面门,戒心顾不上其他,就势一滚,身形虽极是狼狈,竟也全身而退,他不禁心中一喜,见玉玲珑微露恼怒之色,也不敢恋战,拔腿又跑。 。。
第十四节
没 跑出几十步,玉玲珑已然追上,戒心适才突然灵光一现,使一招“马蹄卧雪”侥幸躲过一鞭,眼看藤条又到,欲故伎重演,想那玉玲珑已有了防范,遂灵机一动,使一招“马踏青云”,欲绕至玉玲珑身后,岂料玉玲珑早已识破他的路数,待他窜过身去,挥藤即打,这一下结结实实打在戒心后腰,戒心大叫一声,还未缓过神来,藤条又卷来,再无计可施,索性立于原地,不躲不藏,直等着那藤儿打下来。
玉玲珑见他竟不躲,手腕一扯,硬生生将藤条撤回,握在手中,道:“你怎么不跑了?”
戒心道:“我还没想好怎么破解你的招式,待我想清楚了,再跑不迟。”他这会子才觉得后背一阵阵地疼痛,禁不住呻吟了两声。
玉玲珑道:“这么两下就受不住了,还想给你那三哥出气报仇。”她从包袱里取出一个碧绿色的玉瓶来,由里面倒出一粒白色的药丸,走过去,在戒心的眼前说道:“你若是路上被我打死了,倒无趣的很,我还不想让你死,这‘漱玉丸’是‘天山派’治外伤的灵药,罢了,便宜你了,给你一粒。”
她一副高高在上施舍给他的样子,戒心别过脸去,玉玲珑冷笑道:“我倒看你能捱得了多久。”她见天色已晚,自去休息,再不理他。
戒心独自坐在那里,回想与玉玲珑交手时的情形,他所使的“马蹄卧雪”“马踏青云”皆是戒痴平日里教他的武功招式,方才情急之下使了出来,虽然破绽百出,步法混乱,但确是躲过了玉玲珑的藤条一击。这让他信心大增,心道:“明日我再想办法多接他一招半式,让她不要小瞧我。”他默默地将戒痴教他的七十二路“奔雷掌”由头至尾在心里打了十回,又盘膝而坐,将那心经上的运气之法默诵修习一遍,觉得体内真气仍如原先一样,至后背尾闾、大椎、玉枕等穴便奔散于四肢消失无踪,无法聚集,他依戒痴当日所言也不运力阻碍,真气四散时任其于体内流转消散,不知不觉间东方已亮,戒心翻身而起,伸伸懒腰,发现背部已不似昨日那般疼痛了,只觉得肚中饥饿,转身只见玉玲珑在十几尺外的地方握着藤条等他。
戒心道:“我肚子饿了,要先找些东西吃。”
玉玲珑朝东南方向指了指,道:“前面十里处有个叫苍松的镇子,你若不被我追上,我答应为你买馒头吃。”
戒心便不答话,朝东南方提气纵身跃出,玉玲珑见他施展的正是“天马行空”,步法自然快了,因笑道:“你也忒急了点,馒头有的是。”举步跟上。
戒心这次已然学乖,奔跑时心中谨记“天马行空”提气纵身之术,脚力即刻迅疾了许多,不多时,已见前路上郁郁葱葱,房舍林立,想必是那苍松镇了,他转身并不见玉玲珑身影,心中大喜,又发力直奔。
这时候就听见脑后玉玲珑的声音:“小和尚被我打得聪明些了,只是跑得还不够快。”她在身后象赶牲口一般,甩的藤条儿噼啪作响,叫道:“小秃驴儿快些跑,我给你馒头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