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虚华撇撇嘴：“还能怎么样，连池小子勉强止住了他的伤势，不过被心魔入侵，道基已损，终身止步于大乘了。连鸿清醒后得知这个消息都快发疯了，现在他的洞府内可是一片混乱。”
季留真颇有种物伤其类的感慨，对于向往长生大道的修士而已，道基被损，一生修为从此不得寸进，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情。
虚华看出季留真的想法，心里颇为不以为然。季留真虽为天仙，但毕竟年岁较小，阅历尚轻。虚华与连鸿同为大乘期，前者年岁不知是后者的多少倍，但他却能按捺下旁人的闲言闲语，专心致志修炼入梦大｜法，便是后辈修为超越也不急不缓，道心之坚定可想而知。是以他挺看不上连鸿的，死了个儿子竟然还引来心魔入侵，得知道基受损后又一番要死要活的模样，说到底还是心性太脆弱！
“对了，”虚华忽然道，“听闻虚白师弟这几日就会赶回宗门，坐镇落日谷。”
“落日谷……霁景师叔祖一事……”季留真甚至和他看不顺眼的虚白即将到来也没发表什么反应，反而看向虚华。
虚华的师父瑜沛是霁景首徒，稳扎稳打地修炼至返虚修为，一次外出探索秘境中偶得上古老祖秘宝，却不幸被同行的几名同伴围杀，当场陨落。为避免瑜沛神魂夺舍重生报复，那几人竟生生将瑜沛的神魂打散，令他魂飞魄散，连进入轮回转世的机会也没有！
但他们低估了霁景的一片爱徒之心，在使用各种手段都无法查明弟子生死时，他甚至愿意放下身段求当时已是纯阳真仙的师侄瑜奕带他往太皇黄曾天的阴曹地府走一遭，招来瑜沛最后一丝残魂回溯了他身死之前的情景。
霁景蓦然大怒，耗尽百年光阴上天下地追杀那几名杀徒凶手，更将瑜沛的弟子，也就是虚华带在身边悉心调｜教。别看虚华平日里怕霁景怕得要命，季留真却知道他对师祖的感情有多深。
虚华淡淡一笑：“怎么，怕我有心结啊？”
季留真想起当日霁景毅然决然地陨落在衰劫之下，心情不免沉重，不知怎么回答虚华，只有沉默不语。
虚华坐没坐相地往座椅上一靠，又扔了颗花生米在嘴里嚼了嚼，漫不经心道：“老头子将最后一具化身召回去的时候我就有预感了，况且我能对落日谷有什么心结？当年刚入门的时候，坐镇什刹海的先是瑜昕师叔，然后是瑜晓师叔，再然后是师弟你……如今落日谷的主人也不过是换成虚白师弟罢了。”
季留真看他确实一脸不在意，不由苦笑道：“我倒是忘了……”
虚华从元婴期以后修炼的是传承自龙变梵度天之主如来佛主的梦中证道之法，几千年来，虚华在睡梦中体验生老病死，以凡人之身度过无数岁月，已经触摸到生死轮回之道的雏形。面对生死，即便是他最亲近的师祖霁景，他也看得很淡。
对于虚华而言，死亡并不是终结，死去的人只不过是以另一种形态存活于世。在这方面就可以看出虚华与一般修士的道心差距，修士修道，渴望长生，或多或少畏惧死亡，但虚华却能够坦然面对，二者相较高下立判。
季留真一时陷入了沉默，他忽然发现便是自己成就天仙果位，在某些方面的感悟的确还及不上虚华，他太计较生死的过程了，这本质上就是一种衡量道心的得失。
虚华拍了拍额头，“唉，劲和你说些有的没的了，连最先要说的话都忘记了！”
季留真将心里的思路理顺，继而笑道：“师兄有话不妨直言。”
虚华正色道：“你有没有发现清澜丫头的不对劲？”
又是清澜……季留真心下有些为难。之前他就虚华过于关注清澜的问题试探性发问，却被虚华混过去了，他为此扯到了虚白身上，而今又将话题落在清澜身上。
不是季留真不信任虚华，只是他觉得就算清澜身具三十六圣典之一的戮劫十兵，虚华也不必如此觊觎，毕竟他们两个走的道根本不同。那么虚华究竟为什么这么关心清澜？
脑中念头百转千思，季留真想了想道：“清澜近日的确有些走歪路的倾向，我已严厉斥责一顿，令她闭关反思。”
