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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道:“也许他还在下面换衣服呢。”
胡铁花道:“好像不在呀,我上来的时候,瞧见他的房门是开着的。”
他笑了笑,又道:“老年人都饿不得,也许他到厨房去找东西吃了。”
张三道:“也不在,我去拿盐的时候看过,厨房里没有人。”
船上的水手都挤在后梢,有的在窃窃私议,有的在发征,到了这种时候,谁还有心情吃东西。
楚留香皱眉道:“你们最后一次看他是在什么时候?”
胡铁花道:“好像是昨天晚上吃饭的时候。”
张三道:“不对,船触礁之后,我还瞧见过他。”
楚留香道:“以后呢?”
张三皱着眉,道:“以后我就没有注意了。”
那时正是天下大乱的时候,谁也不会留意别人。
楚留香的神情更凝重,突然道:“他只要还在这条船上,就不会失踪,我们去找。”
三个人奔到舱口,就发现金灵芝站在那里,挡住了门。
张三陪笑道:“请金姑娘让让路好么,我们要去找人。”
金灵芝道:“找谁?”
她不等别人说话,又淡淡的接着道:“你们若要去找英万里,就不必了。”
胡铁花忪然道:“不必?为什么不必?”
金灵芝根本不理他。
张三又陪着笑,道:“莫非金姑娘知道他在什么地方?”
金灵芝玲玲道:“他在什么地方,我们不知道,只不过,我知道他已不在这船上。”
胡铁花又叫了起来,道:“他已走了么?什么时候走了,我怎么没有瞧见?”
金灵芝还是不理他。
在她眼中,世上好像已根本没有胡铁花这个人存在。
张三只好陪着笑再问一遍。
金灵芝冷冷笑着道:“我也不比你们多一双眼睛,为何我瞧见了,你们瞧不见?”
她觉得已出了些气,这才接着道:“他就在编幅岛的人来接原随云时走了,从船舷旁偷偷溜了下去,那时我就站在船舷旁。他走时还要我转告你们,说他已有发现,要赶紧去追踪,等到了蝙蝠岛后,他再想法子跟你们再见。”
胡铁花叹了口气苦笑道:“好,有胆量,看来这老头子的胆量比我们都大得多。”
楚留香沉吟着,道:“英先生乃天下第一名捕,耳力之明,更非常人能及;有些他能做得到的事,的确不是我们能做得到的。”
张三道:“不错,昨天晚上那种情形,眼力再好也没有用,因为灯根本就点不着,无论什么事都得要用耳朵去听。”
胡铁花道:“何况他既然号称天下第一名捕,追踪就自然有特别的本事,只可惜他无论听到什么,现在没法子告诉我们。”
张三道:“我们是现在就到岛上去呢,还是等人来接?”
胡铁花冷冷道:“既然已等了一个晚上,再等多会儿又有何妨,也免得被人注意了……老臭虫,你说对不对?”
楚留香好像也听不到他说的话了,忽然问道:“那位白猎兄呢?”
胡铣花怔了怔,道:“对,我好像也已有很久没有看到他……”
张三道:“吃过晚饭我就没有看到他。”
胡铁花道:“莫非他也跟英万里一起定了?”
张三道:“撞船的时候,他好像没有在甲板上。”
金灵芝道:“不错,英万里是一个人走的。”
胡铣花皱眉道:“那么他到哪里去了?难道躲起来不敢见人了么?”
张三道:“我们去找,无论他在哪里,我们也得去把他找出来。”
左边的第一间舱,本是原随云的居处。
房中没有人。
所有的陈设,自然全都是最精致的,但颜色却很零乱,简直可以说是:五颜六色,七拼八凑,看得人眼都花了。
瞎子的房里,本就用不着色泽调合的,只有用手指摸着柔软,舒适就已经是他们的享受。
第二间,就是楚留香他们佐的。
现在房里自然没有人。
金灵芝和英万里他们屋子自然也没有人。再找右边,最后一间的门还是接着的。
张三道:“勾子长想必本就住在这里,会不会是他将白猎杀了,再将尸体藏在床下面?”
