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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莱山的雪乃后天积淀,雪质膨松,依前方杂乱无章的众多脚印与车辙来看,近日上蓬莱的好运儿远远不止我们两头。脚印一个个纷至沓来,轮到我们的时候,膨松的雪再也撑不住台面,雪崩了。
积雪大面积覆盖而来,宫月往边上这么一躲,这一躲却发生了更糟糕的事情。
要是一个时辰前,我走我的,他走他的,脚印留得浅浅的,也许就不会有后来那档子事儿。可惜我一个时辰前抱怨了走雪路怎样怎样艰难,宫月脑子一热讲了回义气背我,两个人现下连在一起,脚印留得深深的,再加上宫月急速性地闪躲,左脚先着的地,那重量是齐刷刷翻了好几倍,顶上来的雪没压榨我们,脚下踩着的雪反倒崩下去压榨底下的人,顺道把我们也一并崩了下去。
还没掉到底,宫月伸手搂住了我,三根手指往下那么凭空一抵,嘴里碎碎念着什么灵术,脚下立马出现蓝色阵法图腾,风车似的转动,眼睛一眨,已经远离白色死亡,处在乍眼看不到出口的岩洞中。
我仍旧晓得,这是猎妖世家的空间灵术,从一个地方瞬间转换到另一个地方,但资质不怎么聪颖的猎妖师往往挑选不得转换地,也就是说,这一类人,只知道自己在某地出发,但出发到哪里去,是个问题,也是个惊喜,偶尔也会是场惊悚。
此番来看,宫月就是个资质不怎么聪颖的主,否则怎么换也不会换来这种地方,转换回我们初到时的三生池边上重新走一回路,都比现下要强。但怎么看他都是个聪明的,鬼主意比真本事要大,没道理把自己跟我带到这鸟不拉屎的无门洞。
我看他脸色不好,我十分高兴,嘴上还是安慰道:“大侠也有发挥失常的时候,别灰心,媳妇儿会有的,正常发挥也会有的。”
由于不是真心实意地存心安慰,我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宫月甩了甩启动灵术的手,轮番查看了那三根手指头,确保没有伤筋动骨后回我一句:“你猜我方才念诀的时候脑子里设定的是什么?”
我说:“你要有个设定,我们就不会到这里来了。”
他说:“没有个设定,我虽有些本事,也不敢这么胡来。”
我哦了一声:“我本觉着是你失误,结果你存心找了个鸟不占坑的地方,要是有什么叵测居心,到底还是说出来一起分享好了。”
“瞧你脑子里都瞎想些什么?”他说,“我只是碰巧想起一个人来。”
我随口说道:“谁?你娘?”
他说:“十九兄弟。”
我悟了。
他在念诀时想着十九,接着我们就到了这个岩洞,就等于十九也在这个岩洞。
往洞内深处一瞧,仔细一听,好像真有什么声音在里头,没准正是十九本尊。
我欣慰道:“还成还成,没死就成。”
十九这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太认真,太天真,太求真,实打实的三真少年。有时候我希望他可以不那么听话,我说什么他就去做什么;但有时候我又想让他听话,比如他能叫我师姐。没死成是远远不够的,他应该毫发无损。
我摸着黑朝里走去,见着了里头的火光,愣住了。
后头来的宫月见我不往前走了,抵我脑袋让我前进,之后他眼睛一瞟,也愣住了。
一位水蓝色裙裳的女子,长发垂在双颊,魅惑的眼角有朵蓝色的花,白色绒毛缠在脖颈,没上桃瓣色的秀唇。
她垫着脚尖,与面前的男子相拥相吻。
她缓缓退出他的怀抱,眼里是满满的情意,她说:“我藏着掖着上万年的心思,现在你可晓得了?”
那男子的双眼比以往都要深邃,一脸的肃穆,直愣愣朝着前方,正是我所在的方向。他用低哑的声音唤我:“阿容。”
第五十七章 杳杳归途
那相拥的两个人,一是十九,一是蓝浅。
说起魔界水护使蓝浅,我已将她纳入头号大敌的行列,邱水镇外的迷踪林子一回,魔界魔宫牌匾之下一回,她杀我两次,伤宫沿一次,这梁子不仅结下了,还是结大发了!
