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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眼疾手快接住,扔还给他:“大半夜找我准没好事。”
宫月咬了一口苹果,云淡风轻道:“不是什么好事,也不是什么不好的事,不过是闲得无聊,想找个人说说话。”
我说:“月亮什么时候是从东边升起来的?”
宫月说:“等太阳从西边升起来的时候。”
我选了一块落叶囤积较多的位置,在树下坐了下来,靠着树干,曲着双膝,摆了一个最舒适的姿势。我还捡了一根枯枝,在落叶堆里胡乱刨土。
宫月说:“我想,依你的性子,一定已经问过阿徎。与其这样,倒不如由我自己来说。”
我装傻充愣:“我什么也没问。”
他说:“我不信你。”
我说:“我也是。”
第四十一章 一路风霜
月华铺地,呈辉盈盈,窸窣起于微风,我不曾抬头看看宫月的神色,却知此时的他,一定有双我从未见过的黯淡眼睛。很伤心,很难过。
那是只有我们二人能够听见的声音,他这样同我陈述:“你一定不相信,在宫氏一族里,一个什么都不会的哥哥,能让无所不能的弟弟黯然失色。最早出生的那个,永远是万众瞩目的家主,自出生开始,就有人为他们拟定好命运。说来可笑,曾经的我,竟执着过这样的宿命。”
“宫家的长子是宫沿,命中注定的家主也是宫沿。天资聪颖,无师自通的他,吸引着全族的目光。我曾敬过他,自以为天道酬勤将勤补拙便能跟上他的脚步,能得到父亲母亲多一点的关注。可对他们而言,我一直都是可有可无的那个。我努力的越多,便越能了解这个家族的残忍,可我偏偏用了十八年的时间来验证这个结论。就如走火入魔一般,我不知如何在羡慕攀比中全身而退,直到八年前,我遇到君墨。”
“第一次见她,是在龙泉山的长生池畔,还记得她同我说的第一句话,她说,我们是一样的人,同为命运所捉弄,彼时又捉弄着命运。”
说到这里,声音戛然而止,我用树枝掏了掏上方:“怎么不说了?睡着了吗?”
“没有,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阿容,是因为什么而喜欢上宫沿的呢?”
我一手托着腮帮,又闲不住地开始刨土:“我吗?我跟他可没有你们那么复杂,他是英雄,所以我就看上了他。我第一次听见他的声音,是他在跟山贼说话。”
我清了清喉咙,学着宫沿的声音说:“衙门的路自己走,记得要重新做人。”
“我学得不好,总之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就像一个慈悲众生的仙人,长得俊俏,又有好的身手。我想,是个姑娘家都会看上他的,还好当时只有我一个姑娘在场。”
宫月在树上改了一个睡姿,晃落了许多枯叶,他说:“师父曾说,对于凡尘俗世,宫沿看得比他透彻,他尚未参悟人世七苦,他的徒儿已看破轮回生死。这样的宫沿,其实最为执着。”
“他已是宫家的掌门,还需执着些什么?”
“执着猎妖,执着使命,执着一切他认为对的事情。那不是慈悲,是从骨子里带来的薄凉。”
“你恨他吗?”
“当然,瞧瞧他做了什么,我下定决心要过一辈子的人,死在他的手上。所以总有一天,他也会死在我的手上。”
我猛地从落叶堆里跳起,心急如焚,惊慌失措:“宫月你不能这么想,他是你的哥哥。”
他云淡风轻道:“早在八年前,就不是了。”
“血缘是骗不了人的,他是你大哥你们是一辈子的兄弟,怎么可以因为一个女妖而渐行渐远?你不可以把所有的过错推到你大哥身上,他是猎妖师,猎妖是他的职责。”
宫月侧头看我:“看来你真的很喜欢宫沿。”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我提脚踹上树干,“赶紧下来,你赶紧下来!”
他闭上眼睛,挪了挪手臂:“尽管踹,月对自己种的树还是很有信心的,你的脚废了,它也未必会倒。”
我心下生恼,抽了九节鞭。你不下来,我便拉你下来!
