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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生富农-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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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儿子明白。”
  傍晚时分枣子醒了一会儿,迷迷糊糊的念着自己没有说谎,雷守诺好笑又心疼,喂他吃了点粥,喝了药,又擦过汗才塞回被窝里让他继续睡。
  小爹要出门找薄荷,被雷守诺拦了下来,“小爹你今天累了,粗重工夫让我来,你快去吃东西吧。”
  薄荷这种东西随处可见,要找也不算辛苦,只是傍晚光线不好,小爹眼睛不好,雷守诺不放心他出来。
  拔了许多新鲜薄荷,洗干净,和生姜一起放进碗里,用刀把去剁,待它成了渣出了汁,再用滚烫的开水冲,最后放一点盐,咸咸甘甘,清香中还透着一股暖和的辣味。雷守诺尝了一口,觉得正好,才端进房里。
  枣子果然发热了,没几两肉的脸颊上染了红晕,嘟嘟囔囔地喃着胡话。梅小爹忙把人扶起来,雷守诺把碗压在枣子的嘴边,哄道:“乖枣子,张开嘴把这个喝了。”
  枣子睁开湿漉漉的眼睛,听话地含住了碗的边沿,一小口一小口地饮了下去。喝完薄荷姜水,他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没饿肚子,亦没有挨冷受冻,反而处处是温暖,有大人和小孩的欢笑声不停地回响。
  他在梦中笑了,心里想,这一切要是真的,让他吃什么苦都甘愿。
  


☆、第五章

  枣子这一病就病了整整半个月,算是验证了那句老话,“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头五天反复地在夜里发热,后十天风寒不去,头疼流涕,走几步路腿就发软。他病得迷糊还记着要干活,几次三番被雷守诺摁回被子里。
  雷守诺说:“你先养好身体,别的不用管。”
  病好转之后,枣子缩在床头问:“我没说谎,别不要我。”雷守诺正把加了碎肉的菜干粥放下,说:“我知道你没说谎了。”
  枣子愣着问:“为什么?”明明那天还气得脸色铁青。
  雷守诺回答:“大夫说你出不了声是因为受过刺激,现在能说话算是恢复了,我高兴还来不及,你别胡思乱想。”
  枣子心里问,为什么你会高兴?转头一想,招人做工,也是会说话的比较方便,可以理解的。雷守诺把粥用另一只碗摊凉,然后用小匙羹送到枣子嘴边,枣子还缩了一下,雷守诺反而笑了,一副少年老成的样子,说:“我又不是大虫,你怕什么。”
  枣子闻到香味,吞了一口口水,问:“我可以吃这个?”
  “怎么不能?”雷守诺倒是奇怪了,“虽然肉是今天才有,但这半个月以来小爹都有给你吃鹅蛋的。”
  枣子几乎每日都是昏睡,怎么知道这些呢,雷守诺也不同他多话,把匙羹塞入他嘴里,喂了下去。很快一小锅粥就吃完了,枣子傻乎乎地张嘴就吞,小肚子撑得像西瓜那么圆,打了个饱嗝就动不了了。
  雷守诺用热毛巾给他擦脸擦脖子,动作毛毛糙糙,揉得皮都红了。还要擦身体,被枣子躲开了。雷守诺把那只柴杆似的手腕移开,执意将自己的手探进了枣子的衣服里,摸了两把道:“没怎样出汗,刚吃饱先坐一下。”就把被子包了上去。
  枣子的脸涨得通红,不知道是刚才擦的还是羞的。雷守诺将东西收拾了一下,回来坐在床边说:“枣子,我要同你说些事。”枣子竖起耳朵,点了点头。
  “你刚来的时候我和小爹对你都不好,你有没有怪我们?”雷守诺这番说话问出口心里面也是没底的。虽然山外的人家对新抱子好不到哪里去,但他们家不是那种人,这样操劳枣子在他们眼中就是挺大的事了。
  枣子怎么说呢,特别累的时候会难过,但说实话他没怨恨过谁,也没怪过谁,有地方挡风挡雨,有东西填肚子,他就很知足了。他把心里的想法照直说了出来。
  雷守诺笑着揉了揉枣子的头,说:“那就好,我现在告诉你,那样指使你做工是有原因的。你见过雷家的人没有?”
  枣子说:“……那个,大屋里的人?”
