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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东京驱车来到北海道,即便已加快了车速,抵达千草本家时,天色已是微曦,氤氲在朦胧的光影中的古老宅院,静谧肃穆,如同一位经历了几百年历史沧桑的老者,静静伫立晨光中。
由仆佣带领,七月低敛眉目,目不斜视的跟在他们身后左转右拐的走着,清秀的面容清清冷冷无情无绪,倒与这栋布局严谨分明的宅子有几分相衬。
偌大的屋子里,纸制的门半掩,仆佣轻盈的拉开纸门,七月一眼就瞧见屋子中央的榻榻米上睡得极不安稳的男人,英俊的脸庞苍白瘦削。一位穿着精致和服的美丽女子跪坐在榻榻米前,不时用帕子拭去男人额上泌出的汗渍。
千草明进上前一步躬身轻道:“少夫人,七月小姐来看少爷了!”
被称为少夫人的美丽女子目光冰冷的掠了七月一眼,微颔首表示明白,将帕子交给一旁的女仆,起身朝两人鞠躬,再看了眼床上的男人,轻踮着脚婷婷冉冉离去。
榻上的男人轻颤了下眉头,长长的睫毛微微抖动,缓缓的睁开眼睛,在一瞬间的茫然后,仿佛有所感悟的侧过头,望向晨曦下安静立于一旁的少女,眸光微闪,眼眶竟是泛红湿润了。
“你是七月……我与和子的女儿……咳咳,原来你已经长这么大了!”男人露出抹温柔的笑容,吃力的抬手挥开一旁佣人的揣扶,朝神色清冷淡漠的少女招手,“孩子,过来!让爸爸好好看看你!”
“七月小姐,快过去呀!”千草明进见少女仍是清清冷冷的负手立于一旁不由得心急的摧促道。七月偏首看了他一眼,略略迟疑了下,慢慢的朝榻上的男人走近,然后跪坐在榻榻米前不远处。
“孩子,你在怪爸爸吗?”感觉到女儿行动下的抗拒,男人黯了脸色。
“……没有!”
本来就是毫无相干的陌生人,没有感情何来责怪之说?他生病了想见她,她就来让他看。但要她表现什么父女情深的戏码,很抱歉,她自认没那个演艺天赋——做不到!
男人细细打量女儿眉宇间清清冷冷无情无绪的神韵,苍白的脸露出担忧之色。“七月,你不像我也不像和子,更像千草家的孩子……这是幸还是不幸?当年我和来日本留学的和子一见钟情,互许了一生,曾立誓此生绝不会有二心,可是最后仍是抗不过权势命运……是我无能反抗不了千草家族,保护不了和子,无法守护我们的爱情,连你也被他们远送去中国……如果他们当初知道你是千草家儿孙辈中最像千草家的孩子,他们还会不会这样轻易舍弃你们?真是因果报应啊……”
七月静静的听着男人絮絮叨叨的低语,说着那些前尘往事,上一辈人的爱恨情仇。
这个名义上的父亲——千草知世,仕大家族的翩翩公子,英俊的外貌与因为大家族里下任继承人庞大的压力而萦绕于眉宇间的忧郁神韵,确实是很令女人心折进而爱上的类型。千草七月的母亲和子也是第一眼就这般爱上的吧,爱到深处绝不言悔。可是也是这般情深意浓,更是无法忍受爱人的背叛——千草知世终究听从家族的安排娶了门当户对的千金小姐,最后才会任由千草家安排带着出生不久的女儿回国……
“咳咳……七月,爸爸一直很挂念你们!是我做错了吧?和子到死前也不肯见我一面,咳咳……”千草知世微抬手想摸一摸女儿的脸蛋,七月眸光一闪,下意识的偏首退离,千草知世的手晾在半空,神色越发的黯然,“……果然,咳咳,当年是我做错了,不应该因为心软喝下那杯加了药的茶……怪不得和子到死时也不肯原谅我……”
七月叹了口气,有些不忍见一个快四十岁的男人如此自责伤心。听说当听闻千草七月的母亲和子逝世的消息,这个男人伤心过度竟然嗑血倒下了,一个大男人在公司众多下属面前就这么哭了出来,肝肠寸断!谁说男儿流血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罢了!也从那时起,他的身体慢慢的病榻缠绵直至一病不起……在她看来,千草知世根本是不想活了,因为和子的死,对这个人世不再留恋……
唇角嚅动了下,七月不晓得说些什么,微偏首却对上千草管家冷戾的眉眼透露的斥责和不赞同,不由得冷笑。
呵呵,真可笑!时隔十六年,他们还指望从小尝尽人情冷暖、受尽世人奚落为父不祥的私生女的千草七月摆出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姿态面对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父亲的忏悔?
