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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在直往西湖的路上,有一位少年正走着。一身蓝衫,身形修长挺立,头束羽白方巾,剑眉朗目,双眼藏英,俊朗的脸庞带着几分天真,又带着几分好奇,身后背着一把长剑,看上去十分古朴。
这位少年姓楚名枫,楚枫。
他不急不慢走着,天上忽然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行人纷纷走闪躲避。楚枫却神色一喜,笑道:“人言‘晴湖不如雨湖’,没想到第一次来观赏西湖就遇上雨湖,上天可真是眷顾。”
他任凭细雨飘洒于肩,悠然自得来到了湖畔,只见长堤卧波,乃是苏堤春晓。堤上杨柳夹岸,郁郁青青的柳条弯弯垂至湖面,在和风中轻柔摇曳、舒卷飘忽,与湖面倒映相映成趣。
堤上有六座拱桥,由于下着细雨,堤上柳色如烟,烟水空蒙,笼漫着六座拱桥,真不愧是六桥烟柳,宛如图画。在烟柳笼纱中还不时闻得的声声莺啼,清丽婉转。
远处是山色空蒙,青黛含翠,峰奇石秀,林壑幽深。
楚枫凭栏而望,但见湖面微波荡漾,莲叶一碧,柔和的湖风轻拂在脸上,盘绕着丝丝沁人荷香,最妙的是荷香中还蕴含着淡淡酒香,让人不饮已醉。
原来在湖岸边有一座酿酒作坊,叫曲苑,酒香和风徐送,伴随着荷香,清新而淡雅,谓之曲苑风荷。
楚枫一见这酒坊,顿时兴奋不已,马上大步走过去,越靠近酒坊,越觉酒香扑鼻,醉人心脾。
“好甘醇!”楚枫忍不住赞了一句。
酒坊摆放着一排排酒坛,每个酒坛都用荷叶包裹,十分特别。
“伙计,给我沽一壶陈年好酒!”楚枫一入酒坊,张口嚷道。
看管酒坊的是一名老店主和一名小伙计。
小伙计一听楚枫要沽酒,便笑容可掬问:“客官,我们小店的“风荷曲幽”远近闻名,最是甘淳。您要多少年陈的?”所谓多少年陈就是指藏了多少年。
“越陈越好!”楚枫道。
“好哩!”小伙子马上拿起一酒坛,打开封盖,那酒香马上飘逸而出。
“客官,这坛如何?”小伙子问。
楚枫稍稍闻了闻,摇摇头,道:“这只是五年陈,来坛再陈的。”
“客官当真是识酒之人。”小伙子边笑着又拿出一酒坛,打开封盖,那酒香更加甘醇。
“客官,这坛又如何?”小伙计又问。
楚枫闻了闻,又摇摇头道,道:“这不过八年陈,不够陈,不够陈。”
“客官真是品酒之人!”小伙计说着转到一处,小心翼翼捧出一坛酒,拍开封盖,笑道:
“客官,您看这坛如何?”
楚枫又闻了闻,笑了,道:“这也不过是十年陈,还要更陈的。”
小伙计愕然道:“客官,这已经是小店最陈的了。”
楚枫却摇摇头,笑道:“不算,不算,这里还有一坛三十年陈的。”
小伙计傻了眼:“三十年陈?怎么可能,小店最陈的就是十年陈,怎么会有三十年陈的?”
楚枫笑道:“小二,你要多少银子就直说,我不会少给你!”
“客官别误会,小店真的没有三十年陈的,其实这十年陈也是上品。”
“小二,所谓好酒知音品,你何必藏珍,浪费如此一坛美酒?”楚枫还是坚持。
小伙计苦着脸道:“不是小人舍不得,小店实在是没有……”
这时,那一直没有作声的老店主走了过来,向楚枫一拱手:“好一句‘好酒知音品’,客官当真酒中知音。”
小伙计道:“老掌柜,这客官硬说……”
老店主摆了摆手,然后对楚枫道:“客官请稍等片刻。”说着转入了内堂。
过了好一会,老店主捧着一坛酒走了出来。酒坛用两片大荷叶包裹着,看上去果然埋藏年久,还沾着些泥迹,显然是刚刚才从土中起出的。
他一手拍开封土,登时异香扑鼻,满室芬芳,香气中还渗着淡淡荷香,绵软醇厚,沁人肺腑。
“好酒!”楚枫脱口赞了一句,两眼生光。
小伙计一时傻了眼,没想到店中还真有如此陈年的风荷曲幽。
老店主笑吟吟道:“这坛酒是我三十年前埋下的,一直没有起出,想不到让客官发现了。”
楚枫笑道:“那是因为酒香浓醇,渗出坛外,偷逸飘出,只是不知道这酒为何竟会渗着淡淡荷香?”