  雷守诺说:“没错,就是那里。那户人姓雷,是高良县最大的富商,当家的人是我名义上的爹。他当年娶了我小爹当正房阿大,认识了上任县长的小哥之后他贪图权势,就把明媒正娶的小爹硬说是偏房,让那个金花小哥当了正房。”他停了一下,接着道,“那个人当了正房之后对我小爹百般刁难,在小爹怀上我的时候使诡计,说孩子是同宗族一个表亲私通得来的。小爹差点就被关牢房了,幸好后来水落石出,但是雷家的人已经彻底厌弃了我小爹,于是把我们两父子赶来了这个深山里。”
  枣子虽然不是很明白正房偏房,但也听得懂雷守诺说的故事,他笨拙地拍了拍雷守诺的头。雷守诺笑着道:“你被送来的时候,我们都以为是那个金花小哥让你来我们的,所以才对你那么苛刻,为的是看你到底是什么人。”
  枣子连忙说:“我不是坏人!是一个叫媒哥儿的人把我从河边捡回去的。他让人给我洗澡,穿好看的衣服。又叫那个喜郎把我送到这里,我要逃的,可是逃不掉。”
  雷守诺锋利的眉毛皱了起来,说:“你是捡来的?以前家在哪里?”
  枣子默默地点头道:“我以前住在东湾市。”“没听说过,”雷守诺道,“家里有什么人?”
  “有院长,有好多孩子。”枣子眼眶泛酸,“大家都是被遗弃的,我们都住在那里。”
  院长?难道是怡红院那种烟花之地?县里头最大的是县长,怡红院里最能说话的就是院长了。雷守诺的心疼又多了几分,道:“他们逼迫你做过什么事?”
  “什么事?”枣子努力回想,摇头道,“没有,院长对我很好的,我身体不如别人好,平日做的都是家务和带小孩,其它事他都让别人干了……我想回去。”讲到后面,眼泪就掉了。
  雷守诺把人抱住,像小时候小爹安抚他那样轻轻拍打。心想那个院长还算是有良心的人,这么瘦弱的身体,如果还要遭遇那些凄凉事,可能真的会保不住。他说:“你讲的地方我不认识,你既然进了我家的门,以后就是我家的人,我会对你好的。别想以前的事了,好好和我过日子,可以吗?”
  枣子抹干眼泪,怯怯地问:“我们要做一家人?”虽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这里的,但他冥冥中知道自己是回不去的了。很难过,但是院长教下,人在哪里都是要生活的,要想着未来,不要执着过往……他要听院长的话。
  雷守诺应道:“是的,我中意你,等你长大了,我就让你当我的正房阿大。”
  枣子破涕为笑道:“谢谢你,我会努力干活的,我很多东西都不懂,你能教教我么?”
  “哈哈,为什么不可以,你是我的新抱子,我自然要负责教你各种事。”雷守诺高兴得把枣子抱起来在房间转了半圈,枣子哇哇地叫,紧紧攀着雷守诺的肩膀不敢放手。
  重新坐回床上,枣子迟疑了一下,问:“我可以叫你雷哥么?”“可以,随你喜欢。”
  枣子继续道:“雷哥,正房,偏房,小哥子,还有新抱子,这些都是什么意思?”
  这下雷守诺错愕了,“你不知道?”“没人教过我……”
  雷守诺想了想,从床底下拉出一个木箱子,打开之后里面整整齐齐摆放了四个布包,扁扁的的布包打开之后是书。蓝色的封皮,微黄的纸页。一个布包里只有四本,很薄很旧。枣子的眼睛跟着雷守诺的动作,雷守诺很宝贝地拿起一本,“这是给小孩子启蒙用的书,我跟你讲讲。”翻开第一页开始讲解。
  书里头的都是很复杂的繁体字,不同于枣子认知的“繁体”,它连一些在现代世界里简繁通用的字都是多出来很多笔划的,枣子看这个世界的繁体觉得眼熟,但是一时半刻没法一一认清。鉴于里面也有简单的图画,于是他安静地看着图听讲。
  这个国家叫辰国,不能生孩子的身体强壮的是小子(长大后叫汉子),能生孩子的叫小哥子(长大后叫哥子),脖子上有胎记。汉子娶的第一个哥子就是正房阿大,后面娶的是偏房阿二阿三……成亲之后汉子就是当家人;一般人的叫法是某家当家和某家阿大。
  看图上画的都是男人,这里可能是没有女人的。枣子想。