瞥见少女眼中赤裸裸的讥讽嘲弄,千草明进愣了下,心下微惊,一种莫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这孩子比萦音小姐更像千草家的孩子,少爷方才担心的就是这点吧?该不该让老太爷知道呢?
半晌,七月垂下眼睑平静的说:“我累了,想去休息一下!”
千草明进望了眼他从小看大的少爷,见他目露心疼之色,只得轻咳一轻道:“我已吩咐了佣人收拾好房间了,阿秋,带七月小姐去西院休息!”
“嗨!”身着和服笑容亲切自然的年轻女仆应了声,朝七月鞠躬恭声道:“七月小姐,请随阿秋来!”
七月颔首客气的谢了声起身离开,在跨出门坎时,身后传来了那个名义上父亲低低哑哑的声音,“七月,可不可以留在这儿陪爸爸几天?这些年爸爸很想你……咳咳咳……”
虚虚弱弱的声调充满了祈盼,竟让人不忍心拒绝。七月无声的叹了口气,微乎其微的点了下头,跟随着女仆的脚步离开。
明明身体已是累极,躺在柔软的榻榻米上闭上眼睛凝神静心许久仍是无法入睡。白日明晃晃的光线自纸制的门窗透进冰冷的和室,刺得眼睛极不舒服。
纸制的门,似乎很不安全呢!
抬手横臂压在眼皮上,七月不由得胡思乱想起来,直到搁在胸口前的指尖触摸到胸前被体温熨帖得温温热热的金属物品,“叭”的一声细响,按开小巧的金属盖子,伴随着欢快跳动的音乐的是少年清澈明亮的声音,尾调总是习惯性微微的上翘,在宁静的和室内反复回唱。
“七月,生日快乐!生日快乐,七月……七月,生日快乐!生日快乐,七月……七月,生日快乐……”
英二……
眼睛酸酸涩涩的,她突然好想见到那个红发飞扬如虹总是笑容灿烂唤她七月的男孩了——那个叫菊丸英二的性格单纯明亮的少年。明明昨晚他们还一起去看了烟花,分开的时间也不过十几个小时,为什么就如此想念了呢?
“英二……”
如怨似慕的叹息了声,将唱着歌的怀表凑放到耳畔,她卷着被子蜷缩着身体,让自己在少年简单欢快无忧的声音中渐渐陷入黑甜乡……
中卷:少年初尝情滋味,欲语还休事事休 情到深时必自伤(下)
再次醒来,红霞已挂满天际。
撑起睡得迷糊无力的身体,头脑混混沌沌竟不知身在何处。坐了会儿,慢慢放下捂在怀里的被子,七月偏首望向敞开的纸窗外色彩绚烂的傍晚之景。
轻悄的足音由远及近,在七月迅速整理好仪容时,纸门被移开,女仆阿秋探头进来见她已起身了遂笑道:“七月小姐醒了?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吧,刚好到可以用膳时间了!嗯,方才见小姐还在睡,佣人来说老太爷请七月小姐您膳后去他那儿一趟,老太爷想见见您……”
七月起身理了理身上凌乱的衣裳清清冷冷的说道:“不用了,我现在就去,哪能让千草家的家主等候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呢?带路吧!”
“啊?哦、哦,请随我来!”阿秋只愣了下,笑容亲切的说道。
绕过长长的廊芜,穿过植满煌竹和紫堇花的院子,走过参天银杏树下深幽的石径小道,来到布局清雅的和室,七月朝带路的佣人颔首言谢,顺了顺衣服上的褶皱,神色漠然的跨进和室,没什么表情的跪坐在和室内正悠然品茗的老人对面。
发须皆灰白了的老者那双精矍的眼睛淡淡看了对面毫无所惧甚至是有些失礼的少女一眼,不以为忤的递给少女一杯热气腾腾的香茶,然后继续品茗。
少女仍是清清冷冷的喝茶,岿然不动的端坐着。宁静的和室内两人皆凝神不语,只有室外过早迎来了秋的残意的枯黄叶子飘落于地的声音。
放下微凉的茶,老者终于露出抹满意的笑容说道:“你是最像千草家的孩子,比知世更适合做千草家族的孩子!”