我刚想动粗,一只手捂住了我的嘴巴,将我的身体整个后拉。
还没挣扎几下,捂嘴的手突然松开,而我已不知自己身处何地。
红艳妖娆身姿顿时出现在眼帘,婀娜倩影,挽扇寻风。
我吃惊道:“红艳,是你抓的我?”
红艳将折扇下垂,纤指放在朱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嘘!别这么大声,会惹上杀身之祸的。”
“你什么意思?”
“还那么大声?真是个不听劝的姑娘,”红艳嗤笑,“你本是无辜之人,却必须要死。我不能动手杀你,所以费劲脑汁想了一个妙法子。”
我自觉不妙,后退了半步,打算调头跑掉,溜之大吉。
在我调头转身的时候才发现,这种做法只会让自己更具险境而已。因为前路有个更加强大的索命之人,站在不远处的白色身影,我看到了宫沿的样貌,事实上那人就是宫沿。
我一意识到红艳想要借刀杀人,立马调转方向,那处早已没有红艳这只妖,半点足迹也没留下。难道真的是因为我大声说话,招来了宫沿?
我只做没有看到,僵站了一会儿,拾步欲走。
“容姑娘。”
听他这样叫我,我习惯性地停了下来,下一刻又责怪起这双不靠谱的脚。
“在下此番言论不合时宜,但私心里,还是希望姑娘可以听一听。”
你要说什么?我又该听什么?
命数自有天定,篡改阴阳生死,有违天道轮回?
人世虽好,却不是我该留的地方?
还是要送我去该去的地方,过奈河,渡忘川?
即便是再听一次这样决绝的话,我还是会心甘情愿的听他说完。我愿意听,却不代表我敢转过身去面对他。我害怕见到他淡漠的眼神,害怕见到他那没有情绪的情绪,对于魑魅魍魉,他向来都是如此。
我就站在原地,不敢看他:“我在听。”
“烦请容姑娘离开宫月,莫再留足他的身边。”
“这是为何?”
这样问的时候,我的双脚已不自觉地朝他走去,对于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我的神思根本无法管束肢体。我有片刻的犹豫,还是在半路止步,将流珠从他身上移开。
宫沿说:“八年前他为妖女与骷髅阁结下契约,今日,他又因你而找我结下契约,这一切,是不是该早些结束呢?”
“容姑娘,在下不希望你成为第二个君墨。”
我怎么会成为君墨呢?我跟她唯一能扯上的关系就在于我们曾经同为死人。
我取出本想珍藏一辈子的绣帕,摊在手心上,载着白玉簪子的碎片,递到宫沿面前:“还给你,商贩说这支簪子你夫人带上才好看,我不是你的夫人。”
可能是宫沿早已忘记有送簪子给我那么一回事,所以一时无法理解我的话,没有立马接收回簪子。我拉过他的手,将绣帕交到他的掌心。在他的心里,手上碎簪子的分量,一定比浮云还轻。
我本想在宫沿记起要杀我之前,潇洒告别完毕,然后凌波微步般躲回兰汀小筑,再不出来。可当我放开宫沿手背之时,手还没来得急落下,就被横插进来的第三只手握住。
那是一只与宫沿不一样的手。
那手有些沧桑,有些枯瘦。
第四十二章 榣山咒约
我从未认真观察过任何一只手,若非它现在扣住了我的五根手指,便不会观察得这般仔细。
我的手随着那只手滑落的力道而滑落,当我尚未反应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身旁的一个声音说道:“我信你是守约之人。”
这是宫月说的话,也是那只手的主人说的话。他虽站在我的身边,这句话,却不是对我说的。
“我信你是守约之人”,他这样跟他的哥哥说话。
宫沿没有任何的表态,仿佛在眼前的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对此我没有为宫月抱有丝毫的不平,因为对等的,宫月也以过客之名赋予宫沿,二人形同陌路,天边的皎皎明月一时将诡异之质发挥得淋漓尽致,如果我能喘息,这时也不敢不屏住呼吸了。
良久,终有一道清冷之声打破沉寂,那声淡得没有波澜,没有情绪:“但愿不会让你失望。”
宫沿这样回答他的弟弟。
宫月不再说话,拉着我回走,我跟不上他的节奏,凌乱的脚步踏在悠悠青草。我无意间回头,看到宫沿正朝着与我们截然相反的方向远去,那抹单影,竟显得那样孤独,孤独到没有尽头。
我犹如牵着一匹脱缰的野马,而宫月充当的就是这匹马。他飞快迈动着步子,已经不是拉着我走,而是拖着我跑,确切的说是在间接对我折腾报复。
他一定以为是我自己乱跑,才会撞见宫沿,我若说中间有个红艳捣蛋,他绝对不会相信。这也是平时玩笑开太多致使彼此间可信度降低的缘故,就如宫月说他白天没见过宫沿,事实上他见到了宫沿,所以打从一开始我就不相信他没见过宫沿。
我对这匹野马说:“瞎子爷爷活到三千六百三十四岁就快死了,你又能活到多久呢?”
