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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叶家阿大描得极其细致;好不容易画完胎记;还要为枣子的唇点红,眉毛也要轻扫两笔;让整个人更精神。
等这些都弄好天色已经大亮;到了换衣裳的时候。
喜服是梅小爹前一晚放在叶家这边的,红料玄边宽袖长袍,用银线杏黄线绣出层次丰满的图腾;沿着二色接缝处蔓延而上,细密而不凌乱;看得出绣工的用心。
其他人先出去;等枣子自己换好白绢单衣;他们再进来帮忙穿上喜服。喜服料子用得中,枣子一个人穿不端正,他也从未穿过这样郑重的衣服,在其他人帮他整理的时候,他腰板也不由自主挺得更直了。
最后穿上鞋子,来到门边,叶家阿大让枣子半蹲,对着屋内施礼。枣子照做了,感觉叶阿大将一个什么东西扣到了他的发髻上。
“这是凤冠,虽然这么叫,但是龙凤都是帝王家世家才能用的,我们平头百姓定做的是小凤图样。”叶家阿大解释道。秋庚抱着铜镜过来,让枣子看自己头上的小小凤冠。
银色凤冠刚好与发髻同宽,底座半圆拱形,顶镶花丝银小凤,银叶叠翅展伏于头上,只半指高;尾羽里垂下一帘流苏,坠着小巧的玄色琉璃,盖过发髻。银珠帘随着走动,轻轻摇晃,偶尔可听见叮叮细响。
枣子小心翼翼地摸了一下,凤冠两端有长齿,可以插入发髻两边作为固定。他以前以为这里的凤冠也是像帽子一样套在头上,重得抬不起头,现在看来,反而是十分轻便简约的。
“这是雷守诺找好工匠做的,以后还有大把时间让你慢慢看,现在要出门了。”叶家阿大扶着枣子转过身来,走出房门。
到了正门,一顶奢华的大红轿跃入眼中。还有整个奏乐队伍十几二十人,雷守诺坐在高头大马上,看来是等了不短时间了。他见到枣子出来先是一愣,随即笑开了眉目。
枣子进了轿子,心里忽而有些忐忑,记得进村也是类似的轿子,只是这顶要大上很多。不过很快地他就不怕了,喜气洋洋的乐声从村头响彻村尾,甚至在山头间回响,热闹得教人心安。
枣子从微微支起的帘子间见到村里的人都围了过来,交谈声和喝彩声不输奏乐。许多下村的人也来了,将村道挤得满满当当,几乎水泄不通。奇怪的是他还见到了县城里出名长舌爱八卦说事的几个阿叔,不知道是谁领他们进村的。
轰轰烈烈地回到家门,枣子被雷守诺领出轿子,院门修葺过了,簇新的。
秋庚成悟捧着两筐金灿灿的谷壳出来,站在枣子他们的左边,说:“我们洒‘金谷’,枣子你只管跟着‘金谷’道子走。”
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慢慢洒出一条简单的谷壳小道。
这时候正是晌午,谷壳被阳光照射着,像细碎的金色一般熠熠发亮。叶家阿大帮枣子解释,这个寓意新抱子经过许多年月后终于长大,将踏着金子的富贵大道正式进入夫家,为夫家带来好意头。
这条路很长,哪怕新抱子“出门”的地方离夫家很近,也会绕到足够的路程——雷守诺不愿枣子受这份苦,所以执意用轿子取代了枣子步行到家门的这段路。其实只有正式的娶亲才是直接用轿子抬进夫家的。
“金谷”由夫家指派的人来洒,路程多少有说法,至少要绕夫家三圈。如果夫家有新刁难,那这段路就要绕很久。虽然说绕得越多越有福气,但对盛装的新抱子来说却不是什么好事。
眼下,熙攘的人群都等着看枣子要“绕金谷”几圈:
“我猜顶多五圈!”
“怎么可能,雷守诺能答应吗?一圈就不错了。”
“宝贝归宝贝,一圈不合规矩,福气不够啊。”
“就是说,就算雷守诺不在意,也要为枣子着想嘛。”
……
这些议论雷守诺自然一字不漏地捕捉到了,他在心里得意地笑了笑:他雷守诺的想法,怎么会是你们能猜到的?
秋庚和成悟交换一个眼色,忽然加快了洒金谷的速度,枣子连忙轻提起衣服下摆,就要开跑。
就在他一脚踩出,众人鸦雀无声的时候,雷守诺从后赶上,一下就把枣子横抱了起来。
所有人惊呼出声。
雷守诺抱着枣子原地转一圈,大笑几声,忽而飞奔起来,“秋庚成悟,洒快点!”