十九绕开篮浅,走了过来:“阿容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所看到的这样。”
嗯,肯定不是我所看到的这样,十九小的时候喜欢脸红,跟陌生的女孩子说不上话,这次没见他脸红,看来这孽缘不是一见钟情,而是细水长流。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这事儿不怪你,一个巴掌拍不响,你要是情还能自禁,就跟她把藕断丝给剪了,要实在情不自禁了,师姐也只能祝福你们恩爱白头,长长久久。”
按道理我这话说得挺深明大义,十九应该豁然开朗连连道谢,或决绝让蓝浅走,或坚决跟蓝浅一块儿走。奈何十九的举动一向都是反常的。
“蓝浅,你可以走了。”他侧脸轻轻一瞥,很快又转回暗沉的眸光看着我。
“要记得我说的事情。”蓝浅说完这一句话,探究了一眼正探究着她的我,一遁烟,走了。
这不清不楚的关系让事情变得有些复杂,十九既不决绝也不坚决,是个矛盾的孩子。
“阿容,我……”
“不碍事,不碍事,”我和蔼道,“这件事暂且不去想它,你肯定需要不少时间来考虑,急不得。”我私心又补一句,“但你是知道师姐跟那蓝毛怪……唔呸!蓝浅的梁子有多大,好好斟酌,可得斟酌仔细了。”
听我这么说,十九兄弟欲言又止,想必他心里还在为真爱与道义挣扎。
我们三这个队伍里,宫月基本负责指挥,我是名存实亡的裁决者,十九任劳任怨当着苦力,这基本已在半年左右的时间里演变成习惯,所以只要十九在身边,我就会不自觉地把包袱行李交递给他,此番也不例外。
他用左手接的包袱,没说话。
十九的身上有管笛子,宫月客客气气讨来借用,十九客客气气借给他了。宫月的意思是,我们上蓬莱是为了找魂魄,没必要登门拜访跟这里的主人打招呼,一旦混入神仙的圈子,拳脚展得难免会不利索,所以能不惊动神仙就不要惊动神仙,能暗地里进行就暗地里进行。宫月借这管笛子,就是为了找魂魄。
相传乐师州鸠曾作十二律,三十二曲,有一曲名《招蝶引》,但这曲子招的不是蝴蝶,而是追魂蜂。宫月想用州鸠的曲引来追魂蜂,顾名思义,这种蜂就是用来追踪魂魄的好蜂王。
我觉得此法可以一试,于是裁决了一个“过”,点头道:“准奏。”
我们跟着追魂蜂走出岩洞,十九搀着我走了段雪路,短短几个时辰就尝尽了跋山涉水的艰辛,等快要柳暗花明的时候,宫月伸出一只手来挡路,冷不丁地说:“不能再往前走了。”
不能再走了,前面,是镇妖海底。
我听见我那颗老心脏破碎的声音,哭丧着脸:“老天爷亏我这么信任你,逢年过节都参拜你,你怎么老打瞌睡,到现在都不睁睁眼?让我十八岁命归黄泉也就罢了,魂魄躺进骨女身体里也就罢了,魂魄大老远飞进蓬莱仙岛也就罢了,您就不能给魂魄个活路?怎的偏让它进海底了呀?还是个妖魔鬼怪排排站的海底。这不是要我宰了门口的神仙,再到里面宰了千头万头妖精带魂魄出来么?”扶额叹道,“我还是去观世音菩萨座下当个善财童子罢。”
宫月打了个响指,添油加醋道:“容大小姐漏了一点,四海八荒的妖精巴巴想要吃上一回神女之魄呢,你的魂魄健不健全还是个问题。”
我听得要流出血泪来,人生怎么可以这么黑暗?
