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勿伽罗再次道：“我说的是‘转世’。”
她在最后两个字上加着重音。
霁景的脸色一时变化莫测。
“……以姜姒的伤势，她若转世，无极昙誓天恐怕第一时间就会被封宁占据。”
勿伽罗微微颔首：“你说得不错。所以真正转世的是姜姒的部分分魂。”
霁景一皱眉，正欲说话，却被勿伽罗打断，她柔声道：“我知道你想要说我大惊小怪，但我却不得不谨慎。姜姒转世的分魂并不一般，其中凝聚了她自出生以来的所有情感。”
霁景一惊：“她要转修无情道！”
勿伽罗侧头“看”向他的位置：“这下你该知道我着急的理由了吧？”
霁景沉默片刻，道：“事关未来大道，姜姒不会让她的分魂转世时泄露半点气息。”
勿伽罗轻笑：“便是如此，就随她吧……”意味深长道，“我可以为姜姒再添一把火。”
霁景看着她：“你什么意思？”
勿伽罗手指轻抚落在她掌心的花瓣，“……就是之前被你传送走的那个女孩。”
霁景顿时反驳道：“不行！她是宗门未来的弟子，我不许你动她！”
勿伽罗轻叹着，面上一缕忧愁不知令多少人揪心，声音依旧平静，温和如水，但周身数丈，团团冰雾沉浮起落，“你还真是把自己当成道门的人呢。”
她的声音渐冷，霁景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地盯着她看。
对峙良久，勿伽罗首先妥协，毕竟她的神识无法降临太久，“好吧，我不会伤害那个女孩。”
霁景沉声道：“希望你记得你说过的话。”
勿伽罗复又笑道：“没有人比我更希望那个女孩平平安安的了。”
“勿伽罗。”霁景眸中神光湛湛。
勿伽罗心中闪过一丝忌惮，她轻笑道：“借着心之识的能力，我从那个女孩身上察觉到姜姒和广成子的血脉气息。”
这个消息令霁景愕然，“你、你是说……”
“不错，”仿佛想到姜姒得知真相后的脸色，勿伽罗的声音越发柔和，“姜姒的分魂转世，竟然与广成子的后人结为道侣，还有了后裔，这可真是……”
“太好了。”
她一字一顿道。
只要勿伽罗掌握着那个女孩的消息，那么未来转修无情道的姜姒最终结果就是功败垂成，因为她的情思因果终究没能斩断干净。
“……时间要到了，再晚恐怕会被我的分魂转世发现，那么未来就交给你了。”
一道传送阵法无声在勿伽罗脚下启动，随着白光亮起，有一道气息渐渐脱离传送中的身体。
“……在适当的时候把那个女孩送到这个时间段。”
话音刚落，院落内只剩下霁景一人。
一阵微风拂来，满院花香。
五灵学宫，落日谷。
闭关中全力抵抗天人五衰的霁景本体，得知从化身处得来的消息后，蓦地睁开双眼。
“……天意如此？”
第114章 布局
在霁景眼皮子底下传送离开的勿伽罗并没有如她之前所说的脱离转世分魂的肉身，或者更确切的说，为了迷惑霁景，勿伽罗仅仅使了一个障眼法——毕竟转世的他只有天仙修为——便循着清澜之前的气息在半途截下了她的传送。
修为太低的清澜甚至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妥，便沉沉陷入昏睡之中。丹田内的重光嗡鸣一声，似乎察觉到勿伽罗那令人生畏的纯阳真仙气息，忽而出现丝丝白雾呈现线状将重光层层包裹起来，隐于最深处一动不动。
重光动作虽快，但勿伽罗作为得到如来佛主嫡传弟子，成道不知多少年的纯阳真仙，哪怕仅是一丝神识降临，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神光疑惑地一扫清澜周身，在暂时未发现异样之前，勿伽罗还是将心神放在清澜身上的血脉气息上。