岂料虚华摇摇头，“不是不是！”
季留真：“嗯？”
虚华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季留真：“有你这么做人家祖父的吗？竟然连小丫头心里真正的心事也看不出来！”
季留真怔住了，“……请师兄明言。”
虚华叹道：“清澜不是近日有走歪路的倾向，而是她一开始就走错了！”
事关疼爱多年的孙女，季留真也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不可能！”
虚华斜了他一眼：“你说你当初把清澜丫头带回来的时候，有没有问过她的意愿？”
季留真问道：“什么意愿？”
虚华道：“笨！就是她愿不愿意修仙啊！”
季留真有些不明白：“……这还需要问吗？”
在他看来，得道长生，不是每个凡人的愿望吗？况且清澜有这个好的灵根资质，不修真才是浪费呢！
虚华看着他：“所以你从没问过她自己的意愿了？”
季留真回忆了一下，发现无论是他将清澜带离陆家，回到启元星，让清澜拜入自己门下，他都从未问过清澜的意愿。仅仅是自己认为“这样是为清澜好的”而理所当然的做了这一切。
他有些懵住了。
原来……原来一切都是他的自作主张和自以为是吗？季留真一直以来的观念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虚华看了看他有些发白的脸色，拍了拍肩膀安慰道：“我倒不是说清澜丫头不愿意修仙，只是……只是或许是因为她从未渴望过什么，所以心态太过于随波逐流了，现下还好，往后她这种心境可是要吃很多苦头的！”
虚华走过，季留真还在回忆他与清澜相遇至今的点点滴滴。清澜无论是拜师、习剑，都是出于他个人“为了清澜好”的考量，但清澜真的愿意吗？
清澜洞府内闭关几日，季留真就坐在静室内不断责问自己几日。
他直到现在才发现，他眼中还需要自己保护的孙女，一直以来也在包容着自己的自以为是。这个认知让季留真有些羞愧，同时对早熟的清澜越发怜惜。
但清澜既然已经走到了这条路，往昔他做的一切都不能推翻，只有向前看……
季留真的目光落在清澜下一场比赛对手的名字上，许久许久。
第132章 激烈
大比第八日，下午未时。
清澜将己身一切打点妥当，握紧手中木剑，朝云雾峰飞去。
今日，是她与习染的比赛。同时，这场仅仅是低阶筑基期弟子的比斗也吸引了相当一部分结丹乃至元婴期修士的目光，炼气期和筑基期除极个别有比赛和裁判的弟子也悉数到场。
清澜为人低调，近几年又是在栖梧季氏度过的，是以她虽为天仙老祖亲传弟子，除了季留真收徒那年轰动宗门一时以外，根本声名不显。真正令众弟子注目的是她在第一场与积年筑基修士温仪的比赛中，在落败的紧要关头使出的劈之剑意。
即使不是剑修的弟子也知道剑意的领悟是何等艰难，这需要多年的修道阅历以及坚定不移的道心锤炼，而季清澜过分短暂的习剑岁月也为她披上一层神秘的面纱。
如果仅有清澜一人，自然还造不成这么大的关注，真正的原因是前几日清澜在空明阁内宁心小筑与习染碰面时，对方自爆真实姓名，当时在场旁听的修士才知这几年屡次挑战结丹修士而不败的九木竟然是习染。
习染在宗门内也是声名不显，众人好奇之下查了一下他的过去来历，却惊讶地发现原来习染曾经也是掌门乃至天仙老祖们都看好的风灵根天才，甚至虚夷天仙差点就收他为亲传弟子了！
这样一来，便是最淡泊的修士也不免对清澜和习染的对决产生一丝好奇。季清澜面对被自己抢去了亲传弟子位置的习染会做何感想？而习染面对季清澜，是愤怒还是平淡？亦或是打算借助这场大比复仇呢？
在比赛还未结束以前，谁也猜不出来。习染能够面对结丹初期的修士僵持许久而不落败，堪比筑基后期修为的修士。季清澜也不差，她身为虚夷天仙的亲传弟子，定是传承了季留真的高超剑术，二者胜负均在五五之数。