他说得逼真极了,就好像亲眼看到了似的。
胡铁花的脸色已不觉有些变了,立刻用力撞开了门——屋子里竟是空的,什么都没有,甚至连床都没有。
胡铁花恨恨的瞪了张三一眼,张三只装作看不见。
高亚男和华真真的房里仿佛还留着种淡淡的香气,只不过,幽香虽仍在,人已不在了。
再过去就是枯梅大师的遇难之地。
定到门口,张三就觉得有些寒毛冷冷,手心里也在下冒冷汗,勉强笑了笑,道:“这间屋子不必看了吧。”
胡铁花道:“为什么?”
张三道:“她老人家遇难后,里面已洗刷过,又有谁敢再进去?”
胡铁花道:“为什么不敢?”
张三勉强笑道:“她老人家死不暝目,鬼魂也许还等在里面,等人去为她超生。”
说到这里,他自己又不禁机伶伶打了个寒噤——要想吓人的人,往往都会先吓倒自己。
枯梅大师活着时那么厉害,死了想必也是个厉鬼!
金灵芝的脸色已有些发白,咬着嘴唇道:“这间屋子不看也好。”
胡铁花心中也有点发毛;她若不说这句话,胡铁花说不定也要放弃了,但她一说,胡铁花就偏偏要看看。
门是从外面锁着的。
张三还在劝告,喃喃道:“门既然是从外面锁着的,别人怎么进得去?”
他话末说完,胡铁花已扭开了锁,推开了门。
突然间,门里响起了一种令人听了骨髓都会发冷的声音。
难道这就是鬼哭?
胡铁花刚想往后退,已有一样黑忽忽的东西飞扑了出来!
扑向他的脸!
蝙蝠!
胡铁花挥手一击,才发现被他打落的只不过是只蝙蝠!
但此刻在他眼中看来,世上只怕再也没有什么恶鸟怪兽比这蝙蝠可怕的了,他仿佛觉得全身的骨头都在发酸。
这蝙蝠是哪里来的?
怎会飞入一间从外面锁住的舱房?
这蝙蝠莫非来自地狱?
也许这舱房也已变成地狱,否则既已洗刷过了,怎会还有血腥气?
张三突然失声惊呼,道:“血……你看这蝙蝠身上有血!”
死黑色的蝙蝠,已被血染红!
胡铁花道:“我打死了它,这本是它自己所流出的血I
他虽然在解释,但声音已有些变了!
张三摇着头道:“小小的一只蝙蝠,怎会有这么多血?听说……蝙蝠会吸人血的!”
他一面说,一面打冷战。
金灵芝的脸已变成死灰色,一步步往后退。
楚留香忽然拦住了她,沉声道:“看来这船上也是危机重重,我们切不可分散。”
金灵芝嘎声道:“可可……可是……这蝙蝠……这些血…是从哪里来的?”
楚留香道:“我先进去看看。”
既然有楚留香带路,大家的胆子就都大了些。
船舱里很暗,血腥气更重。
白猎就仰面躺在枯梅大师昨夜死的地方,甚至连姿势都和枯梅大师差不多,只不过他胸口多了个洞!
血洞!
金灵芝又忍不住背转身,躲在角落里口区吐起来。
唯一还能说得出声音的,恐怕也就只有楚留香了。
但他也征了很久,才一宇宇道:“摘心手……他也是死在摘心手
张三道。”是……是谁杀了他?……为的是什么?”
胡铁花突然转身,面对着金灵芝。
他脸色也已发自,看来竟是说不出的可怕,一宇宇道:“伸出你的手来!”
金灵芝这次竟不敢不理他了,颤声道:“为……为什么?”
胡铁花道:“我要看看你的手!”
金灵芝却已将手藏在背后,咬着嘴唇道:“我的手没什么好看的,还是去看别人的吧。”
胡铁花冷冷道:“别人早已走了,绝不会是杀人的凶手!”
金灵芝叫了起来,道:“你难道认为我就是杀他的凶手?”
胡铁花厉声道:“不是你是谁?”
金灵芝叫的声音比他更大,道:“你凭什么说是我是凶手?”
胡铁花说道:“你先在上面挡住门,又不让我们到这房间里来,为说是怕我们发现他的尸体,是不是?”
他不让金灵芝说话,接着又道:“何况,现在杜梅大师已死了,高亚男和华真真也都走了,这船上会摘心手的人,就只有你!”