“没关系,九天娘娘有盏结魂灯,能将魂魄凝结回来。不过一个镇妖海底,我一定将你的魂魄带回来。”十九的拇指将我紧蹙的双眉划展开来,他撂下左肩上的包袱,真的要下海。
我一把抓住他的右臂制止他冲动的行径,他却嘶了一声,左手捂上右臂。
我立马松开手,十九退了两步,念着御剑诀腾剑飞走。他一向认真,从来没有开过这么大的玩笑。
“宫月,他受伤了,他的手臂不会动,他……没有告诉我们。”我的手僵在那处,目光有些停滞,这时觉得能有血泪流出来也好,至少要让眼睛轻松一下。可我触碰眼眶的时候,什么都没流下。
宫月挑起行李,他说:“嗯,他用左手接的包袱,用左手搀的你,用左手的拇指刮过你的眉眼,刚才,他又用左手拔出了剑。”
我说:“你赶紧把嘴闭一闭,我现在有些难过。”
我呆站了会儿,撩了撩妨碍步子的斗篷,掏着九节鞭掠身前去:“不就是个镇妖海底,就算是掀了又怎的?鞭子也该熏熏血气,管他是神明还是恶鬼,打死了事儿。”
宫月也没拦我,只掸了掸袍子说:“山大王要巡山,小的们也只能跟上了。”
我就是那只山大王。
一月里的海岸冰封得厉害,却未能阻碍浪花滔滔而来,海风刮开我的乌发,与粉艳艳的斗篷厮斗打战,我一脚踏进冰凉之地,一鞭溅开海面,直到海水埋没过腰身,我依旧找不到通往海底的入口,我的热血正在发狂。
我转头问宫月:“你确定这里是镇妖海底?你确定这是十九走过的同一片海?你确定没有框我?你能不能确定?”
宫月操手站在岸头,他本低着头看脚下,听见我的话才略略抬头。他说:“榆木脑子吗?现在才知道我框你?”
我漆黑的眸子一下就凌厉了,瞪着他,扬手就是一鞭子打过去。他没躲,生生吃了。
宫月说:“容馝华,命,不是用来意气用事的。即便是宫沿进入镇妖海底,也没有归途的胜算。”
宫沿,我所信赖的,仅次于神明的男人,他若没有胜算,十九该怎么办?
第五十八章 关乎风月
以前容泽常常说我脾气不好,我不承认,等我真正冷静下来的时候才发现,确实是这么回事儿。
宫月说,当时我的眼神十分凶煞,简直是不杀人不爽快的嗜血蝙蝠,真该当个女山贼。后来我一直浸在海中极其不淡定地发呆,他就在岸上叼了根幸存的狗尾巴草打盹歇了一歇。再后来,一个叫桑葵的小仙娥发现这处的动静前来瞧看,问我们是哪家的仙人弟子,是不是上蓬莱吃她们掌门的喜酒。宫月彬彬有礼地跟她说,家师水燕仙君口信,向掌门仙君要一盅香醪佳酿。由于书仙与青冢的私交经官方认证名声颇大,桑葵仙子不疑有他,一叶芭蕉载着我们进了神殿。
桑葵仙子一个净身咒烘干我的衣物,沏壶茶让我们暖身驱寒,现下我正坐在四角方桌前握着一只载满水的乌棕茶杯。
宫月不渴,却提着茶壶酌了三杯,在桑葵走后才放下水具,与我搭话:“十九今日反常之举,你是看到的。你的脑子虽不好用,却也应该想得明白。”
我说:“我的脑子一向很好,可依旧想不明白。”
他说:“就当是我高看了你。你好好想想蓝浅与他说的话,藏着掖着上万年的心思?十九多大,蓝浅又有多大?再好好想想过去的事情,比如你前往魔宫取妙花蛊的时候,又比如仙宫墓里消除赫彩记忆的时候,每一桩每一件,都仔细想想。”
我说:“这么久的事情,我哪能记得?”
宫月有些气急,在面前抓了杯水下咽,翻杯往桌子上沉沉一盖:“你能记得十二年前宫沿撂倒山贼的事情,怎么就记不住半年不到的这些?”
我说:“我为什么非要记得这些?记不住就是记不住,本小姐不乐意记住!”
他说:“十九带着一只左手急匆匆涉险镇妖海底,这你可记得了?”
我说:“不记得!”
他抓了第二杯茶喝:“一桩桩一件件你明明都记得清楚,何故装这份糊涂?这些事情早晚都要理得明白。”
我说:“我已经很明白了。”
他说:“你在害怕。”
我说:“一不是宫沿二没有黑龙,我犯不着害怕!”
他说:“你的手在抖。”
我发现手里的乌棕茶杯晃得频繁,杯里的水都快溢出杯沿来,原来,原来竟是我的手一直一直颤抖,抖得厉害。
我立马将杯子搁下,把手收到袖子里。“我想事情的时候都会这个样子,不需要大惊小怪。”我盯着木桌子道,“我确实都记得,但我可以当做不记得,我总觉得,表面上风平浪静的海域未必会一直安静沉寂,但在它波涛汹涌之前,最好还是让它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