七月面目一冷,扯了扯唇角,“我只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女罢了,哪能承千草家主如此赞言?”
“呵呵,不管如何否认,也抹不去你身体流动着的是千草家的血液的事实。”老者心情甚好的戏言了句。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去换血呢!”
见到少女唇边残冷无情的笑容,千草明宗微眯眼,别有深意的说道:“历届千草家的家主,除了本身必需的卓越能力,更注重性格中的冷情无心,不为外物所扰所惑,才能支撑起一个古老家族而不被它所击垮!你父亲知世就是心肠太软,纵便惊才绝艳,也担当不起这个责任,而你……”
“我只是个不相干的人,不便参与你们千草家的家务事!”硬硬的戳断了老者的话,七月有预感自己绝对不会乐于听见他未竟的话。
轻盈的落叶自门外轻轻烟烟飘进和室内,落在老者的衣袖上……
“北海道的秋天总是比任何地方都要来得早啊!几十年来从未变过!”老人轻轻弹去衣袖上的叶子,冷峻的面容因笑容而柔和了不少,“七月,本家已调查过你在日本的信息,比我想的还来得精彩!小小年纪没有经过任何专业的栽培训练就能掌握四门外语,为一些公司翻译专门的文件,能力自是无须置疑了!你比萦音更适合坐上千草家下任家主的位置。”
七月有些轻蔑的睨了千草明宗一眼,“你……以为我会希罕?”
“是吗?”老人叹息,“七月,看来你还不太清楚呢!人若没有权势在手,自己重视的东西很容易就会自手中失去了呢!那个叫菊丸英二的少年,是个很开朗活泼的孩子呀……”
“呵呵,你在说笑吗?”少女轻扯了下唇角,算是微笑,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当年的千草知世也是这般受你威胁的吧?还有和子,应该是千草家用她刚出生的女儿威胁她离开日本滚回中国的吧?”少女抬起圆润的下颌,傲然道:“可是——莫忘了,我不是他们!你一定不知道吧,有些事不是人为可以主宰的哦!若我想,一个千草家算得了什么呢?很多东西只在抬手间的功夫就可以成为一个历史名词哟!千草家主,你一定也这样做过吧?”
看着眼前单手执杯掩唇轻笑的少女,花开如昙,清雅婷婷!千草明宗沉言不语,精矍的眼中掠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眸芒。
这样口出狂言的威胁,亦真亦假,却是这般恣意无情……
或真或假?
走出和室,扯了扯身上的和服,七月心情有些郁闷。为什么日本人要穿这种束手束脚的和服呢?真碍事哩。
经过满庭院紫堇花开的院落,七月慢慢踱步至花丛中,负手而立仰望高墙上紫纱般朦胧的天空,心中怅然若失。
墨染,我似乎走上了你当初的路子了,从一个大家族中逃离的你,也曾如我方才那般算计威胁过很多人吧,只为了保护心中重要的人和事……我也要感谢你呢!谢谢你曾经不管多厌恶都可以放下计较教导我们这世间某些生存法则。如果你也在这个世界,凭你的能力手腕,一个千草家算得了什么,在你指间弹指而过罢了!但那却是你心底深处最深的伤痛……
墨染,我们这一生,就此别过,不会再相见了吧?
“七月!”
少女清脆甜美的嗓音打断了她的怅然,回身不意外瞧见穿着美丽和服,仪态万方、优雅淑婉的少女,千草家的大小姐——千草萦音。
“七月,原来你回本家了,见到父亲了吧?”
七月扯了扯唇角,轻轻“唔”了声,神情仍是清清冷冷无情无绪。
千草萦音目光复杂的看着紫堇花丛中清冷的少女——她的妹妹七月,那样不染尘缘的清冷,就这般俏生生的立于花丛中,似乎满庭院的紫堇花也沾染上了那份无情无绪的清冷,在傍晚紫纱般的天幕下与世隔绝般遥不可及。
“七月,有时想想,我真的很羡慕你!明明知道你的身份不配,你的存在是心头之刺,却仍是忍不住想看看你、亲近你!你知道为什么吗?”
七月有些意外,静静的看着站在廊芜间容貌美丽、姿态娴雅的少女,晶莹美丽的下颌微动,似乎在隐忍着什么,敛去了脸上一向合宜的笑容,面容微微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