  至于新抱子就是抱了人家的小哥子,一般小过十岁或者十岁左右,长大后配给那户人家的孩子。运气好的能当正房,运气不好的可能要当偏房,最凄凉的是那户人家的汉子不肯娶他,他只能当一世仆人。这些朝廷都是默许的。新抱子不比寻常娶亲,不用嫁妆,也没大排场,好人家会做个酒席送点简单的喜礼,差点的什么都没有。到了可以成亲的年纪,他们有一个圆房礼,算是唯一的一点喜庆礼数。可都是看人办的,不一定每个新抱子都有。
  雷守诺的声音在少年与汉子之间,有点沙哑,但听得人很舒服。两人的头不知不觉依偎在一起,雷守诺心情变好了,刻意多说了一些内容,例如,生养的那位叫小爹,另一位是叫爹,嫁人之后也是这么叫,为了区分两家,会在称呼前面加上一个字,这个字是长辈们自己定的;自家哥子出嫁了,长辈叫哥子嫁的人做哥郎,如果是自家汉子娶亲,就叫那个被娶进来的人做阿大阿二或阿三,看排序……
  足足讲了一下午,雷守诺才合上书,重新锁回柜子里。枣子也总算知道了这里的一部分风俗习惯,心里头清明了不少。
  雷守诺说:“我们家一直是穷过来的,近几年好了一点,虽然做不了大排场,但我也会尽力给你体面的礼数的。你安心跟着我吧。”
  枣子对这个地方的事情感到新奇又有些畏惧,都是他从来不知道的事物和人情。可是看着雷守诺的时候他就能心安,那些好听的说话人人都会讲,可是面前的少年说出来却特别能叫人信服。
  他抱着棉被想了很久,久得屋子里都有了夕阳的余晖。雷守诺心里是急的,但是表面上不动如山,坐得住。枣子在琢磨呢,其实也不是想多艰深的东西,枣子只是想事情要比别人慢一点。
  最后,他想好了,说:“我们要当一家人。”这就是他的决定,他要一个家,也想要和这个人组成一个家,这就足够了。
  ……
  说完话,雷守诺走出屋子跟梅小爹交代清楚,梅小爹也高兴。他感慨道:“怎么说我们家的好日子也应该要来了。”
  雷守诺很同意,望着天空中袅袅的炊烟说:“家里多一个人的感觉真是挺好的。”
  梅小爹揶揄道:“那也要看是多了什么样的人,这个人归谁个。”雷守诺摸摸鼻子,“我就觉得有个差不多年纪伴挺好的。”
  梅小爹净是笑,不多说了。
  


☆、第六章

  又过了两天,枣子的病才总算是断尾了。他问雷守诺:“雷哥,我要做什么?”
  雷守诺正在劈柴,一斧头下去海碗那么粗的木头一分为二,干净利落。明明入秋天凉了,他光着上半身也能汗水淋漓。枣子将毛巾递过去,他抹了两把才说:“劈柴挑水都是汉子做的,你去帮小爹做饭就行了。”
  枣子不解:“可是,其它哥子都在井那边打水……”
  雷守诺笑道:“水用完了,汉子来不及挑的时候他们才会出来打一点用的,你没见到他们装水的都是小木盆?有时候煮饭做菜要用新鲜的水,水缸里的隔夜,他们就会自己出来装。我们家离井远,平时都是我去挑的,我没空的时候小爹也会去挑一点将就用。”
  原来是这样,枣子明白了,难怪自己去挑水的时候那些哥子的眼神都怪怪的,好像在看什么新鲜事。雷守诺摸摸他的头说:“之前辛苦你了。”
  枣子连忙摇头,“是我没用,没力气。”
  “这有什么!”雷守诺抡起斧头向木柴劈下去,“汉子有力气就得了……去厨房吧,吃完早饭我带你出去转一转。”
  枣子就进厨房去了,只见梅小爹蹲在炉灶旁边,对着竹筒吹气,竹筒伸进灶口里。小爹咳了两下,站起来在围布上擦了擦手,说:“枣子过来,帮我生火。”
  枣子不懂,老实讲出来,梅小爹也不生气,手把手地教他怎样做。一开始用多大的柴枝,塞多少,火苗起来之后怎样加柴,还要用竹筒往里面吹气,让火旺起来,粗的木柴塞哪个位置……枣子慢慢地也学了起来,只是手生控制不住火的大小。
  梅小爹说:“初归新抱,落地孩儿,我以后慢慢教你。”
  火生起来之后梅小爹把铁锅放上去,里面已经放了水和米。枣子想了想,轻声问:“小爹,这样是要煲粥?”
  梅小爹说:“今日吃好点,吃饭。”
  “饭?”枣子抱着竹筒挨过去看了看。明明就都是水啊。
  “你没见过人家煲饭么?”梅小爹没想到枣子连这个都不懂。
  “我会好好学的!”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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