随手以法力牵引清澜胸口精血破胸而出，悬浮其上。勿伽罗周围空气扭曲，荡开了细密的波纹。在筛选过后，一滴又一滴的精血被勿伽罗否决，直到最后一滴精血……
“咦？”勿伽罗嘴角一勾，一笑，她分出一丝心神沉入那滴精血之内，忽而精血周身泛着浓郁的金芒，但仅仅抵挡勿伽罗心神不到一个呼吸，便陷入了沉寂之中，再无半点神光外溢。
与此同时，赤明和阳天。
静室内，一名修炼中周身泛着五彩光芒的青年男子猛地睁开双眼，透过无尽虚空和距离看向勿伽罗与清澜所在，微微颦眉，自语道：“吾之后裔身上怎会有陆离和蘅仙的气息？”
但是即刻，青年似乎从掐算中得知什么，嘴角又露出了一抹笑意：“也罢，虽然血脉淡薄了些，但胜在精纯。日后或有机缘真正觉醒……”
青年又是一顿，右手摩挲着下巴，神情若有所思。而后他嘴角微微翘起，似笑非笑：“我说勿伽罗怎么会有胆子算计我与姜姒，原来是有如来在背后布局。”
青年索性闭上眼睛，自言自语道：“……不，不仅仅是如来。如来将勿伽罗禁足于龙变梵度天是在百万年前，那时候菩提首徒已经转世千年……姜姒与封宁一战后养伤至今……弥勒还有四千年才能下生兜率天成佛……”
“真是巧妙的布局，”广成子，或者说孔宣不免赞叹道，“如来、菩提，还是隐在身后的燃灯，煞费苦心，一环扣一环，原来真正的目标是……”他看着虚空尽头的清澜，或者说是透过清澜看到她身上的另一血脉传承者，笑而不语。
天地量劫即将到来，即使是超脱自在、无衰无劫的大罗金仙也不得不为门下弟子忧心一二，由此可见诸位佛主此次布局时间之长，涉及之广。
广成子细心思虑片刻，心中知晓他所认识的姜姒不可能傻到被人算计也不知情，索性就做壁上观，旁观这次道佛之争，究竟哪一方可以在量劫中夺得头筹。
“接下来有趣了……”一阵轻笑后，静室内又恢复了平静。
再看勿伽罗这一边。
找到那滴与两名大罗金仙都息息相关的精血之后，饶是勿伽罗也不得不小心地将其送回清澜体内。尽管纯阳真仙的分魂转世，每一世的资质都是世间少有，但也不妨碍勿伽罗分外欣赏此世分魂转世的肉身资质，四灵一仙之一的三灵识，心之识。
它能够使宿主无视自身限制，任意控制视觉立场和心灵感应，甚至是过去未来，哪怕是不存在的平行空间。简单来说，可以算是上帝视觉。
本体为纯阳真仙修为的勿伽罗自然不在意这样的能力，但此时她仅是一丝神识降临，本身的能力不能超过启元星的天道底线，心之识的能力可以说是来得恰到好处。
勿伽罗以之前感应到的那滴精血气息作为牵引，施法回溯。
******
清澜在传送的白光中闭上眼，时间似乎仅仅过去一瞬，等她再次睁开双眼时，却发现自己来到一处雾蒙蒙的山谷。
“这里是……”清澜傻眼了，便是她未曾走过五灵学宫的每一寸角落，也知晓这里绝不是五灵学宫的任何一处。
因为这种雾蒙蒙的环境，清澜在过去一个月看得太熟悉了。
启元星南方大陆，静渊天。
静渊天不仅因为月圆之夜的瀑布断流与罡风冲顶，这总是雾蒙蒙的天气，实在也不辜负“静”之一字。
“我怎么还在这里……”清澜有些茫然，按理来说，天仙级别的修士炼制的传送阵，总该不会出错吧？
这时，她听到面前不远处传来脚步声。
清澜心中一紧，她莫不是来到某处修士的洞府了？
一名神情冷峻的男子迎面朝清澜走来……
“祖父。”清澜眨眨眼，心中欢喜地同时下意识朝那男子走了一步，随后又顿住了。
不是祖父……虽然和祖父很像，但那男子明显比年轻一些，眼里也没有祖父那般历经事实的沧桑。
但清澜又莫名觉得，那人既是祖父、又不是祖父。
莫非，她见到的是四百年前的祖父么？
愣神间，那人已经走到清澜面前，清澜正欲行礼，却见男子目不斜视的穿过她离开。
清澜一愣，突然想起之前类似的经历。
莫名进入言书与习霜的记忆时也是这般……