那小伙计插口道:“客官,我们的酒全是用荷叶包裹着深藏地下,起出时自然渗着清荷幽香,要不怎称作‘风荷曲幽’。”
“妙!妙!”楚枫不由又赞一句。
老店主亲自为楚枫沽满了一壶酒,还要再沽一壶,楚枫连忙道:“掌柜,一壶便可,其余留待知音,如此美酒,只单我一人品尝,也是可惜。”
说完接过酒壶,问:“这壶酒须多少银子,老掌柜尽管开口。”
老店主微微一笑道:“好酒知音品,要是寻常客人,我是断不会起出这坛酒,既然起了出来,就要为它寻个好知音。公子就给一文钱好了。”
“一文钱?”
楚枫鄂然,随即哈哈大笑道:“原来老掌柜也是酒中知音。”笑声中将一文钱放入老店主手中。
楚枫提着酒壶,又来到西湖畔,小雨还在淅淅沥沥下着。
楚枫心情十分好,这是他第一次下山,第一次涉足江湖,第一次游西湖,还第一次喝到三十年陈的“风荷曲幽”,他直想引吭高歌,将内心的抱负与抑郁一道迸发出来。
“铮”,湖中突然传来一声琴音,清脆响亮。楚枫循声望去,湖面上不知何时飘来一条船舫,船旗上大书一“洛”字,迎风招展。船头上,一白衣女子正盘膝席坐,迎着和风细雨,扬波抚琴。琴声清越悠扬,有若黄莺出谷、乳燕归巢。
楚枫看不清这女子容貌,只觉得她自有一种飘然欲仙、出离凡尘之神韵。琴声时而婉转含蓄,时而激昂飞扬,每一铮鸣都恍如传自天籁。
“好琴音!”
楚枫大呼一声,一仰头,大口喝了一口酒,乘着酒意,和琴高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歌声慷慨激昂,豪迈不羁却又含着些许愁郁。而琴音似乎也受其感染,随之激昂铿锵!
两人一弹一唱,遥相呼应。周围的行人纷纷顿足围观,奇怪地注视着。楚枫根本不理会,依然放浪狂歌,歌声激昂之余又隐含酸苦,这是发自他内心的声音,毫无修饰。
这时,一名女子一身白衣如雪,撑着一顶油纸伞,飘然走了过来。头戴素绢,长发披肩,秋水为神,芙蓉如面,柔玉为骨,冰雪作肤,冰清玉洁,恍如谪落人间之仙子,比花花解语,比玉玉生香,除了仙子下凡,还能用什么词来形容?
楚枫眼定定看着她飘然而至,歌声也随之一转: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歌声婉约之中又带有几分调侃之意。
这名女子不是别个,正是名动江湖的天下第一仙子——谪仙子。谪仙子是滴水剑派唯一传人,一把滴水剑天下闻名、举世无双。她望着楚枫,见他眼定定的看着自己,旁若无人,而歌声又暗含调侃,脸上竟生起一抹红晕,不过转眼又回复一脸孤高清傲。
琴声幽幽而止,歌声也随之而收。楚枫还是望着谪仙子,自始至终目光未曾离开过。谪仙子也静静看着眼前这个身背古剑,一身蓝衫,有点狂放不羁的年轻小子。
湖风吹过,谪仙子雪白的衣裙扬起了一丝涟漪,而微微细雨飘洒在她头上的油纸伞上,更显得出尘脱俗。
楚枫脱口念道:“冰雪临风雨,仙子下凡尘。”
谪仙子没有作声,忽抬头远眺了湖中船舫那白衣女子一眼,然后一转身,飘然离去。
楚枫看着她纤纤背影,怅然若失。他不知道她是谁,只觉得她很美,美的一点瑕疵也没有。他转身望向湖中,那船舫也已徐徐划向远处,逐渐消失了影子。
他叹了口气,不过旋即释然:能一日之间听到如此美妙的琴音,遇到如此美丽的佳人,夫复何求?