清澜到时，习染还未至，反倒是擂台四周的蒲团第一次坐满了围观弟子。其中盘膝坐在第一排闭目养神的几名修士周身皆散发着一层淡淡的霞光，哪怕此刻云集于数百名修士之中，也显得风姿不凡，没有人能够掩盖他们的光彩。
似是察觉到清澜的眼神，那几人忽而睁开双眼，眸光如电，一股莫名的威压散溢而出，清澜顿时感觉到了一阵压力。
一双素手搭在清澜左肩上，那股威压顿时被挡了下来，却是清瑜来了。
清瑜冲那几人点了点头，随即几人再次闭上眼睛，她关切地看着清澜：“没事吧？”
清澜摇摇头，想来给她莫名压力的修士就是和清瑜一样的元婴修士，清瑜平日与她相处时刻意收敛了威压，所以她感觉不到，那几名元婴修士则不然。不过……
“怎么元婴修士会来看筑基期弟子间的比试？”
“你呀，”清瑜左右看了看，在清澜耳边小声道，“不知是哪个好事者将你与习染的纠葛传了出去，你是虚夷天仙亲传弟子的身份也瞒不住了，那几位啊，都是剑痴，想来是为了看看你传承自六爷爷的高超剑术的！”
清澜不由苦笑，她如今连基本剑术都没有练好，松风剑法至今还卡在第三式清风徐来无法突破，哪里有资格学习祖父的精妙剑法？
观众中突然传来一声喧哗，清澜和清瑜一眼望去，只见习染背负长剑，信步从对面走来。
待清澜和习染走上擂台，她才发现此次比试的裁判竟然是她的六堂兄，季清源。
清源看了看清澜，又看了看习染，咳嗽一声道：“季清澜？习染？”
清澜和习染点头，同时将一丝灵力注入清源手中的小钟上，一道防护罩就渐渐笼罩在擂台之上。
清源坐在座椅上，轻轻摇了一下小钟，“咳咳……比试开始！”
清濛山、落日谷和通天阁内，季留真、虚白和虚和同时通过玄光术观看比赛。不同的是，季留真关注的是清澜，虚白关注的是习染，虚和则是二者皆有。
飘渺山主峰后山，懒散垂钓的连漪烦躁地扔下了鱼竿，看了看云雾峰的方向，最后气哼哼地抬手冲湖中打出一道神光，清澜与习染在擂台上对峙的画面出现在湖面上。
季清铭洞府内，清铭打坐完毕，忽而记起今日正是清瑜与他说起的清澜比试之日，想起那位同样见证过扶瑶之死与“诞生”的七妹，他垂眸思索片刻，复又闭上眼睛。禁制再度亮起，静室内又恢复了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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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染的视线忽而落在清澜所握木剑之上，他轻声道：“禁灵木。”
清澜一怔，看了手中木剑一眼，点头道：“不错，正是禁灵木。”
习染嘴角一扯，淡淡笑道：“虚夷祖师对你真是无微不至。”
清澜抿唇，不再说话。
所谓禁灵木，是一种在修真界十分奇特的神木。它的幼苗诞生于被九劫雷火所击中的万年枯木中，遇风而长，生长至百万丈以后开始吸收天地灵气。万年过后，停止吸收，而且无论什么攻击打在它的树身上都是无效，其中的灵力波动早在发出的那一刻就被禁灵木所吸收，这就是禁灵木的取名由来，拥有哪怕一个指甲盖的万年禁灵木也足以使修士在同阶修士对战中处于上风。
禁灵木更奇特的一点是，在万年过后生成“禁止灵力”的神通后，禁灵木会随着时间流失逐渐变小，渐渐由原先的百万长缩小至几丈，返璞归真。但是这种禁灵木是极为稀少的，其原因自然是修士对于禁灵木的狂热，但逐渐变大的禁灵木和逐渐变小的禁灵木除了前者还未生成神通以外，在外形上完全一样。
不少修士砍下几丈大小的禁灵木以后，就会失望的发现这是生长不到万年的禁灵木，比普通灵木还不如。久而久之，生长中还未生成神通的禁灵木都被修士砍伐光了，万年禁灵木也逐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