似乎有什么神秘的力量牵引着清澜，让她始终跟在那形似季留真的男子身后。她跟着那人走啊走，沿途中遇到的不少修士，没有任何人能够发现她的存在，这令清澜既放松又怅然。
不知何时，时光仿佛又发生了变化，至少清澜跟着的那男子已经越来越像清澜记忆中的祖父。
这时候，男子的身边出现了一名女子。
清澜心中也隐隐有些猜测，那女子，莫不是就是……她深吸一口气，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但是，她怎么会突然看到这些呢？四百年前，祖母、祖母还没有出生呢！
面前的一男一女似乎说了什么，男子离开了，那女子却转身，直直朝她所在的方向看去！
清澜一惊。
女子柔声道：“你……你叫什么名字？”
清澜吃惊道：“你、您看得到我吗？”
女子一笑，墨色的眼眸中有盈盈的温柔光彩。
清澜莫名脸红了，她低声道：“清澜，我叫清澜。”
“清澜？好名字。水木清华，波澜不惊，真是个好名字。”女子的神情悠然，似乎透过清澜在看着什么，她又道，“你姓什么？”
“……我曾经姓陆。”犹豫了片刻，清澜最终还是按照自己内心的选择回答，她莫名肯定对方想知道的就是这个答案。
“姓陆啊……”片刻了静默，随即轻笑出声，“果然……未来……没有错……”她轻呓了几句，怅然叹息。
“您……”清澜犹豫道。
女子右手往下压了压，制止了清澜的提问，她看着清澜，“不管怎么样，你要好好的。”
“你要好好的，清澜。”
清澜看着那双盈满笑意的墨色眼睛，看着那双眼中映出自己的倒影，一瞬间，胸口仿佛都被一种莫名的情绪填满，带着酸涩，却让她整颗心都满满的。
一股无形的力量将她脱离这个时空，清澜只来得及留下最后一句话。
“我会好好的！”
徒留下女子站在原地，神情悲喜莫测。
第115章 思索
面容亲切可亲的女子渐渐开始变得模糊，清澜隐约知晓这是自己该离开了，她竭力抵抗着晕眩，大声保证“我会好好的”，昏迷前最后的记忆就是那疑似她祖母的女子脸上浅浅的、欣慰的笑容。
“清澜。”冰凉低沉又带着一丝熟悉的声线在耳边响起。
清澜循着一道微光缓缓睁开眼，就见自己正靠在大哥清铭怀里，对方一手把着她的脉搏，渡入灵力。
“大哥？我……”清澜茫然抬头。
清铭见清澜苏醒，动作自然地放开了她的手，“好生调息。”
清澜怔怔看清铭走远，摸了摸额头，微微颦眉。
靖轩站在她的另一边，松了口气，顿了顿，最后还是说道：“你刚被传送过来就昏迷不醒，还是他，”他朝清铭的方向撇撇嘴，“他不间断地给你渡入灵力，才……”
清澜知晓要让已经和大哥闹翻了的同伴说出这番话实在难得，不由轻声道：“麻烦你与大哥的看护了。”
靖轩还是一幅难以忍耐的表情，但他看了看清澜，好意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的话，便也离开了。
待室内只有清澜一人时，她一直强装的镇定模样才慢慢被揭开，右手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手上的玉镯。
许久没有作声的重光从丹田内飞出，乖巧着蹭着清澜。
“……我没事。”明明是安慰重光的话语，但脱口而出的同时莫名有种虚弱和无力。清澜突然对于未来产生一种迷茫。并不用于大比当日对于日后修行道路的迷茫，而是更为恐惧的，完全不知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什么事情，未来何去何从的空白与朦胧。
除了重生与意外获得的风灵根以外，清澜自认只是一名普通的女子。在坚定道心的那一刻起，她已经打定注意要彻底抛开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