他笑笑,看了看天色,将近正午,心道:“看来得马上赶去古荡山,七年一度的鬼子棋局要开始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四章 姑苏慕容
古荡山,原不过是西湖数里外一座大山,本不出名,但因一个人而名闻天下——鬼子先生。
鬼子先生自小醉心围棋,曾拜东土第一国手为师,二十岁不到便青出于蓝,三十岁即天下无逢敌手,乃喟然长叹而退隐山林,潜心钻研棋道,自称鬼子先生。
七年后,他在古荡山摆下棋局,邀请天下棋士前来破解。好于棋道者无不奔走相告,争相云集于古荡山,欲一览棋局之精妙。棋局确实精妙绝伦,摆局七日,竟无人能破,最后还是鬼子先生自己出手破了自己的棋局,众人莫不概叹。
自此之后每隔七年,鬼子先生必至古荡山摆局。开始只是一些好于棋道者前来观赏,其后越来越知名,连那些有名的江湖人士也纷纷慕名前往观看,竟成为武林一大盛事。不过鬼子先生已摆局五次,三十余载,至今还未遇到能破局者,每次都是他自己出手破局,今次乃是鬼子先生第六次在古荡山摆设棋局了。
楚枫走在山路上,沿途有不少与他一样赶着上山观看棋局的江湖人士。楚枫走得并不急,甚至有点优哉游哉,因为他要顺道欣赏一下古荡山的风光,虽然不是很美,但他就是这样的人。
“公子,可否让一让道?”身后忽的传来一把清脆喊声。
楚枫转身一看,眼前是一位窈窕女子,一袭青袍,头戴青纱冠,冠沿垂下一圈青纱,遮住了整张脸。一前一后是两名俏丽婢女,开口的是前面那名婢女。
原来楚枫身处的这一段山路比较狭窄,几乎仅容一人上落,他这样悠哉悠哉踱着,正挡着路。
他连忙挨至一边,一拱手,道:“请!”
那婢女走了过去,青袍女子经过楚枫身边时略略欠了欠身,大概是感谢楚枫让道。楚枫只觉一丝淡淡的幽香从青袍女子身上飘来,登时心旷神怡,忍不住多瞧了她两眼,可惜遮住了脸,看不到样子。
楚枫上到山顶,山顶上早已云集了一大群武林人士和醉心棋道者,既有各门派的年轻弟子,也有名门望族的世家子弟,还有来自三山五岳的英雄才俊。他们或寒暄,或叙旧,或闲聊,有的甚至在拳来掌往,互相切磋,十分热闹。
楚枫看到刚才那个青袍女子与两名婢女正站在一处,既没有与旁人交谈,也没有四下张望,只静静等着。众人显然也不知她们来历,不时望向她们,小声议论。
楚枫走入人群,见旁边站着一位公子,身形修长俊美,正望着那青袍女子一行人,似若有所思。楚枫见他身穿深紫色长衣,披着一件深紫色的披风,飘洒俊逸;而相貌丰神如玉,俊美非凡,一脸温文尔雅,文质彬彬,似是世家公子。
楚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这公子察觉到了,乃向楚枫微微一笑,那笑容竟秀美迷人,甚至还带着几分娇美。
他向楚枫一拱手,道:“在下姑苏慕容,请问阁下如何称呼?”声音温文,十分清雅。
楚枫连忙拱手道:“在下楚枫,有礼了。”
“原来是楚兄,失敬失敬!”
慕容这句只是寻常的客套说话,楚枫却奇怪道:“你听过我名字么?”
慕容一怔,愕然看着楚枫不知如何回答。
楚枫知是误会了,讪讪一笑,问:“慕容兄可是慕容世家子弟?”
慕容点点头,问:“敢问楚兄师承何处?”
“老道士!”楚枫答道。
慕容愕然,问:“老道士……是你师父?”
楚枫道:“不是,师父是师父,老道士是老道士。师父不是老道士,老道士不是师父。”
慕容真给他弄糊涂了,乃问:“敢问老道士是谁?”
楚枫答:“老道士就是老道士。”
慕容觉得楚枫有点莫名其妙,以为他不想透露来历,于是笑笑,不再追问,转口问:“楚兄可是初涉江湖?”
楚枫睁眼奇道:“正是!你怎么看出来的?”
慕容笑笑,没有作声,他终于看出原来这小子有点傻里傻气。
楚枫道:“老道士叫我下山闯荡一番,如果没有出息就不要见他了。我下山后不知往哪跑,听说有高人在古荡山摆下棋局,十分热闹,我这人最贪玩,所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