连知晓雷守诺别有打算叶家阿大都看呆了,等雷守诺抱着枣子跑完一圈他才反应过来,跺着脚喊胡闹。叶小榕拍手笑,最后也跟着跑。
有人帮着叶家阿大追人,有人在旁边挥舞汗巾加油,一时间人声鼎沸,乐成一锅沸水似的。
雷守诺脚下生风,越跑越快,到最后叶家阿大叶小榕……全部人都追不上他。两个终于洒完金谷的哥子累得瘫倒在地,呼呼喘气。
跑到后来,大家都忘记数数了,只记得万分感慨:谁家的新抱子能够这样被当家宠着?连“绕金谷”的这点路都怕累着,亲自抱着跑,还跑那么久……雷家小子的体魄的确好啊。
最后,祝邈出来找人,终于让雷守诺停下了脚步。
祝邈看了一眼旁边,把玩着扇子对雷守诺笑说:“你们让梅阿叔好等。”
雷守诺长吁一口气,放下枣子,扣起十指走上台阶,“小弟只是要福气更多些罢了,见谅了。”
枣子偷偷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也帮雷守诺理了理。
进了门口,枣子抬头,顿时被焕然一新的家惊呆了,不但新和干净,还多了不少好东西,从之前简陋的屋子变为了小富人家才能有的样子。
屋里站满了宾客,却不见桌椅,见到两人进门,大家的说话声更大了。枣子被刚才绕金谷闹一下本来放松不少了的,一下被这么多人盯着又猛地紧张了起来。生怕自己踩到衣服或者左脚绊右脚。
雷守诺握紧他的手,小声说:“别怕,当他们都是贪吃的叶小榕就得了。”
枣子噗一下笑了出来,那么多叶小榕,可能会把他们家米缸吃空的。分神想了一下最好的朋友,他也就不怎么注意周遭的人了。
天井中央摆着一个火盆,跨过火盆之后紧跟着就是瓦片,要一下踩破。雷守诺袖子一挽,又想抱着枣子完成,结果被两旁的人拦住了。这是一定要枣子自己做的。
枣子紧紧抓着雷守诺的手,小小地助跑了两步,哟嘿一声,成功跳了过去。瓦片应声碎了,枣子却差点没站稳,被扎着马步张开双臂的雷守诺抱了个满怀。两个人抱作一团的样子,逗得客人们笑声不断。
耳根都微微发红的两人缓步走上堂屋,梅小爹穿着一身素净衣服,端坐在堂屋主位上。
已经成为唐家阿大的喜郎喊跪下,枣子和雷守诺面朝小爹同时膝盖落地。
喜郎站出一步,对熙熙攘攘的宾客喊:“吉——时——到!”
这一喊就是暗示大家闭上嘴巴,安静看人家拜堂。
果不其然,人群中立时静下,再也没有一点杂音。
“枣子,于辰国乙德六十年小嫁入梅府……”喜郎从袖子中掏出一个卷轴,上头写满了蝇头小字,他仿佛很习惯这种叫人眼花的字体,开始诵读新抱子转为正房阿大的措辞。基本都是赞美的词缀。
之后,他从另一边袖子也掏出一个卷轴,念的是雷守诺成为当家之主的措辞。照样是让人云里雾里的溢美之词。枣子听得晕乎乎的,连紧张都不记得了。
两边都读完,三盏茶的时间过去。
他高唱一声拜谢双亲,枣子和雷守诺差点没反应过来,连忙双手成揖,深深地对梅小爹拜下。
埋首许久,直到喜郎喊他们起身。堂下宾客立即掌声雷动。
梅小爹将两人扶起,接过旁人端着的木托盘,送到枣子和雷守诺面前。
上面铺着一张文书,用的文法很复杂,枣子看得懂字却看不懂整篇的意思。但是没关系,他只要跟着雷守诺做就好了。
于是二人双双按下了红指印。雷守诺悄声解释,这份文书写着两人结成夫夫的事实,将会送到村正处,再呈上到县城里,以后如无大事,绝不会变更。
到这里,枣子正式成为雷守诺的正房阿大。
村里的人、下村的人和县城里来的客人,纷纷上前道贺。梅小爹看着身穿喜服的两个儿子,忍了大半日的泪,终于淌了下来。
雷守诺执着枣子的手,说:“我们是一家人,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不离不弃。我会对你好,一生一世好。我的名叫守诺,这个诺言,至死不移。”
枣子嘴巴扁了扁,忍不住埋进雷守诺怀里也哭了。雷守诺一手揽着枣子,另一手揽过小爹,觉得整个家都护在了自己的翼下,再不怕风吹雨打。
宾客满门,金银满屋,却都抵不过挚爱在怀。
鼎沸的人声,来去的身影,仿佛都进入不了这一家三口之间的平静与安宁。当真是教见者动容。
梅小爹轻轻放开雷守诺的手,说:“该摆起宴席了。”
雷守诺抬起枣子的脸,刮走两行清泪,对他笑了一下,“饿了吗?”