宫月飞驰的步伐戛然而止,他说:“这就是答案,就是那老瞎子与我相像的答案。所以我才说,只要能动能思考,魂魄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
我说:“我以为,那是你的玩笑话。”
宫月说:“我从不开玩笑,只是你们从不愿把我的话当真而已。
我正想说些什么,宫月立马接过,继续说道:“就像八年前我告诉宫沿,若他对君墨动手,就会是我与他反目成仇的时候。同你一样,他也认为这不过是一句玩笑话。”
“可是……”
“没有可是。我与骷髅阁结下契约,是因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而我只有不老不死,才会有看到它完成的一天。”
“遗弃魂魄也非要完成的事情?宫月你是在犯傻吗?”
他坚定又迷惘地笑了,像对我说,却更像在对自己说:“也许是的。”
“不是‘也许’,是‘肯定’!八年前犯的错误,八年后纠正不算晚,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榣山,找骷髅阁解除契约,解开你身上的咒术。”
“你最好相信,这条路一旦选择,就没有回头的可能。”
“你若真是想不开,就看看我。我就是没有魂魄的可笑之人,一具能动能思考的躯壳,没有嗅觉、没有触觉、没有味觉,连梦都做不了。为了拿回这些,我正在天南地北地找魂魄。难道在我的身上,你就找不到一丝一毫的启发?我拼了命想找回魂魄,你却赌着命遗弃魂魄,这不像话。”
“很简单的道理,你是你,我是我。”
我显然是气急了,一脚踩在他的脚上,他始料未及生吃了这一脚,虽没有吃痛的表情,却已是不敢相信我会暗箭伤人狠下毒手般瞧着我,给人一种非报复不可的感觉。
好汉不吃眼前亏,踩完就溜。我佯作怒气未消,雄纠纠气昂昂地愤愤走掉,走时感觉背后袭来一片凉意,八九不离十是心理作用,于是越走越快,越走越快,企图甩掉背后的寒意。
之后的三天,我没搭理过宫月,宫月也没搭理我,宫沿也没有离开芒砀山,无论什么事情,都没有任何进展。奇怪的是,宫沿明知道兰汀小筑这里有个非人类,却没有找上门来杀我,难道宫月与宫沿的契约里,有宫沿不准杀容馝华这一条?除此之外,好像没有更好的解释。
我趴在院子里的竹几上,一动眼珠就能看到那座书写着“君墨”的坟墓。要是可以,真想挖开这座坟头,看看到底是怎样一位女子,在死后,依旧有人为她付出。
阿徎每日都会过来除草,并献上一株黄嫩嫩的花。他要走的时候,我就叫住了他,问他所见过的君墨,长得一副什么摸样。阿徎想了半天,最后只说了两个字——忘了!
“君姐姐是个严肃的人,”阿徎想了一会儿,“有点像无残姐姐。她不爱说话,能不说话的时候,绝不会多说一个字。很少见到她笑,但她一旦笑起来,比九天玄女还要好看。她虽魔籍妖身,却比天上仙神更具仙姿傲骨。”
我说:“听起来又是一个闷葫芦。”
阿徎说:“不能这么说,君姐姐的话虽不多,但一开口就是要紧的话,留下的都是金玉良言,连我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