金灵芝全身都在发抖,道:“我……你说我会摘心手?”
胡铁花道:“你既然能学会华山派的‘清风十三式’就一定也学会了摘心手!”
金灵芝气得嘴唇都白了,冷笑道:“狗会放屁,你也会放屁,难道你就是狗?”
胡铁花蹬着她,很久很久,忽然叹了口气道:“你骂我也无妨,打我也无妨,因为我们总算是朋友;只不过朋友归朋友,公道归公道,无论如何,我也得要为死去的人主持公道。”
金灵芝也瞪着他,眼眶已渐渐红了,眼泪慢慢的涌出,一滴滴流过她苍白的面颊,滴在她浅紫色的衣襟上。
胡铁花心已酸了,却也只有硬起心肠,装作没有瞧见。
金灵芝任凭眼泪流下,也不擦,还是瞪着他,慢慢的,一字字道:“你既然一定要认为我是凶手,我也无话可说,随便你……”
这句话还未说完,她终于忍不住掩面痛哭起来。
胡铁花用力紧握着拳头,呆了半晌,才缓缓的转身。
楚留香还蹲在自猎的尸体旁,也不知在瞧些什么。
胡铁花咬了咬牙,道:“喂,你说我应该对她怎么办?”
楚留香头也不回,缓缓道:“你最好快向她道歉,越快越好。”
胡铁花失声道:“道歉?你要我道歉?”
楚留香淡淡地道:“道歉还不够,你还得告诉她,你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也是个自作聪明的大傻瓜,然后再自己打自己两个耳光。”
胡铁花听得呆住了,摸着鼻子道:“你是真的要我这么样做?”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你就算这么样做了,金姑娘是否能原谅弥,还不一定哩。”
胡铁花呐呐道:“你难道认为她不是凶手?”
楚留香道:“当然不是。”
胡铁花道:“你凭哪点这么样说?”
楚留香道:“好几点。”
胡铁花道:“你说。”
楚留香道:“第一,自猎的尸身己完全僵硬,血也早巳凝固,连指甲都已发黑。”
胡铁花道:“这我也看到了,每个死人都这样子的。”
楚留香道:“但一个人至少要等死了三个时辰之后,才会变成这样子。”
胡铁花道:“三个时辰……你是说他是在昨夜子时以前死的。”
楚留香道:“不错,那时正是船触礁的时候,金姑娘也在甲板上,而且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怎么可以下来杀人?”
胡铁花怔住了。
楚留香又道:“还有,以白猎的武功,纵然是枯梅大师复生,也不可能一出手就杀死他,除非是他已被吓呆了,已不能抵抗。”
胡铁花嗫儒着,道:“也许他根本想不到这人会杀他,所以根本没有提防。”
楚留香道:“但直到现在,他脸上还带着惊惧恐怖之色,显然是临死前看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人,极可怕的事。”
他笑了笑,接着道:“谁也不会觉得金姑娘可怕,是么?”
胡铁花又呆了半晌,忽然转身,向金灵芝一揖到地,呐呐道:“是……是我错了,我放屁,希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金灵芝扭转身,哭得更伤心。
胡铁花苦着脸,道:“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大混蛋,也是个自作聪明的大傻瓜,我该死,砍我的脑袋一百八十次也不冤枉。”
金灵芝忽然回过头道:“你说的是真话?”
胡铁花道:“当然是真的。”
张三立刻抢着道:“真的是真话?你有一百八十个脑袋吗?”
胡铁花往后面给了他一脚,面上却带着笑道:“我的脑袋一向比别人大,就算砍不了一百八十次,砍个七八十刀总没有什么问题。”
他只希望金灵芝能笑一笑。
金灵芝的脸却还是挂得有八文长,咬着牙道:“我也不想砍你的脑袋,只想割下你这根舌头来,也免得你以后胡说八道。”
张三膝盖被踢麻,一面揉着,一面大声道:“金姑娘若是没有刀,我可以到厨房去找把切肉的菜刀来。”
金灵芝沉着脸,反手拔出柄匕首,瞪着胡铁花道:“你舍不舍得?”
胡铁花叹了口气,苦笑道:“能保住