枣子偷看了一眼周遭,连桌子都没有,可能是没准备让客人吃宴席?还是说要到县城大饭庄去办?毕竟家里地方实在太小,坐不下这么多人。
他摇了摇头,“不是很饿,等下我和小爹煮点吃的,你带客人去县城吃吧。”
雷守诺不说好,也不说不好,只是忽然抬头对外面喊:“你们可以开了!爽快点!”
枣子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帮雷守诺照顾果树的工人们将客人往外送去。
雷守诺一脸正直地说:“我们的喜事宴席怎么要跑去县城吃?”
“可是……”
“走,跟雷哥出去喝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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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晚了点,第二更来了。
☆、第三十一章
来到院子;三牲酒茶元宝蜡烛都准备好了。雷守诺要喝酒;还要等一等。
枣子探头望向外边。虽然院门已经关上,看不到围墙外什么样子;却可以听到络绎不绝的谈笑声;近得仿佛就在路边。
枣子和雷守诺在院子里祭天祭祖,又要跪着听喜郎念念有词。之后等元宝烧完,他们才能踏出家门。
枣子被外头的阵仗吓到了;门口正对出的小道上摆了长长一列大圆桌,每桌都宾客满座;工人们不停从村里送来凉菜和零口小吃。路只剩下三分之一;枣子紧贴着雷守诺往前移动;不停有人对他们道贺,甚至有人自备了好酒要立刻同雷守诺喝起来。
雷守诺婉拒了,继续护着枣子走向村子正中。
枣子瞠目结舌道:“雷哥,这……”连村道上都摆了桌椅,也都坐满了人。
雷守诺道:“还有好多人要来,我只请了认识的,至少也要见过的。想要趁机巴结的人,来了我也会拦下。”
宾客中,有枣子熟识的马古村人下村人,也有完全陌生连讲话都听不懂的人。穿普通布衫的人和衣着华贵的人虽然分开不同桌子,但吃的都是一样的小菜喝一样的好茶。
枣子和雷守诺一出现,众人纷纷停下,陆续站起对他们道贺。
“弟郎好生俊俏,一对璧人羡煞旁人!”
“枣子哥你今天特别好看哦。”
“恭祝两位新人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雷大哥你一定要对枣子好啊!”
……
雷守诺站在前方,一一回应,枣子则躲在雷守诺后方,对众人报以微笑。其实他有点怯场,不过喜悦的心情比什么都强烈。
枣子踮起脚尖,在雷守诺耳后问:“雷哥,你为什么请那几个长舌多嘴的哥子阿叔来?”他有点担心。
雷守诺微微侧头,答道:“他们我都打点好,回去只说好不说坏,再说,我们的大喜事哪里会有把柄给他们说,你放心。”今天排场够大,但雷守诺觉得还不够,所以就找来这几个阿叔,有他们回县城多嘴一番,自然全城都会知道他的新抱子正式成为阿大了,也知道在梅府这个阿大有多被爱护,谁都不能欺负。
有雷守诺保证,枣子也不介意了。突然,旁边桌子边上的一个阿叔往他手里塞了一个锦盒。枣子手一缩,盒子差点掉地,他定睛一瞧,是一个不认识的人。“阿叔,你有事吗?”
阿叔重新把小盒子放进枣子手里,说:“弟郎,这只玉镯可是阿叔专门从西域挑的,在菩萨庙里开过光,戴了保平安。”
枣子连忙把盒子递回去,“阿叔,我不能收,大家的贺礼都送了,不能再要其它东西。”家里客房的贺礼都快堆上屋顶了。
阿叔再塞,枣子再退,引起了雷守诺的注意。阿叔抢先说:“这是我给弟郎的小礼,雷子你不许拦着。”
雷守诺笑了,将锦盒放进枣子怀里,“还不快点多谢阿叔,再拒绝就是落长辈的面子了。”
枣子诚惶诚恐地连忙道歉再道谢。
这个头开了之后,大家仿佛都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